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年

流年

年關将近,蕪城的大街小巷卻依然冷冷清清,現在的年節誠然不那麽熱鬧了,牧子深記得在他小時候,從放寒假開始,年也就開始了;如今都逼近小年了,人們卻還像是往常那般,沒有多一絲的忙碌,沒有多一絲的熱鬧,更看不出多一絲的歡樂。

走在寒風肆虐的大街上,牧子深用力的将大衣往身上裹了裹,但還是覺得冷;照例,小年會有一場雪的,再不濟也會是雨夾雪;牧子深之所以還在蕪城的大街上游蕩,就是在等這場雪。

沒有人命令他等,也沒有特殊的事情會随着這場雪而降臨;幾天前父母突然打來電話,說今年不回蕪城過年了,工廠實在是忙,假期特別短,沒有回來的必要,他們就在那邊租了房子,要牧子深過去團圓;牧子深沒有立即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只是說了等等,等幾天吧!是等幾天就去,還是等幾天再決定去不去,牧子深猶豫着,似乎難以抉擇;但其實根本不用抉擇,因為他最終會去,他實在沒辦法一個人在蕪城過年,因為過年那一套繁瑣的禮節他一樣也不懂,但是他卻認為那些很有必要去做。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些什麽,他覺得奇怪,自己總不能斬釘截鐵的做一個決定,然後立馬就去那樣做……就在他思索這些的一個後半夜,他突然想到過年要下雪,而且往往會下在年前,于是就想着等一場雪後再離開,因為那邊是熱帶,過年也不會下雪,而他已經過了二十二年有雪的年。

但一直等過了初二十三,蕪城也沒有飄雪,父母再次打來電話,說他們已經放假,讓牧子深趕緊過去。看來是不能再拖了,牧子深這樣說着就收拾了包裹,在初二十四的傍晚坐上去南方的火車。二十多小時的行程,中間要轉一次車,牧子深就把它當作是一場旅行。曾說過要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到頭來才是那都是別人的生活,于他只能說不能走;他誠然沒有時間,平常上課之餘那兩天的星期他覺得去不到哪裏,好不容易等到放假,又要與家人一起過年;他有時候想說走就走的旅行其實沒什麽意義,因為那并不是一走了之,走過之後再回來,世界還是那個世界,該來的還總要面對!噱頭,這都是青春制造的噱頭,不過用來博人眼球,刺激那一顆顆經常躁動的心而已。

等車的時候牧子深還有些緊張,因為是第一次坐火車,生怕出醜或者出錯;直到跟順利地坐在那略顯空蕩的車廂裏,才總結性地認為,這世上的大多事都簡單的如同一加一等于二一樣,你跟着人群後邊,總不會出錯。這時候誠然是冷,車廂裏人不多,又沒有開暖氣,牧子深沒有經驗,只能看着人家都披着薄被取暖,而自己時不時的就會全身哆嗦一陣。

他在候車廳那陣其實就想起了蘇木梨,但因為自己生怕錯過了廣播的提醒,就任由她在腦海裏一閃而過。現在閑下來,想起那一閃而過的身影,就慢慢地回憶着,把她一點一點拉回來,擺在眼前。已經過了小年了,蘇木梨也沒同他聯系,難道她是沒有回蕪城?但牧子深覺得不可能,因為她總要過年吧,過年就要回蕪城和家人在一起啊;那麽是她已經回來了,沒有同他聯系,是忘了,還是不願再同他聯系……牧子深被困擾着想不出答案,他恍然記起放假的時候班上有幾個同學辦理了留校手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他就想自己的青春是不是跟人家不一樣,他覺得年是必須過的,還必須同家人一起過,這樣才叫年;但很明顯的,現在的年已經變得充分多樣化,就像他家,今年也要在異地他鄉過這個年,若按照他的理論,這也不算是過年,因為不是在自己家。

他接着想蘇木梨,就後悔自己沒像說的那樣,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去首都,找蘇木梨也找左朝歌。他那時候其實都計劃好了,在十月一黃金周的時候去,但等到黃金周越來越逼近,他卻又猶豫了,自己去幹嘛,閑來無事走一遭嗎?說什麽去找蘇木梨也找左朝歌,自己卻明知道左朝歌已經消失了,躲起來了。自己是要去趁虛而入嗎?不,我不能這麽幹,牧子深惡狠狠地對自己說到。于是黃金周就過去了,下一個長假,就是現在的年節了。

漆黑的窗外一閃而過的不知道是怎樣的風景,牧子深只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冷,離家的滋味千般萬般枯索,怪不得人家說在家樣樣好,出門事事難;如果這時候在家裏,大概又睡不着,只是躺着看那天花板,天花板上仿佛有年輪,一圈一圈卻總也數不完,數着數着天就亮了,眼就酸了,困意來襲,卻掙紮着起床,開始繁複如同昨天的今天。但此刻牧子深覺得,給他一張家裏那樣舒适的床,他肯定剛躺上去就睡着了。

車子到了武昌,是在後半夜,暖氣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牧子深擡起頭揉揉眼睛,第一次覺得睡覺是這麽的累人。轉上去廣州的車,剛進入車廂,就有一陣暖流撲面而來,裹挾着莫名混雜的氣味,令牧子深作嘔。這車不是在武昌首發,是沈陽到廣州途徑武昌的,車廂裏大部分面孔都帶着劉老根的氣息,有的聚成一群吆五喝六,有的躺得歪歪扭扭面目猙獰;牧子深總算知道了什麽叫做春運,他原本還帶着一次美美的邂逅的僥幸,但當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後,看着周圍壯碩的莽撞以及疲憊的衰老,便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和耳機,緊緊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盡管如此,那實在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氣味,依然時不時地刺激着他,讓他為自己一個月後回來的狀況,擔心不已。

當他成功的站在廣州的藍天白雲下時,這座陌生的城市帶給他的第一感覺竟然是說不盡的清爽,舒适。他從此就知道了坐火車是怎樣的一種體驗,并且在心裏暗暗發誓,以後一定不要再坐火車。

父親母親一塊來接他,父親騎了一輛踏板摩托,白色的,就像香港電影裏講的小綿羊一模一樣。三人穿過高樓大廈的大街小巷,又穿過一片低矮的石棉瓦廠房區,路越走越窄,巷道越來越多,環境越來越差,最終停在一座破舊的沙土牆圍起來的院子前;母親高興的領他進門,院子就像北京的四合院那樣,卻不是對稱的。母親把他領進左側的一間房裏,房裏對門就是一張床,窄窄的,被子床單都整整齊齊的,應該是為他準備的;再往裏走發現一張門簾,挑起來裏邊是不到五平米的一個空間,放一張大床外,幾乎不剩什麽空間。早知道父母在外艱辛,卻不知道是這般艱辛,牧子深放下行李就說挺好挺好,比他想象中好多了,他想着來了要沒地住呢!母親聽說他在說玩笑話,就走過去摩挲着他的腦袋,說父親老早就出來租了這房子,為的就是他來了能有個家的模樣;牧子深聽了眼睛就發酸,問洗手間在哪。到了洗手間一看,才發覺其他的都能忍受,但院子裏三家十幾口人同用一個衛生間,牧子深覺得難以接受,就像他此刻站在衛生間門前,卻發現裏邊有人需要排隊,讓他這個半大的小夥子覺得難堪。

……

但不管怎麽說,年就這麽過去了,一家三口在異地他鄉的土地上,也算不失幸福地過了這個年。當回蕪城的安排提上日程,父親早早地就幫他又買好了火車票,他也不好再說什麽,就坐火車回去吧,下一年他就不用來了,因為這一年他親眼看到母親把過年的很多繁瑣給摒棄了,他想着下一年父母如果還不回去,他就可以一個人在家裏過年了。

元宵節過後的一個下午,天氣悶熱了一陣,落下一場大雨;但雨停後太陽立馬就出來了,牧子深站在院子裏看那藍天和太陽,沒有聞到該從地下泛上來的壓抑的濕熱,就頗有感觸的覺得還是沿海城市的環境要好一點。就是在這時候,他被天上的藍藍得晃眼時,迎面有一抹藍色的影子走進這院子,直直地站在離他不遠的檐下,死死地盯着他。

牧子深低下頭揉揉眼睛,看清了來人之後,心裏突然升起一陣緊張的不安,接着就如同來人一樣,直直地站着,死死地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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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了半分鐘,來人突然換了一臉牧子深極為陌生卻恍惚熟悉的笑容,然後走上前來,伸出一只手,緊緊地握住牧子深伸出的手。

“左朝歌!真的是你?”牧子深看着眼前的這個猶如天降的來人,驚訝地再說不出別的話。

來人依然保持着那張笑臉,将牧子深的手握得緊緊的;他穿着和天一個顏色的工廠制服,頭發亂蓬蓬的堆着,似乎只是出門前蘸着水簡單的打理了一下;他雖然不說話,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還有眉心的那一道疤,仿佛都在拼命的告訴牧子深,沒錯我就是左朝歌。

“你們倆進屋來吧,那麽大太陽,也不怕曬。”母親從屋裏走出來,笑着沖兩人喊到。

“媽~你看這是誰……”牧子深閃過身,一臉激動的看向母親。

“左歌嘛,我還能不知道是誰,你這孩子,左歌你也是,來就來還帶這些東西,不是說好了不帶的嗎?”母親說着走上來,從左朝歌手裏接過那大兜小兜的禮品。

“我那是哄你的嘛!過年我都沒來看你和叔叔,這會兒來了能空着手……”左朝歌松開牧子深的手,笑得一臉熱忱得同牧子深的母親講話,倒好像他們才是母子,牧子深成了局外人一般。

“子深,快招呼左歌進來坐啊,那麽大太陽……”

“噢,進去坐吧,左~,走吧朝歌進去坐吧。”牧子深突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的這個同齡人,記得以前自己一直叫他左朝歌,還帶了些許厭嫌的語氣,如今再一開口,卻覺得這三個字異常陌生,它們真的就能組合在一起成為他的名字嗎?牧子深在心裏默念了兩遍,卻把當年那些許厭嫌的語氣,也找到了感覺;但再次開口,他還是直接跳過了這三個字。

“你怎麽會在這,是寒假出來做零工嗎?”牧子深這樣問時,左朝歌看看一旁的牧子深的母親,一時面露難色,似乎不知道該從哪裏講起。

“左歌來了快一年了吧,就一直在這邊做工,沒跟你說,他說怕你知道了跟着難受,我們就也沒跟你說,他家裏出那些事……”母親說着眼角泛起淚花,左朝歌趕緊遞過去一張紙巾:“雲姨你別這樣嘛,大過年的……”牧子深看到左朝歌這樣說時,臉上還帶了堅強的笑,想起蘇木梨跟他說起的那些,就也跟着泛起了淚花。

“你看,你看,果真是母子,雲姨你一哭,子深也開始了。”左朝歌依然是那麽堅強笑着的一張臉。

“不說了,不說了,我去收拾菜,晚上你們爺仨喝一杯……”

“不了雲姨,下碗面吃了就行,沒請下來假,晚上還得回去上班。”左朝歌站起身,意在強調自己說的話。

“沒請下來假!是段頭頭不給你批,你等着,我讓你叔給他打電話。”說着她就去找手機,要給牧子深的父親打電話,牧子深的父親在廠裏值班,要到五點半才能回來。

“雲姨別打,別打了,确實沒工人了,他自己也在線上幹,能批我一個下午算不錯的了。”左朝歌走上前去,将她手中的手機放回到原來的位置。

“那我去買條雞回來,你不是最喜歡我做的醋焖雞了嗎。”

“雲姨,你別忙,下碗面條就好。”左朝歌還在堅持。

“大過年的,下啥面條,牧子深,你倆在家啊,我很快就回來。”

牧子深這才木讷的應承了一聲,擡起頭看看左朝歌,深感沒幾年過去,左朝歌已經變化成了這樣的左朝歌,再不是那個之前會羞澀的躲到他身後的左朝歌了。

兩人對坐,沉默着,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快畢業了吧,記得你學服裝設計,服裝設計還是要到這邊,我們老家不行,這邊廠子多……”左朝歌說話小心翼翼的,聲音不似他同雲姨說話那般放松。

“恩,老家是不行,學錯專業了……哈~”牧子深随口應付着,他現在腦子裏都是蘇木梨。“暑假的時候,我見蘇木梨了~她說你消失了,到處找不到,我才知你家裏出了事……我之前……。”

“嗨,說這些幹嘛,都過去了。一早就聽雲姨說你來,我就想着咱倆可能敘敘舊了,。後開雲姨又說你要考慮考慮,我就給自己報了個加班,我一個人在這,過年也沒啥意思;誰知道你最後又來了,報加班的工人少,總也沒假,聽說你一兩天要回去了,我才急了,跟工頭說,你不批我也得去,嘿嘿,他就批了,跟我們是一個地的,對我挺好……”

“左朝歌,你不夠兄弟知道嗎,回蕪城了不跟我聯系,家裏出事也不打個招呼,我們前二十年白處了?”牧子深盯着左朝歌,說得委屈滿滿。

左朝歌眨眨眼睛低下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猶豫了片刻取出兩根,遞在牧子深面前。

牧子深看着夾在左朝歌手中的兩只煙,想起初中的時候,兩人偷偷抽煙,總是他從家裏拿出來兩根,兩人躲在塘沿下,抽得飛快。

“其實每次回蕪城,我都去看你,好幾次都看你一個人騎着車子出去或回去,我想叫住你,然後我們像初中高中那樣一起在街上跑……但我們漸漸長大,臉皮卻越來越薄,我怕我叫你,你像沒看見我那樣從我身邊過去;我就想以後再說吧,反正現在都還年輕,說不定再過幾年,就都不要臉了……哈哈,現在想想那時候還是幼稚,就叫你一聲又能咋地,大不了就打一架各回各家嘛……”

“那還是你幼稚,我想的就是逮到你小子就把腿給你折,讓你回不了首都,哈哈哈……”

“下得去手嘛?……”左朝歌點着煙,然後起身幫牧子深點着煙。

“要不現在試試,哈哈哈……”

“不成不成,晚上還上班呢,掙錢……”左朝歌說着突然變得深沉。“老左自作孽不可活,但他卻害死了媽,可他還是我爸,這個家還在,只不過我成了主人,家還在人就得活,活着就得有錢,外邊說老左弄了幾千萬,我一分也沒見着,那就沒辦法了,只好出來打工……”

“左叔,在蕪城嗎?”

“蕪城一監,有時候我去看他,我就問他,你那麽些錢都沒了?就沒藏一點?你知道他怎麽說,他說錢沒了可以再掙,但你給老子好好活人!說的理直氣壯,原來很瘦你知道,現在胖了,說話臉上的肉都帶顫……他是在享福呢。”左朝歌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帶着堅強的笑,那笑看得牧子深心裏發酸。

“左朝歌,蘇木梨……”

“哎,牧子深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偷着抽煙嗎?那時候煙真是嗆苦,我們倆每次都比着誰先吸完;現在你再吸什麽味?我跟你說,就一個字,香!真的,我都恨不得這一支煙能抽一整天,你品品,看有沒有我說的這個感覺。”左朝歌似乎有意要避開蘇木梨,直直地打斷了牧子深還沒問出口的話。

“哎呀,看這只雞肥的,該着你倆有口福,最後一只了,差點沒買到。”母親從外邊進來,手裏果真提着一只肥雞。

“雲姨我來幫你。”左朝歌說着站起身,強行接過那只雞。

“你坐着你倆說話就好,我來弄……”

“沒事,我一邊弄也一邊能跟牧子深說話,我們都這些年老兄弟了,對吧,深!”

“呃~恩,是啊,媽我也給你打個下手吧。”牧子深說着也湊上去,把那支他抽得滿嘴澀苦的煙給丢在了牆角。

飯很快做好了,牧子深父親也值班回來,四個人圍着桌子坐下,父親就說開瓶酒,左朝歌趕緊說自己還要上晚班,父親就也說要給姓段的打電話,左朝歌不讓他打,母親就接過父親手裏的手機,換作一瓶酒出來。

“那行,你們兩個就少喝點,左歌啊,不如你多喝點,到了車間就去跟廣東妹湊湊近乎,聽說她也在加班呢,哈哈哈哈~……”父親這麽爽朗地開着玩笑,給左朝歌到了滿滿的一杯。

“姜還是老的辣,老叔,你說我歸說我,你可不能喝多了進廠裏亂湊乎……哈哈……”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老叔為你着想,你倒反咬老叔一口,老叔啥時候跟人家胡湊乎過……”

“真的沒有?”牧子深母親半開玩笑的湊上一句;逗得四人一陣笑個不停。

“來,咱爺仨走一個……”母親看着三人都端起酒杯,就給牧子深和左朝歌各夾了一只雞腿……

四人就這樣吃着喝着,也說了許多,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玩笑話;吃到七點将至,左朝歌就起身要走,這時候父親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母親就把他扶進裏屋。“雲姨。讓子深送送我,我們兄弟倆再說些話。”

“行,你們去吧,路上慢點,牧子深你記着點路。”

這城市的街頭燈火闌珊,不知誰家還在放過年的煙火,牧子深和左朝歌走在路邊,一會兒跟着自己的影子,一會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會兒又把自己的影子甩在身後。

走到一棵芒果樹的下邊,左朝歌看看對面的一幢高樓,停下來對牧子深說道:“子深,這是一千塊錢,你拿着,回去蕪城了給老左買些吃的和用的,或者買幾本書,剩下的你拿着,想起來就去看看他,想不起來就算了,千萬別把錢浪費在那些看守人員身上,他們這類監犯不需要。”左朝歌将一千塊錢放在牧子深手中,細致的交待到。

“錢你收起來,吃的用的能花多少……”牧子深推辭到。

“你拿着,你跟他說我回不去,忙……”左朝歌突然低下頭,愣了片刻又從口袋裏掏煙,自己一支,牧子深一支。

牧子深不再說什麽,把煙和錢同時收在手裏。

左朝歌開始抽煙,抽那支他說想抽一整年的香煙。牧子深聞着那煙草味,卻依然是滿滿的嗆苦。

“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左朝歌掏出手機,關上鬧鈴,把抽了一半的香煙丢在腳下狠狠地踩滅,然後擡起頭:“子深,我得進去了,你回去我就不送你了,另外~另外你見到蘇木梨,別跟她說我在這,你多勸勸她,把我忘了。”左朝歌說完就匆忙的轉身朝對面的一幢高樓走去。

“左朝歌,蘇木梨她忘不了你……”牧子深對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左朝歌的背影停下來,遲疑了片刻轉過身:“牧子深,別告訴她我在這……。”

牧子深遠遠地看着左朝歌那張看似堅強的臉,沒有說話。

“求你了,牧子深……”左朝歌伸手抹了一把眼淚,聲音越發哽咽。

……

幹燥的街道上不知從何處吹來濕鹹的海風,吹着牧子深孤獨的身影,仿佛在催促他趕緊離開這裏,回去蕪城。牧子深手裏握着一千塊錢和一支香煙,眼前總也揮不去左朝歌那堅強的臉龐和哽咽的聲音……他覺得這就像是一場夢,一場跨越了流年的夢,夢醒後他躺在家裏的那張大床上,看表已經過了七點,就匆匆忙忙的起身洗漱,也不顧得吃母親準備的早餐,跨上車子急馳而去,等到了楓葉街上,就看到左朝歌在第一棵紅葉楓下吃餡餅,上去不由分說地搶到一個,然後就一路追逐打鬧着朝學校趕去……

“子深,走去哪啊?”母親的聲音突然自身後響起,拉回他恍惚的思緒。他回過頭,沖母親傻傻的笑笑,一邊把錢和煙裝進口袋裏。

“小時候看着挺機靈的,怎麽越長大越看着呆萌呢你說……”母親說笑着拉過他的手,像拉着三五歲的牧子深一般,拐進一條不甚明亮的巷子裏。牧子深回過頭,看到巷子入口流轉的光火,恍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仿佛那走了多年的流年又悄悄地繞回來,停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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