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蒸菜心(捉蟲)
李清漪吃過幾頓慈和做過的飯菜後,簡直覺得自己是來享受生活的,差點感動的淚流滿面,于是把菜園要種什麽這件大事交給慈和來做決定。
當然,白雲觀比裕王府還窮,做繡件來補貼這種事還沒影子,吃肉一般來說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故而,偶爾,她們也會去半山腰抓點魚什麽的補一補。西山半山腰的溪水特別清,魚也多,因着山上兩座道觀,倒是少有人來抓魚,那些魚也被養得毫無安全意識,全都是傻肥鮮。李清漪等人時不時的就會抓阄決定誰去抓魚添餐。
這日,正好輪到如英,李清漪左右無事,索性陪她一起去。也不知是不是湊巧,剛剛到了溪邊便遇見了青雲觀的兩個小道士,十多歲的年紀,半大不小,個子倒是很高瘦,穿着灰色的寬大袍子,看上去就像是兩只大大的飛蛾撲騰在林中。
兩個小道士正百無聊賴的四處晃蕩,一見着拿着釣竿、漁網和魚簍的李清漪與如英,面上便顯出幾分譏诮來:“哎呦,我們當是誰呢。”他們中的一個往前邁了幾步,仗着自己的身高和力氣的優勢伸手搶了如英手裏魚簍,挑起那雙三角眼,理直氣壯的道,“既然都已經出家問道,可不能再殺生了。我這是替三清道君救你們一命呢!”
說罷,手一揚就把魚簍丢到溪裏去了,這山腰的溪流本就急,只一眨眼的功夫,魚簍就順水被沖走了。
如英一時不防被人搶了魚簍子,氣得差點哭出來,恨恨瞪過去。
李清漪面上亦是跟着一沉,嘴上半點也不留情:“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你們青雲觀的道士成日裏的吃雞吃魚,都不知殺了多少生,造了多少孽,倒還有臉來說別人?!還有你們那觀主,看着人模人樣,暗地裏不知娶了幾房太太,生了幾個孩子呢!”她冷笑了幾聲,聲音冷淡鋒利的就像是出鞘的刀刃,把人的面皮都刺破了,“這些事要是傳出去,我看你們道觀怕都要被砸爛了。”
兩個道士一個叫清風,一個叫明月,乃是青雲觀觀主的親傳弟子,素來無法無天,沒人敢惹。這個年紀的男孩本就有些調皮搗蛋,最喜歡欺負人,看着那些比他們弱小的人被欺負得臉紅流淚,敢怒不敢言,尤其叫人得意。這一次他們又是得了道觀裏頭的交代,欺負起人來自然很有勁頭。本想着,這兩個都是漂亮女人,嬌滴滴的模樣好欺負的很,尤其李清漪這樣穿着黑色道袍都顯得美貌出衆,欺負得哭起來還不知是什麽好看模樣呢。
哪裏知道,這紅豔豔的玫瑰也長刺,李清漪看着柔柔弱弱竟是有膽子當面頂了回來。
清風和明月一時遇見對手,呆了呆,很快便回過神來,學着李清漪的模樣冷笑了幾聲,有恃無恐的接着道:“好啊,你們兩個女人竟然還敢污蔑我們觀主!我看你們白雲觀才是有問題的,幾個女人住一起,夜裏還不知要招待幾個客人呢……”
越往下說越是污穢不堪,簡直叫人惡心。
李清漪知道,和這種人說話簡直不能講理。你越是和他們說話,他們越是得勁,就像是污泥,沾一點都要把人惡心死。她纖長的手指抓緊了手上的釣竿,一點也不猶豫的拿起釣竿朝着那兩個人敲去:“幾個女人怎麽了?”她眉如墨畫,只輕輕一挑便見那玉般面龐猶如山間染露桃花,清豔難描。這樣一個看着溫柔清貴的美人兒,偏偏手上卻是半點也不留情,狠狠的用釣竿抽了眼前兩個小道士一頓,清脆脆的聲音罵道,“像你們這樣的,眼污心髒口臭的,三清祖師真該降道雷劈死呢!”
李清漪專門往痛的地方打,前頭的明月險些被打得雙膝一軟跪下去,還是清風識時務,伸手一拉把他給拉了起來,連忙往回跑。
如英也氣得不行,待回過神來便不甘示弱的撿了幾顆石頭狠狠丢過去。倒是有幾顆正好砸在清風和明月的後腦勺,可他們現下都被打得心虛氣短,有些怕了,頭也不敢回,腳不停的跑走了。
等那兩個道士都不見人影了,如英方才眼紅紅的轉頭去拉李清漪,羞慚道:“觀主……”在她看來,李清漪乃是仙子似的人物,本該安坐觀中的,若不是這回跟着自己出來,哪裏會遇上這等混人?!偏現在還要勞累李清漪親自動手打人,實在是她太過沒用了。
“不關你的事,看他們那樣子,倒像是專門在這裏等着我們的。”李清漪安慰了一句,面上淡淡卻是若有所思,“不過,這無緣無故的跑來兩個道士來為難人,倒是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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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漪心裏略一思索,很快便想起了江念柔——睚眦必報、得勢不饒人,這倒是挺像她的性子的。心中有了揣測,魚簍又被丢了,她幹脆直接拉了如英回去。
沒了魚,慈和雖沒說什麽,可到了午膳時候卻給在座的端了白粥:“本來是想要做魚片粥的,既然沒了魚,那就只好喝白粥了。”
李清漪不甘心,眨了眨眼,可憐巴巴、一動不動的看着慈和。她本就生得美貌,膚光勝雪,明眸皓齒,一雙杏眸更是含着盈盈水光,極是動人,能把人的石頭心也磨出水來。
慈和生得像個女漢子更有幾分憐香惜玉的好心腸,被看得有些心軟,沒了法子,只得又去轉頭拿了菜,蒸了菜心端上來。
菜心盛在白瓷盤裏,看着嫩生生、碧油油,被刀功極好的慈和雕成了花朵形狀,栩栩若生。菜心蒸的嫩嫩的,上頭冒着熱騰騰的白氣,澆了一點醬和油,吃起來清爽又鮮香。
李清漪等人頓覺心滿意足,就着熱騰騰、噴香軟糯的白粥,三兩下就幹掉了一盤。
等吃過了飯,李清漪趁着一桌子人都在,于是便把青雲觀那兩個道士的事情說了:“我來這前惹了個讨人嫌的麻煩,現今青雲觀忽然生事,怕是要給白雲觀惹事。”
慈和一貫大氣,豪氣的擺擺手:“沒事兒,他們要敢上門,我就關門放大黑去咬,看他們怕不怕。”
不知怎的如英想起一句“狗咬狗”,面上的憂色稍減,忍不住就抿了抿唇。
她們提心吊膽的等了幾天,沒見着青雲觀那頭生事。得了空的如英和慈心便先下山采買,沒想到,她們很快就又跑回了山上,氣得不行:
“簡直無恥!”慈心是個軟性子,一輩子也沒學過幾句髒話,氣得渾身哆嗦也只能罵幾句,“真的是太龌龊了,要遭報應的!”
如英近來倒是沉穩了許多,調整了一下情緒後還是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青雲觀那些人到處造謠,說是我們白雲觀是做那種不見不得人的‘買賣’,專門靠男人賺錢生活。如今山下的那些人,見了我們就像着什麽似的,恨不得立時就避開了去。”
就像是李清漪當初說的“這世道,女人本就比男人艱難些”,世人對女人的清名要求又更高,喜歡說三道四。在那些人看來:白雲觀本就破敗不堪,沒有多少香火,幾個道姑都不知要靠什麽過火呢。雖說她們時不時得弄些東西下來買賣,可誰知道是不是面上功夫?就算什麽沒有,可幾個年輕美貌的道姑聚在一起,也足夠引人懷疑了。
言辭可以如刀,言辭可以殺人,不過如此而已。
青雲觀本就香火極盛又開在白雲觀對面,稍稍露出點口風,煽風點火一下,山下立時就一傳百得傳開了。
都說謠言止于智者,偏偏現下山下住的那些自作聰明,被人瞧不起的“愚民”。
李清漪本也不太看重這些人的想法,可她現下的條件卻容不得她無視。李清漪知道,這事必須早些解決,要不然三人成虎,謠言都要成真了。
因着李清漪這個觀主的身份又或者她平日裏的言行,一到關鍵時候,衆人便都忍不住看向她,等她來拿主意。
李清漪頂着邊上幾人焦急的目光,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杯冷茶,抿了幾口,稍稍平了平胸口的郁氣。冷茶靜心,李清漪心裏靜了靜,忽然開口問道:“你們說青雲觀的道長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如英第一個反應過來,試探着道:“那事不太光彩,有礙皇家聲譽,陛下并沒有叫人傳開,想來沒有多少人知道。”頓了頓,又沮喪道,“不過,就算青雲觀的道長知道這事,怕也不會在意。”一個已經被廢的王妃,又被趕了出來,就算頂了個“仙師”的頭銜又有什麽用?
李清漪手指摩挲着杯子,忽然笑了起來:“其實,要解決這事也簡單。”她轉過頭,附在如英耳邊,輕輕交代了幾句。
如英瞧了瞧李清漪的面色,小心的道:“觀主這樣真的行嗎?”
“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只有真正傷害到了他們的利益,那些人才知道痛,才知道悔。”李清漪心念已定,轉頭和如英說話,“你盡管照我的話去做好了,我等着那位青雲觀觀主親自來找我賠罪。”
邊上的慈和與慈心都聽得發怔,全然不知這兩人賣的是什麽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