第15章 誰是奸夫

文淵心道她往後總還會露出別的端倪,暫且将心中疑惑按下不提,只催促妻子早些安歇,忙了兩日頭天還基本沒合眼,正該好好休息。

如此一夜無夢,翌日大清早還未等妍冰醒來,他就摸黑自己先穿戴規整,欲悄悄出門。

妍冰聽見那窸窸窣窣的動靜迷迷蒙蒙睜開了眼,正好瞧見他轉身即将立刻的背影,忽然驚了一下。

她微擡白嫩藕臂,捋了捋烏黑額發,半眯着朦胧杏眼軟糯聲兒啓唇詳詢:“咦?你這是要做什麽?”

他聞言立即止了步,倒轉回來握了妻子的手解釋道:“我昨日答應了林楷之妻午後還她遺體,打算現在趕去衙門驗驗,若真如你所料,當即就可發差票命衙役抓捕那鳳仙兒歸案審訊,省得夜長夢多。”

他這一番話讓妍冰聽得瞠目結舌,顧不得錦被半掩,撐起手肘便昂了纖細頸項諾諾道:“可,可我今日需由你陪着三朝回門啊!”

嫁了一心奉公的丈夫略心塞怎麽破?并非讓他忽略含冤的林楷,而是,自己回門也算重要大事不能錯開日子的。

哪怕屋內沒點燈燭文淵也像是知道她心裏所想似的,趕忙伸手将她壓回去,解釋道:“當心着涼!你莫急,我去去就回,查明真相就可交由旁人處理——捉拿嫌犯歸縣尉管,我無須在場。”

“好,那我等你,可別太晚。”妍冰見狀也不好強留他,只得允了。心想,興益多半大清早就在家等着一道去外祖家,一準得着急,還得先讓人過去知會一聲。

“嗯,一定趕早回來,”文淵點了頭,又忽然伸手在她微微嘟起的臉頰上一戳,臨走還笑着提醒道,“別忘了在庫房撿些好東西做回門禮——管家娘子莫吝啬啊。”

“哼,”妍冰扭頭躲了躲,臉頰卻依舊被他重重搓了一把還偷香,不由沖他快步離開的背影恨恨道,“欺負人,都給你搬空!”

“搬吧,搬吧,原本也沒多少。”文淵沖身後揮揮手,毫不在意,頗有千金散去還複來的架勢。

待踏出房門,他臉上卻再沒了玩笑意味,将墨色夾棉大氅一披便匆匆趕去縣衙,喚了仵作,開棺驗屍。

林楷耳孔果然已穿,略作搖晃之後側臉便有濃稠液體滲出,必定是謀殺無疑,見狀,文淵取濕布擦了擦手,看向昨夜輪值還沒來得及歸家的郭汝罡。

“如此,應當可發差票傳喚林鳳氏了?”文淵不容反駁的冷聲詢問。

郭汝罡長嘆一聲,無可奈何道:“當真是被謀害,那自然必須嚴懲兇手。”說完他又略作停頓,死要面子的辯駁了一句:“但潤澤老弟你也不可直接将林鳳氏視作兇手,萬一案件與她無關豈不是冤枉了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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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與她無關?鳳仙兒不是首犯也是幫兇!文淵心頭冷笑,卻只淡淡道:“郭兄所言甚是,某還需帶拙荊返家回門,餘下問詢鳳氏查案諸事,便全權托付于郭兄吧,告辭。”

言下之意:你行你上,請。

“……”我随口說說而已啊!郭汝罡瞧着文淵漸行漸遠,不由瞪着銅鈴眼再次長嘆出聲,為自己悲催的命運哀嘆。

京縣縣尉足有三人,郭汝罡來得最晚,被迫管了無人想做的兵、法兩曹,掌刑法、盜賊、軍防等政務,然而,問案、緝兇之事他實在是不擅長!

文淵卻顧不上郭汝罡如何糾結,匆匆趕回家沐浴更衣用了朝食,再換上喜氣洋洋的猩紅鬥篷,帶上半車厚禮陪妍冰回門。

入了舒府,只見興益已等在堂屋臺階下,見了妹妹、妹婿他立即熱情洋溢的迎上前來,因步履急促而衣袍翻飛,襯得衣角紅梅花瓣像是正随風飄落似的。

“喲,這衣服可繡得真精妙,誰如此手巧?”妍冰之前在家時可沒見過他穿這紅梅袍子,一時間覺得很是好奇。

興益卻根本不接妹妹話茬,只問了她好不好,又随口埋怨道:“怎麽來這麽遲?外祖、舅舅他們還等着呢!”

說完他就匆匆親手接過妍冰夫妻所贈的一對官窯冰裂紋寬口插瓶,全了禮數,又催促妹妹去為父母上香。

“哎,這真是說來話長。”妍冰只蹙眉一嘆,并未當場絮叨耽擱時辰。直到祭奠父母告知婚事之後,坐上了去往外祖家的馬車,她才将新婚夜之事向胞兄如實相告。

頓時驚得興益當場目瞪口呆,半晌之後他才找回聲兒,嘆道:“你無事就好。哎,可恨那歹徒真是目無法紀、膽大包天!我相信林楷大哥絕對是被栽贓嫁禍的,太可惜了,本還想等着看他明年春天金榜題名……”

“誰說不是呢,”妍冰說着又看向端坐對面的自己夫君,叮囑道,“一定要為他伸冤哦!”

“分內事。”文淵随即點頭,雖不曾說“必定破案”這類打包票的話,眼神卻是堅毅而牟定。

三人說着話,很快便到了外祖李府,夫婦倆趕忙去正堂拜見諸位對妍冰有教養之恩的至親長輩。

當衆人相見、贈禮完畢完畢,坐下閑談時,妍冰眼角餘光無意識的瞟過斜對面表妹李漫漫的裙擺。

這一看便吓了一跳,她忽然發現表妹水藍裙面上繡的幾朵嫩黃臘梅竟與興益衣袍上的紅梅極為神似!

當妍冰開了小差正琢磨興益衣裳來歷時,大舅媽卻正想與她說話,連喚了幾聲:“阿冰?阿冰!”

文淵無可奈何偷偷往妻子腳上一踢,這才使其回神擡眼疑惑着看向他:“诶?”

“舅母問你這兩日過得可還舒坦,夜裏有沒有擇床。”文淵無奈幫補了兩句。

妍冰很是尴尬的紅了臉認認真真解釋道:“挺好的,确實是稍微有點不習慣,這兩日睡得少。舅母,真是對不住方才我晃神了。”

“無妨,無妨,我懂得的。”大舅媽掩唇笑得暧昧。

她哪知妍冰是因為半夜被賊吓了才睡不着,還當是小夫妻新婚燕爾,難舍難分大戰三百回合,這才沒休息好。

這話一出口頓時把妍冰尴尬得心慌,連連喝茶掩飾。

舅母與外祖母卻不知她早與文淵商量好了暫不圓房,見家中男子與新姑爺談性正濃,索性單獨拉了妍冰去內室,細細詢問兩人相處詳情。

“他挺好的,個高而力氣很足;我倆還算是投契;嗯,畢竟是讀書人,斯斯文文……”妍冰簡直窘迫難抑欲哭無淚,索性含含糊糊瞎掰一氣。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稍有些老眼昏花的外祖母側耳聽得滿意,連連點頭。

舅母卻瞧着妍冰仿佛眉頭未散,走路儀态也與做姑娘時區別不大,很有些疑惑。正當她打算進一步直截了當詢問時,家中忽然來了訪客,一打岔便将此事揭了過去。

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是定越郡王妃盧十九娘,說是禮佛路過此地,因口渴尋姑母讨杯茶喝。

這理由一聽就是瞎扯,哪位貴婦人出門不讓婢女帶上些許吃喝之物的?然而盧氏無法拒絕十九娘的請求,正好讓妍冰解脫,同時她也只能不情不願的跟着去花廳陪客。

那日在畫舫妍冰被鄭恭旭以言語戲弄,十九娘并未開口制止,只在事後親筆寫了致歉信,推說自己一直沒能誕下嫡子嫡女,在郡王府日子難熬,缺乏話語權。

這事兒妍冰直到現在還耿耿于懷——已經都被登徒子戲耍并惦記上了,道歉還有用?堂堂郡王妃不至于對小叔子一句話都說不得吧?

她一面氣鼓鼓的想着,一面跟在外祖母與舅母身後去了花廳,剛一進門,時隔幾個月再次見到盧十九娘妍冰又吓了一大跳。

她簡直瘦得快脫了形!臉上顴骨都略略凸了出來,眼睛更是大得能唬人,一雙剔透翠玉镯戴在手腕上晃晃悠悠的,像是大了一圈兒。

“阿冰妹妹,新婚大喜!”穿着素雅花間裙的盧十九娘随即擡眼看過來,幾人連忙相互見禮。

稍後盧十九娘就自嘲似的解釋道:“我這人于子嗣上不太順,前陣子就沒來為你添妝,請別介意。”

聽她說了這話,妍冰才依稀記起她聽表姐李琬說的,十九娘三個月前不幸流了一個成型的男胎……她今日說不定是剛去寺廟為那孩子做了超度法事。

思及此處妍冰深吸一口氣,用盡可能緩和的語氣回答道:“不礙事,多謝十九姐姐惦記。”

“你不怪我就好,”盧十九娘淺淺一笑,略作寒暄後她竟又把話題拉回到了自己小叔子身上,再次向妍冰致歉。

一聽那鄭恭旭的名字,妍冰就不由想到李氏,想到新婚夜那個“阿旭”,頓時再次火起,連面對郡王妃都忍不住板了臉。

十九娘卻像是并未察覺似的,絮絮叨叨繼續訴苦道:“那阿旭真是極為貪花迷色,屢教不改,還說不得打不得。前幾日他叫嚣着要攪和你婚事,我家夫君被逼無奈關了他去祠堂反省,誰知他竟半夜三更翻牆跑了!這一走就是一夜未歸,待天明回家時身上竟還帶了傷,這真是……哎……”

妍冰一開始聽得很不耐煩,直至後面半截話她才隐約察覺到盧十九娘是有意為之,仿佛是在提點自己。

等盧十九娘告辭之後,衆人又回了正屋相聚一堂,妍冰趕緊抽空向丈夫轉述了定越郡王妃那段話。

文淵略一琢磨便沉聲道:“她大約是聽說了我已因強盜案報官,是想讓我們把鄭恭旭作為關鍵的詢問或懷疑對象。”

“可以嗎?”妍冰總覺得鄭恭旭嫌疑蠻大,就算十九娘不說她也認為這人應當查查看。

“得看鳳仙兒怎麽說,或許能行。”文淵這時還抱有美好的期待,以為喜歡刑訊逼供的郭縣尉說不定已經撬開鳳氏的嘴,問出了事情的真相。

遺憾的是,黃昏時他抽空在回了縣衙一趟想看看案子近況,卻赫然發現摯友柳梓旭竟然正被衙役押了進門!

見到文淵一臉詫異的看過來,差點急哭的柳梓旭連忙掙紮着高呼起來:“淵郎快快救我!我與林家嫂嫂清清白白,哪來的尖情?我怎可能去暗害林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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