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情動

一室死寂。

所有人面面相觑,卻無一人開口說話。

初薇難以置信地看着亦楓,問:“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開個玩笑,娛樂一下。”亦楓斂起笑容。

“切……”

“你吓我啊亦楓師兄。”

“心髒病都要被你吓出來了。”

“下次能打個招呼先?”

大家七嘴八舌說起話來,初薇也松了一口氣,但是同時,心髒的跳動卻不自覺加快,能夠在嘈雜的環境裏依然聽到“怦怦”的聲音。

“呵呵,玩笑玩笑。”曉螢圓着場,作勢拍打了一下亦楓,賠笑道:“玩笑也不能這麽開,怎麽能玷污師兄師姐的清白呢。”

若白周身散發着淡然的冷漠,近乎有些淩厲,他略帶涼意地開口:“你們……”

不說話了。

大家齊齊閉了口,沒有人講話。

只有亦楓,好整以暇地看着若白,仿佛自己已經達到了什麽目的似的。

“玩夠了嗎?”

“夠了。”說話的人是豐石,有眼色的人都看得出來,大師兄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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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回去吧。”

“是。”衆人應聲。看了一眼鐘表,不知不覺也已經到了快九點,也時候回去了。

雖然有點可惜,但是架不住大師兄大師姐真的不是那麽好惹的,沒道理因為想要看戲而搭上自己的小命吧。

當然,這個時候的大家不知道,在未來的幾天之內,松柏的訓練廳宛如修羅地獄,開始還有一片哀嚎聲,到後來,累得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了。

喻初薇走在隊伍的最後,跟着若白的步伐落後半步。

她現在腦袋暈暈乎乎,一團亂麻,她想把這個歸結于百草的那杯酒釀圓子上面,覺得是酒氣上來了,所以臉頰燒得滾燙,連帶着意識都不太清明。

照理來說,她清楚亦楓的性子,知道他有時候會說些不着調的話調節調節氣氛,或者娛樂一下大家的心理。

但——

接吻。

這件事情,這件事情就好像煙花一樣,在她腦海裏“砰磅”地放着,絢爛的光彩沖擊着她的感官。

“嘶……”

若白突然停下了腳步,初薇一個沒注意撞到了他的手臂上。

她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已經到了若白房門口,周圍師弟們的房屋都亮起了燈,這條道路上,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若白看着她,眼裏的目光她能夠讀懂,大概就是“還愣着幹嘛,回去休息”之類的。

初薇擡眸看他,對方身材修長,眉目如畫,如同古畫中走下來的仕子,漆黑的雙眸黝黑如深潭,藏進這寧靜的月夜。

他的唇色挺淡,仿佛堅毅清冷得從沒有被任何欲念沾染過。

她突然想知道,若白師兄,是不是真的如同冰山一樣清冷寡欲。

如同魔怔了一般,初薇踮起腳尖,在層層枝繁葉茂映襯的碎碎點點的月色中,吻住了他。

這是一個清清淺淺的吻。

初薇的唇瓣久久地印着若白的雙唇。

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同時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冰涼的觸感。

也是溫熱的觸感。

仿佛過了很久,初薇腳後跟着地,往後跌了一步,陷在對方如墨的眼睛裏,眼底隐約有細碎閃動的波光,瞳孔處映着她的面容。

初薇後知後覺地想要逃,剛一轉身,步伐還沒有邁開去,小臂被人一把拉住,耳邊的男聲很低,“你在幹什麽?”

“我、我,我……”她“我”了半天,終于從喉嚨口擠出一句話來,“我喝醉了。”緊接着,她好像是為了說服自己,又重複了一遍,“我喝醉了。”

其實初薇自己都清楚,她沒醉,至少,不是酒精讓她醉。

她現在懊惱極了。

不知道該怎麽樣處理現在的情況。

那是她師兄,亦兄亦父般陪伴她長大,而她吻了他,吻的不是手和臉頰,而是嘴唇。

這種事情,難道不是愛人和情人之間該做的事情嗎?

心跳得越來越快,對方沉默着不說話,喻初薇努力地讓自己不去看他的臉,可是就是那麽不自覺的,目光落在他臉上移不開。

“若、若白師兄。”她叫了一聲。

下一秒,她左臂上的手松開了,然而腰間卻放上一只手,被人用力一攬往前撞去,單肩上的書包也因為這一下動作掉落在地上。

面前突然一黑,投下了一片陰影,唇瓣上傳來一陣柔軟,緊接着清寧幹淨的氣息盡數充斥在她的鼻尖。

若白在吻她。

若白師兄在吻她。

這樣的認知,比剛才她吻住他的事實還要讓她訝然。

她斂着呼吸,滾燙着心髒,兩只手臂完成一個角度僵硬在空中,緊握成拳頭。

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去抱他。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該做出怎麽動作。

他的吻很簡單,沒有任何花樣。

就是那麽貼着,稍稍厮磨,稍稍輾轉。

夏夜如同輕柔的潭水,空氣中泛動着令人心動的感情。

“噗通。”

“噗通。”

“噗通。”

喻初薇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忍不住微顫着睫毛,睜開了眼睛,卻看到若白也正看着她。

那麽近的距離,四目相對,彼此在對方的眼底都能找到一絲迷亂。

若白終是松開了她。

初薇輕吸了一口氣,又輕吐了一口氣,以一種十分快速的動作彎腰撿起地上的書包重新挂在肩膀上。

“我先回去了。”這句話,伴随着她逃也似的動作飄散在風裏。

那樣慌慌張張的她當然沒有看見,站在原地的若白,清如遠山,然而神情有些不自然,略顯窘意,臉上鋪染着薄薄的紅暈,耳廓也微微紅着。

青澀。

拘謹。

從未經事。

有些冰涼的指尖觸碰着灼熱的唇,剛才的吻,幹淨得令他心底微顫。

所以——

他也醉了嗎?

喻初薇幾乎是一路狂奔進屋的,開門、關門、鎖門,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

書包依然從她肩膀滑落至地上,她将整個後背靠着門,大口喘着氣,嘴裏幹澀得沒有一點水分。

兩手交疊按在自己的心房處,那裏鼓跳着快要跳出來,就算是再劇烈的運動之後,她也從來沒有這般快速猛烈的心跳聲。

她擡手打開了燈,慢慢移步到鏡子前,辮子被她一路奔跑跑得有些淩亂,明亮的光線下,臉上染着深深的紅暈,一直紅到了耳脖子,連帶着嘴唇也一股異常誘人的豔色,緋紅嫣然。

她拍了拍臉,再次吞吐着氣息,轉而打開衣櫃拿了睡衣就往浴室裏去。

不一會兒,嘩嘩的水聲響了起來。

當所有的燈光都暗淡下去的時候,喻初薇躺在床上,有些輾轉難眠。

手裏握着手機,屏幕亮了暗,暗了亮,解了鎖,鎖了解,一直反反複複。

其實現在還不晚,只有十點半,據她所知,同桌一般要溫書到十一點半。

打給她?

問問她?

跟她說說?

很快喻初薇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到時候免不了要被她嘲笑和取笑。

正想着,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一陣輕柔的音樂響徹在靜谧的環境中。喻初薇“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來電顯示清楚地顯示着四個大字,“若白師兄”。

怎麽辦?

接,還是不接?

已經伸出去的手指有些抖動,最終滑開了接聽鍵。她将手機貼在耳邊,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喂……若白師兄。”

“睡了嗎?”他的聲音清冽得如同高山上的溪水,低沉婉轉,這本該是最讓她安心的聲音,然而,此刻卻起不到任何作用,因為她感覺,心裏愈發慌亂了起來,像是一頭小鹿,漫無目的地莽撞着。

“還沒有。”

“剛才的事……”他說,“是不是吓到你了?”

“沒有。”她矢口否認,就算是吓,也是她先吓他的吧,畢竟,是她先吻的他。

“把剛才的事情忘了,別去想。”

忘。

別去想。

這樣字眼從耳朵裏進,一直抵達她的心底。毫無緣由的失落感啊。為什麽要忘?為什麽別去想?

但是她沒有開口詢問,而電話那頭也沒有聲音再次傳來。

保持通話中的狀态,兩邊都沒有人開口,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等的很漫長,終于在初薇快到等不住的時候,若白開口,“好好休息,挂了。”

說完,短促的“嘀嗒”,他居然真的就把電話挂了。

初薇看了一下通話時間,足有九分四十七秒。

她身體往後一靠陷入床鋪,手機開了飛行模式後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拿薄被蒙住臉。

對,暫時先不要去想。

想想高考。

高考。

高考……

另一邊,若白挂了電話後直徑把手機扔在了床上,走到書桌邊,鋪開宣紙,研開墨,練起書法來。

他不知道初薇為什麽會吻他。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吻初薇。

前者的答案需要問對方。

而後者的答案,就該問他自己。

其實心底已經有了一份呼之欲出的答案——他雖然沒談過戀愛,可是不管是高中還是大學裏,朋友、同學,多多少少總會有人交女朋友。有人跟他講過心動的感受,有人跟他分享愛情的心得體會,也有人把他當做是樹洞倒進了很多細小的秘密。

他當然清楚,出于什麽樣的原因,在正常的情況下,男生會去吻一個女生。

他清醒着,很清醒。

所以除了情動,沒有其他的解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一樣的?

好像來得毫無預兆。

她是他的師妹,他們一起長大,他長了幾歲,也可以說,他看着她長大。他一直拿她當朋友對待,更加拿她當妹妹照顧,一直。

可如今,他卻對她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若白提起筆放在筆擱上,雪白的宣紙上散着淡淡的墨香,墨水的痕跡還沒有幹透,簡淡秀潤,豐厚峻宕,重重筆畫組成《詩經》中的話,“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無論是他臨帖而下的書法,還是偶有所感自己寫下的話,他的筆下,第一次出現跟愛情相關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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