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如期赴約,不僅是談案子,東道主還安排了午後打高爾夫的休閑活動,對方是一個頗懂得享受的成功人士,擁有一塊地理位置不錯的地,環境清幽,其它人走後,整個場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婁钰朝裴佩露出他招牌式的微笑,一張異常俊美的臉熠熠生輝,“佩佩,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裴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對于和他們家世交的婁家,即時她從小就不喜歡這個情狀風流的婁今玉,但還是要保持基本禮貌。
“既然是公司的決定,我又可以做到,我當然是會來的,還有,工作場合,請婁總經理不要對我使用帶個人情緒的稱呼。”
“我連叫你佩佩都不可以嗎?現在不是工作時間呀,我們明明是在打球。”婁钰似乎顯得十分無辜,大而黑的瞳仁還配合着一閃一閃的。
裴佩連說話的欲望都失去了,直接轉身就走,婁钰眼疾手快地閃至她跟前,臉上堆起讨好的笑,“佩佩,我們有話好好說,我保證,我接來再也不亂說話了,你別生氣。”
裴佩勾着紅唇,輕輕一笑,“愛說謊的人鼻子會變長哦,婁總經理。”
婁钰微笑地凝視着她,他早抛了面具,雙手插在褲袋中,要起賴來的樣子也一派優雅,畢竟這招他百試不爽。
裴佩觑着他,忽然道:“婁總經理今年的生日過了嗎?”
“……什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和我弟弟的生日很近,他不久前才剛過完二十三歲的生日。”裴佩面色從容地繼續說着。
“佩佩想說什麽?”婁钰仍是玩世不恭的态度,“你能記得我的生日,我很高興。”
裴佩微微一笑,并不理會,而是接着原話繼續說:“二十三歲說起來也是不小的年紀了,但婁總經理還做着和年齡不相符的事情,明明是想親近另一個人,卻對不相關的人如此熱忱,想借此引起那個人的注意,這大概還是幼稚園孩子的作法。”
婁钰慢慢斂住唇邊的笑意,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我雖然和那個人是親人,但是對方的感情生活,并不在我涉及的範圍之內,讨好我或者接近我,都不會讓你有什麽收獲的。”
婁钰的臉色終于難看起來,可很快,又轉為鎮定,他撥弄着腕間的手表,笑着道:“佩佩還是這麽爽利又直接,我都不好意思了,我真好奇會是什麽樣的人會收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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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佩挑了挑秀致的柳眉,也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把話題轉到工作上來吧。”
婁钰懶懶一笑,“好。”
談完工作後,裴佩當晚直接開車回到了市區,在車上裴母打了一通電話過來,語氣聽起來非常急切,“佩佩,你怎麽都不接電話,發生什麽事情了?”
裴佩擡頭看了看前方由綠轉紅的交通號志燈,一邊熟稔地踩下剎車,一邊分神回應裴母,“媽,我剛剛在談工作,所以沒接你的電話。”
“哦哦,那就好。”裴母在那邊松了一口氣,“佩佩,媽媽是想提醒你,明天別忘了赴約,這次的相親對像真的……”
“好啦。”裴佩趕緊阻止裴母扯到別的地方去,于是滿口應承,“媽,我這一次一定會好好對待,認真對待,再也不哄着您了。”
裴佩這人雖然有時候講話不留情面,但她要是願意哄人,那就沒有不給她臺階下的,不過三言兩語,裴母就暈頭轉向了,只說了一句,“你這孩子,就只會說漂亮話哄人……”
裴佩笑着,多餘的話都不說了,那邊的裴母囑咐了幾句後,終于心滿意足地挂斷了電話。前者摘掉耳機,擡頭看了看號志燈,然後踩下油門繼續前行。
才過了一晚,裴佩第二天就把裴母的囑托抛諸腦後了,她就是這樣,對于不喜歡的事情,就選擇性地忘記,再加上工作忙,那就一丁點都不記得了。
還是一封短信把埋案工作的裴佩拉回了現實,號碼是陌生的,內容是卻不陌生,提醒她去醫院換藥。
裴佩拿着手機思索了一會兒,她有事先告知過醫院她昨天因工作的緣故不能去換藥,今天則沒有理由了,她的腦海中忽然閃出某個人的臉,這令她皺了皺眉。
整理好桌上的文件,裴佩站起了身,招來其它工作人員交代工作,然後就拿車鑰匙走人了。
也許是走得太急,電梯的層數都按錯了,沒有直通地下停車場,反而來到了一樓大廳,公司的總機小姐認識她,笑着和她打招呼,“佩佩,你要去哪兒?約會嗎?”
拿着鑰匙有些發懵的裴佩一時反應不過來,會意過來後才尴尬地說:“你說什麽呢,我有正事。”
“明明都臉紅了,還不承認。”那人朝她擠眉弄眼,明顯是不相信這一番說辭。
裴佩無奈地搖搖頭,她無意糾纏,說了再會後就直接出了大廳,沿着階梯下了幾步之後,才想到自己今晚确實有個約會,她要和相親對像吃飯。
她拍了拍臉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這時有冰涼的東西觸碰到臉頰,她舉手一看,是自己的車鑰匙,這才想到她剛剛幾乎是逃也似的出來的,現在再折回去,估計又要被調侃。
怎麽結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說話都那麽不避諱了?裴佩想到了總機潑辣的大姐,又想了和小綿羊般羞怯的工讀生,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這晚,因為怕會塞車,裴佩選擇搭捷運去醫院,而醫院剛好也在捷運站附近。
還是沈琰幫她換的藥,這個男人還是一張木頭臉,手上的動作倒非常輕柔,比起婁钰給她找來的家庭醫生,她得承認沈琰更加細心。
換好藥後,他還順便将她微微上撩的裙擺拉下,不經意的,他的手指碰到了她裸露的小腿,男人指腹間的溫度滾燙,令她往後縮了縮。
沈琰察覺到了,面色有些尴尬,“抱歉……”
裴佩抿着唇搖搖頭,這次護士小姐沒有在一旁陪同,她忽然覺得有些不習慣。
“傷口恢複得很好,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複原的,到時候我再給你開去疤的藥。”沈琰盡責地說,他的目光一直都沒有從裴佩的身上離開過,比起第一次見面,這一次又帶了些其它的意味。
這是一個不善于隐藏心思的笨男人。
裴佩在心裏下了結論,這樣的目光對她來說可不陌生,從小到大樣貌出挑,男人排着隊向她示愛,那些人就是用和沈琰現在一樣的目光看着她的,但他們很擅長僞裝自己,而沈琰則是赤裸裸的。
他也不過是個好色之徒,想到這,裴佩有些厭惡,但面色不改,只是語氣非常冷淡,比起上次那帶着捉弄的故作禮貌,這回她是沒心思了,敷衍地道別之後,完全不理會欲言又止的沈琰,直接轉身走出診療室。
出了醫院後,裴佩依舊覺得郁悶,她也不知到自己怎麽了,只覺得要把五年前對沈琰的憐憫收回來,她先前覺得被向淳淳欺騙的他有些可憐,但現在不一樣了,也許沈琰當初本來也就是觊觎向淳淳的容貌罷了,而他腦袋不好,怪不得會被甩。
裴佩幾乎是惡意地揣度沈琰,她雖不是多麽溫柔的女人,可這回卻幾近刻薄。
她站在醫院門口消了一會氣,然後才終于意識到自己要去赴約,看着醫院門口來回的車輛,裴佩踩了踩腳。
都怪沈琰讓她過來換藥,不然她就開車去赴約了,現在估計又要擠捷運了
她把所有責任都推給沈琰,完全不去想誰是害她受傷的罪魁禍首。
裴佩正忖度着怎麽應付和她相親的男人,這時候,一輛黑色轎車在她面前緩緩停下來,直接擋住她的去路,她戒備地後退一步,蹙起漂亮的眉毛。
車窗緩緩降下,不久前才和裴佩照過面的男人探出頭來,神色有些羞赧,他輕聲說:“裴小姐,這裏有些塞車,我可以帶你出去。”
居然是沈琰。
裴佩冷淡地望着眼前這個她剛剛數落一通的男人,眼神中帶着抗拒,她又後退一步,臉上堆出假笑,“不麻煩沈醫生了,我自己可以走。”
“那個……”沈琰卻不識趣,他撓撓頭,額角幾乎要冒出汗來,“裴小姐是不是要去相親……”
裴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沈琰更加尴尬了,他大概真的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他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道:“我就是裴小姐的相親對像……”
裴佩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臺北東區最近開了一間高檔華貴的餐廳,主打的是兩人包廂,菜色五花八門,各國美味讓人眼花缭亂。聽說某人近來偏愛粵菜,所以有人特地找了在這一菜色上掌勺了二十幾年的廚師做了一桌菜,尤其在溫暖迷人的光線下,它們顯得更加漂亮了,可惜這般美好的菜肴,卻一筷子都還沒動過。
如此暴殄天物的是一對互相幹瞪眼的男女,更進一步說,是女人在瞪眼,畢竟男人看上去非常溫柔,他似乎是縱容般地笑望着對面這個還在不滿的人。
“你什麽時候知道你是我的……”裴佩終于開口了,比起沈琰的耐心,她确實急切了一些,而且出乎意料地不夠穩重,沒有一絲絲對付類似婁钰那種男人的底氣。
沈琰笑了笑,他已經褪去了先前的尴尬,比起以前,他已經成熟了不少,“昨天。”他如實以告,希冀着能夠減輕裴佩的不滿,其實他并不介意她的臉色,因為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就連生氣都美麗得不可思議的女人。
他覺得自己被迷惑了,明明從來不是這樣的人,更何況他早就對戀愛或者婚姻失去興趣,可坐在對面的女人卻讓他渾身燥熱起來。
這是個危險的預兆,他卻無力阻止。
“這樣啊……”裴佩漸漸收斂起不怎麽好看的神态,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又恢複成淡漠的面孔,她輕聲道:“我們還蠻有緣分的,沈醫生。”
她的聲音帶着若有若無的軟糯,似乎有意無意地加重了緣分兩個字,沈琰也不能理清這是不是他的锴覺,他望着她,幾乎是脫口而出,“你不需要那麽見外地喊我……”話音一落,大概是同時間,他覺得他腦海中的某根弦繃緊了。
裴佩挑了挑眉,如點漆般的眼珠子動了動,她給自己倒了杯水,抿了幾口後才笑道:“那我是喊你沈先生嗎?”
她說着,配合地眨了眨帶水的眸子。
沈琰無奈地笑道:“好……”
他能察覺出裴佩似乎并不太喜歡他,這種狀況還是第一次,以前相親過的女人很少初次見面的時候就表現出對他的不滿,因為原先她們都被他的外表所騙,後來無一例外地都受不了他木讷的個性。
而這些人,他其實也并不在乎她們是怎麽看他的,他為人不夠精明,但也沒有傻得過分,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歡她們。
但裴佩是不同的,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她,但記憶卻很模糊,只記得……
沈琰忍不住微微眯眼,他的目光從她柔美的臉部線條滑過,又移到那帶蜜般的嘴唇,最後落到那雙仿佛能說話的眼睛上,這雙眼睛……
“你不吃嗎?再不吃,菜就要涼了。”裴佩的眼中顯出調侃的意味,她別有深意地看着沈琰幾近癡迷的模樣,唯有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後,才能忍住笑出聲來。
“啊……”沈琰定了定神,将自己的思緒從某個回憶中強硬地拉回來,連忙拿起筷子吃起來,可惜筷子就和他作對似的,非常地順滑,他想挾的菜怎麽都挾不住。
他急得額角又冒汗了,還是裴佩好心地提醒他,她掀着紅激激的唇瓣,溫柔地提醒他,“先喝湯吧,湯很好喝。”
沈琰就連忙聽話地拿湯匙,舀了一口色澤濃郁的湯,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臉色在一秒鐘內變白。
裴佩終于噗嗤笑出聲來,她優雅地放下筷子,用手輕輕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沈琰,靈動的眸子閃着惡作劇的光芒,說出來的話卻又非常無辜,“哎呀,好像湯還是燙的,沈先生的舌頭是受傷了嗎?”
沈琰抿着唇搖搖頭。
裴佩仍笑着,露出編貝般雪白的皓齒。
沈琰的眸子一暗,呼吸忍不住急促起來。
一頓飯就在裴佩的從容不迫和沈琰的坐立不安中結束。
飯後,沈琰非常禮貌地送裴佩回家,後者也禮貌地道了謝,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視而不見沈琰的一臉懇切。
沈琰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腦袋漸漸低垂下來。
裴佩慢悠悠地回到家中,心情似乎非常不錯,她雖然從來不喜歡相親,但這一次感覺不錯,畢竟捉弄到人讓她感到非常愉快。
她懷疑她就是這般惡劣的人,将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沈琰估計也是真怕了,接下來幾天沒有任何動靜,裴佩也沒有多想,這種笨男人,她本來就懶得理會。
倒是裴母似乎對他非常滿意,明明沒有見過沈琰本人,誇起他來卻如數家珍,裴佩聽到後面都受不了,她故意對着電話那頭的裴母說道:“媽,聽你這麽說起來,沈琰似乎比爸都還好。”
“你這孩子,說什麽呢?”裴母在那邊一下子噤了聲,末了,才悠出這麽一句話來。
“好好好。”裴佩順勢撒着嬌,“我不說啦,母親大人說得都對,沈琰好得不得了,你都不知道,因為他的好,我和他吃飯的時候要多乖有多乖,要多規矩就有多規矩。”
“是嗎?真的嗎?”裴母似乎十分驚喜,她感到非常欣慰地說道:“佩佩終于長大,不會讓媽媽操心了。”
裴佩咬了咬唇,努力讓自己的呼吸規律不出現異動,她用帶着遺憾的語氣說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這麽誇人家,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
“什麽?”裴母有些遲疑,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裴佩換了個接電話的姿勢,她從辦公椅上站起身來,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微微俯瞰,就能看到繁忙的街景,她輕輕敲着玻璃,笑道:“他可是完全沒有聯系我……”
“欸?怎麽會?”
“好啦,媽,這個不成功還有下一個嘛,你就別操心了,還是多操心操心裴冉吧。”
“他?他還小啦。”
“是嗎?”
“那個……”
又說了幾句話後,裴佩終于挂斷了裴母的電話,她看着手機,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回到工作崗位上,一邊查看着新的檔,一邊順勢坐了下來。
也就是一分鐘不到,手機又響了一下。
裴佩揉了揉眉心,将視線從檔上轉移到手機熒幕上有一封新的簡訊,號碼是陌生的,但又好有點眼熟,她随手滑開,然後愣住了。
沈琰約她看電影。
她的心不由咯瞪一下,拿着手機往椅背上靠去,手指在熒幕上演動着,始終沒有打出一個字,想了想,還是放下手機,繼續工作。
直至到了下班時間,她才重新拿起手機,很快回複了一封短信。
那邊的人很快就回複了,字裏行間看起來很高興,她看着,竟然也覺得有些高興,大概是能夠想像那人有趣的表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