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雖說是黑店,但這驿站謀財的行徑更多的也不過是地痞流氓般的無賴手段,目标也只敢找些沒什麽權勢的尋常百姓,便是*香蒙汗藥之類,也不過是為了讓住下的來客睡得更死不至被抓到現行,幾個尋常的雜役小吏也确實是沒有為財害命的膽量。
因此等的辛末錦染幾個人贓并獲的将兩個雜役拿下後,聞訊趕來的驿站管事雖詫異醜事敗露,但卻也并不如何驚慌,只是打着官腔,聲稱這兩個雜役自然會上報上官處置,你們既然沒什麽事,便盡早上路,後事只由官驿這邊來管,若是不着急,那就少不得要請幾位一起去最近的衙門禀明詳情,出面作證了。
這話前面還算是靠譜,到最後就已完全算是威脅恐吓了,不說真去府衙上告作證之後能不能讓其認罪伏法,便只說尋常趕路的百姓,又有誰願意去幹這樣吃力不讨好、只是耽誤功夫的麻煩事?也難怪驿站的幾人這般肆無忌憚。
事實上錦染本也就沒有定要嫉惡如仇的讓他們必須認罪伏法的打算,但即便如此,因着那驿站官吏嚣張的态度,錦染心中也覺得陣陣憋悶,強自忍耐的與其辯論了半晌,最終也只是免了住宿房錢的賠償,連一句道歉的好話都未曾聽到。甚至連這樣的結果,多半都是看在了辛末有秀才功名的份上,否則,更是指不定會如何。
因着這般緣故,直到再次上路,錦染心中依舊很是忿忿,面上總有些悶悶不樂。
以辛末對錦染情緒的關心與敏感,自然不會看不出錦染的心情不佳,但他既不通巧言解語寬慰錦染愁緒,又不怎麽擅長插科打诨另錦染轉嗔為喜,在旁緊皺着眉頭思索良久後,卻終是極其認真的開口勸道:“染妹既是這般在意,不若讓我回去一趟,定會讓那驿館的幾人知道教訓。”
錦染聞言還有些沒回過神一般:“什麽,教訓?”
“只要……”辛末張張口,卻又顧及着什麽一般沒有說出話來,沉默了片刻後,只是以一種很是随意的語氣簡潔說道:“總是……會讓他們三人日後再不敢做出這般行徑。”
錦染這才心頭一跳,手下連忙抓住了辛末臂膀,仿佛他下一刻就要掉頭去打架一般:“可別!你不能用內力!”
“那兩個雜役傷勢定然還未好,只那老頭一個,根本就無需內力。”辛末信心滿滿的說罷,見錦染面上依然滿是震驚與不贊同的神色,不由的又垂眸想了想,接着帶些恍然的開口說道:“我可在驿站外,等到夜間伏擊,只需布巾蒙面,不會讓他認出添麻煩的,若還不放心,還可變裝,”
“誰跟你說那個啊!”錦染又好氣又好笑,還帶了些感動的将辛末的胳膊甩到了一邊,也不解釋了,只是幹徑直拒絕道:“不行!總之你不許去,會有危險的!”
錦染說罷見辛末張口似想反駁,便又很是幹脆的直接說道:“一點可能也不行,為了這樣的事太不值得了,你得記得你的字!‘安之,’那就是要平平安安,穩穩當當的才行!”
提起“安之”這字,辛末面上便立刻明顯的溫柔了起來,回得毫不猶豫:“好,你不許,我自然不會去。”
錦染聞言歪歪頭,滿意的點着頭笑道:“這樣才對嘛,雖然那幾個家夥确實是氣人的很,不過我們得大人大量,不和他們那種小人一般見識才行!”
辛末自然配合的答應,但擡眸看着錦染面似樂天知命、一派喜樂的神色,心中又何嘗不清楚,這樣的不在意,也只是無計可施下唯一的選擇罷了,若是可以,誰又不樂意真正的快意恩仇,逍遙自在呢?她當初遇到的若是真的太子,此刻極有可能已是人上之人,奴仆成群。可是與他在一處,這樣的事便不知什麽時候總會發生,到那時,染妹是不是也只能如此刻一般,只能無可奈何的“豁達大度”呢?
想到這的辛末心頭不禁一黯,在庸涼時曾在心頭偶爾閃過的念頭不經意間又浮現了出來。在心內沉吟許久了後,辛末很是小心的慢慢開了口:“染妹,你覺得,我日後若是試試考科舉求功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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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可你現在不已經是秀才了嘛?接着往上考嗎?可是為了出關,在庸涼城那連官學都退了,無故自退是沒法再進的……”錦染一愣之後,除了詫異,又難免得有些擔憂與懷疑,生員秀才之上便是舉人貢員了,若說秀才這功名還算好求的話,看似只是又上了一級的舉人就真的是萬裏挑一,其考中的概率可比錦染上輩子時重點大學的錄取率要低的多,陶國各州府的官學生員,每年能考中的也不過幾十餘個,更莫提連官學都沒進,全憑自學苦讀的讀書人了。
而從這些日子的接觸,與辛末的過往來看……辛末好像又并非那般博學多才的文人,與其考文舉,倒不如等武功恢複之後試試武舉來的靠譜些。
“不必入官學。我自己來便是。”辛末聞言立即搖頭,似乎對此并不在意的樣子。事實上,難進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若進了府學縣學,他就必得日日去學裏讀書上課,十日才有一休,就更莫提按大陶律法規定,所有生員若想入官學除了要通過考試外還都必在戶籍本地,也是就是說,必需得重回庸涼城這一點就已足夠辛末拒絕了,錦染曾經說過,想去四季如春,風景如畫的康州錦城定居的話,他還一直記在心裏的,若是回到了庸涼,錦染的願望自然便無法實現了。
錦染聞言越發瞪大了眼睛,她自然不會直接說出類似“這怎麽可能的”話,但心中的懷疑之色卻是已經按捺不住的顯到了臉上。
辛末這次終是看了出來,只是輕輕笑笑、柔聲解釋道:“做替身時,我可不僅僅是裝裝樣子,便是代太子上課溫書的事我也做過許多次,當朝大儒的授課自是比這些尋常官學上的教授強的多。”
的确,事實上除了習武之外,辛末花在對聖賢之道的鑽研上的時間也絕對不少,在王府時,那時還是世子的太子病症最厲害的一段時日,近半年的時光都是由他三五日一次的代替世子上課的。
對陶國的讀書人來說,老師教授、古籍書本,本也就是貧寒士子們輕易無法觸碰的東西。盡管最初只是為了不被發現身份匆忙趕記了書中內容,但小半年功夫下來,他在對方不自知的情況下,卻也是在實際上成為了那幾位當朝大儒們的用心教導的弟子,只不過因為不需展露,錦染都沒有怎麽在意過罷了。
但錦染此刻倒也并不如何在意,初時的驚訝過後,想着讀書也不錯,既是正經事又沒什麽危險,就算考不中也沒沒什麽妨礙,權當是找個事做了。
這麽想着錦染便也笑着點着頭:“好啊,你喜歡就好,正好辛子安這名字也适合讀書人的!”
沒有解釋讀書這事并非是自己喜好,辛末聞言只是又看向了前路,有些僵硬般忽的提起了另一件事:“染妹,你如今,是男裝……”
“哎?是啊!”錦染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還不甚明白的又擡頭說道:“穿男裝方便多了,怎麽了?”
辛末微微扭頭,說什麽大事般的面容嚴肅,:“我們又都是讀書人打扮,陶國,通常,同窗好友之間,都是以字號互稱的。”
錦染先是一愣,接着像是明白了什麽一般,有些猶豫的叫了一聲:“噢……子安?”
“恩!”辛末聞言後雙眸一亮,立即點頭答應了一聲,面色依舊正經,但嘴角的弧度卻是無論如何也掩不下去。
錦染見狀心內恍然,偷笑中又有些莫名的心疼,不由的伸手抱住了辛末左臂,向右微傾輕輕靠到了他的肩頭,聲音輕緩溫柔,像是情人間的呢喃呓語:“子安……”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