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露似真珠月似弓
四十一、露似真珠月似弓
殿試當天,何郁穿着精神,一掃前幾日剛考出來的時候的頹喪,看起來就是個翩翩佳公子。何無藥盡心盡力地給哥哥整理了一下衣裳,拉着他的袖子,很是懇切:“哥哥,殿試定要……”“我知道,”何郁握着妹妹的手,笑容溫柔,“放心便是。”
何無藥看着何郁的眼睛,最終松開了何郁的袖子:“哥哥,大人帶我們不薄,定不能辜負大人的期望!”
何郁深深地看了一眼何無藥,終究是沒有說話,轉身離去了。何無藥看着何郁的背影,半點不對都沒有覺察出來。
何郁坐在馬車裏,閉着雙眼,對于何無藥這個妹妹,他的感覺很古怪——表面上看起來很正常,除了有些彪悍之外,再沒有什麽不同。但是內裏……早就被蕭無剎那個家夥訓成了一條忠實無比的狗。
一條六親不認的狗,蕭無剎的手指向哪兒,何無藥就會咬向哪兒。何郁眉心擰成了一條川,他按了按太陽穴,覺得這個情況不太好處理。
何無藥在不涉及到蕭無剎的時候,對誰都很好,一副沒心眼子的樣子……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了。何郁念着何大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并不想就這麽快的趕盡殺絕。
所以到底該怎麽去處置何無藥,對于何郁來說目前算是一個有些困難的題。就算何大知道何無藥為着蕭無剎辦事,何郁也敢肯定,這當爹的還是會拼命地護着女兒。
想不了這許多了,何郁睜開了眼睛,皇城就近在眼前,過了今天的殿試,他就能夠成功的步入官場,擺脫掉那個東廠何檔頭的身份了。
這是他一輩子的恥辱。何郁暗暗地捏緊了拳頭,臉上的微笑卻更加的擴大了。這是屬于他何郁的戰鬥,不成功,便成仁。
花府裏,花容真百無聊賴地坐在繡墩上,在陽光下昏昏欲睡。就在她腦袋一點一點打着瞌睡的時候,花容栩突然進來,敲了一把她的額頭:“醒醒了。”花容真驚了一下,猛地坐直了身子:“……哥哥?”
“昨兒沒睡好?”花容栩搖着扇子,坐在了花容真的對面,笑眯眯的。花容真瞥了他一眼,還是懶洋洋的:“哥哥,何事呀?”“無事,來看看你,”花容栩合起扇子,敲了一下花容真的額頭,“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自從那天蕭無剎來過了之後,花容真就再也沒能夠睡過一個好覺。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就喜歡胡思亂想,結果一不小心就到了深夜了。
當然這話肯定是不能和花容栩說的,花容真強打着精神,說道:“不過這幾日溫書稍晚了一些,哥哥今兒怎麽沒去找殷家公子?”“啧,”花容栩臉色有些古怪,“他啊,這幾天忙着認祖歸宗呢,忙得很。”
花容真聽花容栩話裏有話,來了興趣:“什麽意思?他不是殷家的長子嗎?”“什麽殷家長子,”花容栩笑了笑,“當年的寧王妃就是殷家人,和寧王合離了之後,回了殷家。結果誰知道,這寧王妃啊,已經有了。”
……啥?!花容真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她呆愣楞地看着花容栩:“……等一等,我是不是聽錯了?”“你沒聽錯,”花容栩也覺得很神奇,他有些嘆息,“我也是沒有想到……那日我與他尚在茶樓,急急忙忙的寧王府的人就把他給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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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得他還以為是綁架,差點就到應天府去報案了。結果後來知道是怎麽回事的時候,花容栩的下巴差點沒能夠砸到腳。
花容真覺得自己在聽說書似的:“那……寧王殿下為何如此着急的将殷公子帶回去?”花容栩的表情更加的古怪了,他盡管對妹妹少些禁忌,但是有些事情……還真的不能和妹妹說。
只是看着花容真好奇的表情,從小寵着妹妹的花容栩又不好意思不說。糾結了半天,花容栩終于別別扭扭地開了口:“就是……就是寧王的兒子吧……有……對子嗣方面有些問題。”
花容真想明白之後,頓時就長大了嘴巴。今天聽到的幾個消息都太勁爆了,她有些接受不了。可是上輩子寧王世子明明就有孩子啊,記得還不少,殷夜來也一直是殷家公子,怎麽現在搖身一變就成了新鮮出爐的寧王世子了?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花容真一臉的懵逼。
皇宮裏,老皇帝也是一臉的懵逼:“什麽?寧王世子要換人了?怎麽回事?”蕭無剎沒有花容栩的那些顧慮,直接就說了:“寧王世子被人下了藥,再也不能生育了。”老皇帝眯起了眼睛:“被人下了藥?什麽人?”
蕭無剎沒有說話,老皇帝瞬間就明白了:“好,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唉,等殿試結束,得好好的安撫安撫寧王了。”蕭無剎低着頭:“是。”“你先下去吧,等會兒就是殿試了,”老皇帝突然改了主意,“哎慢着,你跟着朕一起吧。”
蕭無剎看着老皇帝:“陛下,這……”“有什麽好猶豫的,你也是近臣,”老皇帝很看得開,“來人啊,先帶他去偏殿坐着,等會兒殿試開始了,我叫人去領你上前殿去。”
立馬就有內侍快步走到了蕭無剎的面前,準備帶他去偏殿了。蕭無剎嘆了口氣,只能夠聽話:“臣遵旨。”
老皇帝滿意地看着蕭無剎下去了,他伸了個懶腰,神态有些疲倦:“哎,殿試……何郁,就讓朕看看,你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物。”
何郁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才和衆多學子在金銮大殿坐好。皇帝穿着龍袍,走了出來,所有的學子全都跪了下來,山呼萬歲。
何郁跪在他們當中,心情激動,腦子一片空白,面子上面卻無比的冷靜,看起來就像是成竹在胸一樣。皇帝一眼就看到了何郁,他對着坐在左側的蕭無剎使了個眼色,蕭無剎微微點頭——沒錯陛下,就是他。
看起來倒是長得齊整,是個好孩子的模樣。皇帝心裏面思量着,口中說道:“平身吧。”學子們又一次叩謝皇恩,才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主考官開始給學子們發此次的考卷,何郁拿到卷子一看,只見上面用标準的楷書寫着本次殿試的題目——精忠報國。
這題目……太大了。何郁一下子就咂摸出了這題目裏面的深意,他也沒擡頭,只是提筆蘸飽了墨,略微一思索,就開始寫了起來。
這篇策論,只怕有一部分是沖着他來的。何郁內心失笑,面子上更加的平靜。老皇帝坐在龍椅上看着他,只覺得這個孩子似乎還真的是不錯。
而且也不能生了。皇帝笑的更加慈祥,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就好似那白馬寺中端坐着的菩薩一樣。
不過想到葉平前幾日與他說的消息,老皇帝的笑容就收斂了一點——這何郁如果是也就罷了,如果不是的話……只怕還要麻煩不少時日。
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老皇帝對別的不在意,但是這皇位,決不能在他的手上變得動蕩。
殿試很快就結束了,考官将所有的試卷全都收走,何郁擱下了手裏面的筆,心情倒是平息了下來。他跟着所有的學子又一次對皇帝進行了叩拜,只覺得自己完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之後就不會有什麽差錯了,何郁平靜地微笑着,跟着所有人一起退了出去。老皇帝看着那一堆考卷,微微嘆了口氣——精忠報國,不知道他有沒有能夠領悟到朕的意思?
挺直白的吧?不應該領悟不到啊?老皇帝對蕭無剎招了招手:“來,跟着朕到禦書房來,你們幾個也來。”三個主考官捧着卷子,滿臉虛汗地跟在蕭無剎的身後。蕭無剎也不客氣,先他們一步随着老皇帝進了禦書房。
老皇帝讓人把考卷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自己則看着主考官們問道:“怎麽樣?有沒有覺着,哪個學生特別合心意的?”三個主考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中間的那個上了前,低頭拱手到:“回陛下的話,我等不過是考官,不敢妄加揣測。”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就說你這人古板的很,一點兒都不好玩,算了算了,回去吧回去吧,朕要開始看考卷了。”三個主考官如蒙大赦,叩首謝恩之後,就和火燒了屁股一樣,飛速地就跑了。
老皇帝嘆氣,随手抽了一份卷子:“真是……這朝中的大臣啊,個個見了朕都和見了老鼠似的,宰相又是個棉花性子,無趣的緊。”蕭無剎站在一邊:“陛下威嚴,叫他們不敢放肆。”“你又拍朕馬屁,”老皇帝瞥了他一眼,“朕跟你說,這殿試一結束,就是選秀了。皇後只肯走個明路,其他的都是沈貴妃在操辦,你可要把這皇宮給朕守好了。”
蕭無剎點頭——這是他的本職工作,當然的了:“陛下放心,臣定叫這皇城如個鐵桶一般,一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老皇帝點點頭,展開了手上的那張卷子,撕開封條看了看,頓時就笑了:“倒是有緣分的緊……你瞧。”老皇帝将卷子展示給了蕭無剎看,蕭無剎定睛一望,正是何郁的卷子。
蕭無剎也覺得有些意思:“看來他運氣不錯。”“叫朕來看看,這小子寫了什麽東西。”老皇帝展開了何郁的考卷,有滋有味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