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表決
黎末成長在一個普通的家庭。
路逍言是根正苗紅的紅二代,而她,卻天生不屬于含着金湯匙的類型。
她和黎牧是雙胞胎,她比他早出生兩分鐘,也注定了她是姐姐,他是弟弟,她有庇護他的使命。
黎牧從小體弱多病,家中每月殘餘的積蓄往往給他花費在看病上,她從小就懂得護着弟弟的道理,小時候跟小孩子玩在一起,她總是安靜敦厚的那個,但只要有人欺負黎牧,她秒變女超人,像頭倔牛拉都拉不住。
所以這也決定了在他們報考大學時,黎牧堅持學表演,而他們滿懷軍人理想的父親咬牙讓他去軍校,黎牧不肯,兩人差點斷絕了關系。
她媽媽心疼他去軍校身體吃不消,她也是,然後,她就果斷替黎牧站了出來。
她說,我去報C大國防生。
能和黎牧在一個學校,能好好照顧他。
而且,父親的軍人理想,她可以幫他實現。
母親擔心黎牧學習藝術給家裏帶來的的負擔,她說,大學裏我會努力供弟弟上學。
然後就有了大學裏課餘時的各種兼職,黎牧同學都有的潮牌運動鞋,她要給他買一雙,得花好幾個月的工資。
後來路逍言回想,自己和她的開始,大概是始于他對她的心疼。
一個瘦弱的女孩子,能在操場上跟一群男人頂着烈日喊着撕心裂肺的口號,能把當時還不太懂事的黎牧護雞仔兒一樣地護着,幾乎有求必應。送傳單,發快遞,做推銷,他懷疑校園裏所有的兼職,她都幹過,然後蹲在食堂門口,啃着兩塊錢的面包,看着青春廣場上弟弟在臺上的表演,笑得跟傻子一樣。
而黎牧,則是他這輩子最嫉妒的男人,她幼時青春所有的關愛,幾乎都分給了他。
黎末,這個活得努力又艱辛的姑娘,是他心中的白月光,當然,也是那個普通家庭的驕傲與希望。
黎父曾經是一名軍人,是個鐵血铮铮的漢子,一身軍裝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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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他是部隊的先鋒能手,但命運卻對他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服役時的一次任務,他發生了意外,瘸了一條腿,不得不提前退役。
再多的撫恤金也安慰不了他受挫的心,他變得沉默寡言,偶爾暴躁,對一雙兒女也極為嚴格。
黎末母親受不了他的性格,與他分居,在郊外景區開了家旅店,現在已演變成一家民宿,一雙兒女長大後,兩人又重新住在一起,彼此為伴。
小時候,父親給溫首長家當司機,她跟黎牧也在軍區大院裏長大,結識了一幫高幹子弟。
黎父從小對黎末要求嚴格,別人口中富養女兒糙養兒子的說法在他們家剛好相反,黎牧從小病弱,父母不忍,而她從小當男兒一樣養着,該打該罰,一點不少,而女兒也正如他所想,乖巧懂事,品學皆優,按部就班地長大,成為他想要的樣子。他很少誇贊她,甚至難得有過笑顏,但這并不妨礙女兒成為他心中的驕傲。
他有個當明星的兒子,還有個當軍醫的女兒,提起他們,旁人一臉羨慕,而總是神情冷淡的男人也會眼角笑出細紋。
當他昨天回到軍區大院,與昔日老友約杯酒,卻意外地碰上了路首長家的陳媽。
後者一臉和藹親切的笑容,對他說:“老黎,以後閨女嫁過來了,多來走動走動啊。”
他一臉茫然,在陳媽斷斷續續的恭喜中,他總算弄清楚是怎麽回事。
然後,他整個人是難以置信的,他不信,他乖巧本分的女兒會未婚先孕,還重蹈覆轍,再次和路家小子扯上關系。
但是,當他今天打電話到軍區詢問後,聽到她突然請假離開的消息,又不得不承認這可能真的是事實。
他心中永遠不會忤逆他的女兒,要瞞着他跟人結婚,那個人,還是他最反感,最希望她避之不及的。
所以,當今天黎末和那人牽着手回到家,他幾乎是怒不可遏,把桌上的茶杯摔翻到地上,怒聲讓她跪下。
黎末面上淡淡的,但還是順從地屈膝跪下。
路逍言上一秒還在努力擺出最乖巧恰當的笑容,并禮貌地叫了“叔叔阿姨”,在看到黎末跪下的瞬間,臉色立刻變了。
“叔叔,黎末現在懷着身孕,你有什麽不滿意地發洩在我身上。”
黎母也趕着去拉黎父,勸他好好說話,奈何他用力甩開了她,然後斜了路逍言一言。
“你是路老爺子的寶貝孫子,我管不了你,但我要管教我女兒你也管不着。”
路逍言皺着眉頭,臉色冷得吓人,但還是忍着沒和她爸發生沖突,只用手拼命去拉黎末。
而地上跪着的人卻死倔着不肯起來。
“黎末,你起來!”他急得快要跳起來,他怎麽舍得她這樣委屈地跪在地上。
“路逍言,你在一邊等我,讓我跟我爸談談,談完了我們就回家。”
她對他勾出一個笑容,相安無事的樣子。
這他媽是要好好談的樣子嗎?他不管,他綁也要把她綁回去,這樣冷酷的父親,愛要誰要!他剛準備彎腰把她抱起來,被一雙有力的手拉住。
他轉頭,愣住,是爺爺。
他來時通知了家裏,沒想到爺爺來得這麽快。
“東海呀,這麽多年不見,怎麽性子還是這麽急,小末做錯了什麽?千錯萬錯是我家這混蛋的錯,我已經打過他了,你快讓小末起來。”
看到來人,黎父一愣,路首長也算是他曾經的上司,他窘迫時還幫助過他家,他還是心懷感激的,于是收了收臉色。
“首長,我在管教我家女兒,首長還是不要插手。”
路老爺子莫測地笑了。
“小末馬上是我孫媳婦了,我怎麽管不得。”
而後,又嘆了嘆氣。
“東海啊,現在都是新時代了,年輕人在一起難免會有個意外,竟然他們願意成家,倆孩子又從小一起長大,品性為人我們長輩都清楚,我們應該去祝福。”
“這裏我要跟你好好道歉,是我家小子莽撞了,也是我沒有及時上門跟你們解釋,小末剛回來,我是想她安頓了再來好好拜訪的,讓你們見笑了。”
“我來就是想跟你們承諾,小末是我認定的孫媳婦,我路正山一認定的事就不會改變,小末會是路家明媒正娶的人,該有的一點也不會少,這小子要是欺負她,我就會打斷他的狗腿。”
老爺子見黎末低着頭,跪在地上沉默的樣子,湧上心疼,情緒變得激動,拐杖在地上用力敲了敲。
黎父眼神冷冷地看着黎末。
“首長,路家我們這種小門戶高攀不起。”
“叔叔,現在不是舊社會,我不信什麽門當戶對,黎末一直是我想娶的人,有沒有孩子都是一樣,我會好好對她,我也相信我們會好好的。”
聽到他的話,黎父殘存的那些顧慮也消失了,他看了眼擋在自己女兒面前俊美的男人,嘲諷地笑了。
“你能對她好?你在那混亂的娛樂圈,聲色犬馬,你的喜歡能維持多久?”
“黎末跟你在一起,要看着你跟別人逢場作戲,你連個正常的約會都給不了她,你和她見個面還要打扮成剛才那個鬼樣子,她還要為你背負各種辱罵,生活或許都見不了光,要躲開各種狗仔,你确定能給她幸福?”
“我也不認為你足夠成熟,能夠照顧好我女兒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我不想黎末結婚後要照顧兩個孩子。”
“我的女兒是一名軍人,她的生活應該是嚴謹有序的,不适合與你們那個圈子的人混在一起,所以,我明确地告訴你,我不讓黎末和你在一起。”
聽他說完,路逍言攥緊了拳頭,他深深地看了黎父一眼,然後低下了頭。
餘光瞥到他身側的袋子,裏面裝的是他剛才用來僞裝的道具,現在,好像在用力地嘲諷着他,讓他沒有底氣。
他心裏憋着氣,但又無法反駁,剛才的話都是真的。
黎末跟着他,就會經歷那些原本離她很遙遠的事。
屋裏沉默了幾秒,最後是黎末打破了沉默。
她跪着,擡起了頭,目光堅定。
“爸,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會和路逍言在一起。”
“他是不夠成熟,不夠穩重,喜歡撒嬌,有些孩子氣,但這并不妨礙他給我幸福。”
慢慢,她擡起手,輕輕拉住身側低着頭,滿是低氣壓的人的手。
“我相信,他會是個好丈夫和好爸爸。”
路逍言難以置信地擡頭,對上她的眼,一如既往的澄淨,只是眼中流動的十足的信賴卻是那樣耀眼,一下子點亮了他原本有些灰寂的心。
聽到她這話,他沒出息地想哭。
該死的,他這時候想緊緊抱住她。
而黎父,看到自己女兒跪在地上,挺直了腰,為了身側的男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心裏的火終于要爆發。
第一次,她這樣徹底地忤逆他。
他心裏有種空虛與恐慌,但一時的憤怒沖昏了他的頭腦,讓他來不及思考就
難以控制地拿起桌子旁的笤帚,狠狠地像黎末揮去。
“我沒你這麽不知廉恥的女兒!”
幾乎是同一秒,一聲很重的骨頭撞地的聲音,他跪在她前面,背過身緊緊抱住她,把她護得嚴嚴實實。
然後她爸那失去理智,用了很大力氣打下去的一棍子,結結實實落在他背上。
他咬牙,悶哼一聲,卻是笑着在她耳邊低語:“黎小末,我以後真的離不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