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康州,麓灣郡。

一座兩進的古樸小院裏,側廂房門悠悠的打開,一身士子青衣,打扮利落的辛末舉步邁出了房門,面容清醒,看來倒不像是剛剛睡醒的樣子。

院裏的正掃着落葉的阿福見狀扔下了手頭活計,滿面是笑的迎了上去,問過好後便自懷裏掏出了一封信遞了上去,憨憨道:“一早就有人送帖子來呢,說要親手交到少爺手上,還有一份是給表少爺的,可這會也沒見着,我正想着一會去叫表少爺起身。”

“一并給我吧。”辛末聞言便徑直道,接着微不可覺的皺了皺眉頭,又補了一句:“以後莫為這些瑣事擾她。”

阿福便立即點了頭,似懂非懂道:“我知道的,表少爺體弱嘛!要好好休息才成!”

辛末聽到他說葉錦染“體弱,”心裏不禁又生出了些不喜,但這說辭本就是他與錦染一起編出的,倒也實在是沒法反駁,一頓之後只得揮手打法了他,自己拿着兩張貼子漫步行至對面尋他的“表弟,”阿福口中的“表少爺”去了。

不錯,這位表少爺指的自然就是與他千裏迢迢私奔來的葉錦染了,兩人自邊城千裏迢迢的趕來,接下來自然要操心安家落戶的事。好在兩人錢泰辭別時,因為感激他們救了弟弟安王,堅持送了兩人不少的銀兩,錦染覺得她們二人為了這事又操心又出力,辛末身體甚至都還大傷元氣,至今未愈,如今拿了這些錢倒也無可厚非,畢竟只辛末身體調養便是一筆不小的花費呢,便也未曾拒絕,錦染既然接受,辛末自然更不會說什麽。

因此兩人倒是不擔心銀錢的事,有了錢泰這筆錢,在康州買了小院,雇了仆婦,置辦了家居,甚至還有不少的結餘。而兩人的戶籍在庸涼也早已辦下,甚至辛末還有功名在身,倒也不必再多費周折。

倒是錦染,畢竟這世道對女性多加轄制搓磨,又是一路嘗夠了女扮男裝的好處,不願在康州落戶後,只能日日呆在後宅,便也幹脆又穿了男裝,只說是辛末的表弟葉錦,跟着來康州求學的表兄一并來長見識的。

有辛末的一身本事在,倒是不必擔心外形上會暴露,而她們家裏除了阿福這個懵懂的半大小子,剩下的便都是周遭雇來的仆婦,只是白日來了做活,晚上就都各自家去的,倒也沒有什麽差池。

但既然造出了這麽一個身份,自然不止是一身衣服那麽簡單,既是為了長見識,那自然要一起出門一起會友,平日裏三五好友相聚,一起去酒樓吃個飯,喝些小酒,甚至于找些清倌人唱些小曲什麽。這些事情錦染雖不介意偶爾為之嘗個新鮮,但也并不願總去。

為了防止被旁人看出來,兩人幹脆便稱葉錦是自幼多病,體弱的很,家裏歷來小心翼翼養大的,許多事情都做不得,許多地方也是不能去,至于隔三差五便病的厲害,不能出門,這也是常有的事,至于辛末,錦染倒是對他信任的很,從不更多幹涉。只不過若錦染不願出去,辛末也更願意在家陪着她罷了。

知道錦染一向起的遲,辛末也不願叫醒她,伫立在門口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聽到裏面有些些微的動靜兒了,這才擡手敲了敲門,叫了一聲染妹,半晌聽着屋裏答應了一聲,便推門進去。

錦染确是還沒起身,只是穿着中衣坐在床上,瞧見辛末後,揉着眼睛朝他笑了笑,便很是自然的叫他過來。畢竟在錦染眼裏,自己一身長衣長褲,就算是睡衣,也沒什麽不好見人的,但在辛末眼中,姑娘懶懶的坐在床頭,黑黑的青絲有些淩亂的披在肩後前胸,潔白的脖子纖纖細細的一路露到了鎖骨上。一擡胳膊,那寬寬的袖口邊能看到裏面白白的臂肉,細嫩的雙足也赤着随意踩在布鞋上,這一幕實在是不好多瞧,當下便忍不住想先轉身避讓。

可錦染卻偏偏在這時候叫住了他,剛起床聲裏還帶些沙啞,撒嬌似的:“好渴,幫我倒杯水呀。”

辛末聞言便也不好再說出去,垂目上前先是喂了錦染漱口的鹽水,吐出後拿軟布給她擦了嘴角,才又接着去外間端來了新沏的溫茶,送到了錦染手邊。

Advertisement

這一番照顧實在是不可謂不精心,可錦染卻偏偏不接,反而故意伸出雙手挽住了辛末左邊胳膊,将他也拉到床沿上,軟言求道:“你喂我喝好不好?”說罷看見辛末果然瞬間漲紅了臉,心中不禁暗笑,面上卻絲毫不露,反而越發小孩兒一般搖了搖他。

這一晃之下,饒是辛末有十餘年功夫在身,也是險之又險才穩住了自己右臂,沒把手上的茶水潑到錦染身上,當下忙忙點頭應了,又忍不住低聲道:“你,好好坐着,莫晃!”

錦染聞言乖乖應了一聲是,坐直了身子仰頭認真瞧着他,微微張口,等着水喝。

辛末本已有幾分鎮定,可一低頭被錦染滿是專注的黑亮眸子一瞧,往下又看見了錦染兩瓣鮮嫩的粉唇,手下就幾乎又是一抖,僵在了當地。

錦染見狀再也撐不住了,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辛末面上一紅,惱羞成怒一般,将茶盞放到了床頭矮櫃上,側頭道:“染妹!你,你自己喝。”

錦染忍下笑意,也不再鬧,自己探身端過茶來一口飲盡,接着找什麽東西一般左右看了看,就又看向了辛末。

辛末極有眼色的看出了她的意思,輕咳一聲轉身至身後的柳梨木錦雙面屏上取了錦染的衣服過來,這次也不待錦染主動要求,便很是習慣的抖開了衣衫,行到了錦染身側。

辛末雖對她一向很好,但這般親近之舉卻還是第一次,錦染有些驚喜的笑了笑,便配合的伸手在辛末幫助下穿起了裏衫,許是怕錦染再做出什麽“失禮”之舉,辛末一邊穿衣,一邊忙把方才的帖子拿了出來給錦染看。

錦染打開看了看,不甚在意的開口道:“是王公子邀咱們後日去詩會,你也收到了吧?”

辛末低低“嗯”了一聲,重坐回錦染身旁,低頭從上開始為她一一系好衣襟內扣,錦染也也低着頭自下系起,側頭道:“他怎麽老請咱們啊,上次請了酒樓才過了多久?”

辛末眸光一沉,這王公子家中頗有些權勢,為人去只是不知上進的纨绔子弟,但自相識以來卻獨獨對“葉錦”青眼有加,他以往也不明白其中緣故,前幾日卻才聽說了,這姓王的雖有妻有子,素日卻頗好龍陽之癖!

以往還好,知道了這個消息後,再想想以往那王公子對錦染的殷勤,辛末只覺得一股怒氣直沖到了腦頂,恨不得挖去那姓王人的眼珠子,只是此刻卻也不願在錦染面前提這些污她耳目,聞言只是低聲問道:“你可想去?”

“後天倒是沒什麽事幹……”錦染無所謂的樣子,想了一陣卻還是搖了搖頭:“算了,還是不想去,那個王公子瞧着怪讨厭的。”

辛末心頭一松:“染妹不喜歡他?”他雖有辦法教訓那王公子,但若擔憂錦染不喜,若是染妹對那王公子并無丁點好感,他做事自然就更輕便許多。

“當然不喜歡了,長得醜就算了,還滿臉高高在上,對旁人說句話都屈尊施舍一樣的,誰會喜歡啊!”對着辛末,錦染毫無心理壓力的在背地議論起了旁人,說着卻看見辛末随着她的話變得越來越是高興,不禁一頓,接着有些奇怪的調笑道:“子安,你不會是吃醋了吧?”只是說罷連錦染自己也好笑了起來,便是真的吃醋,他們一起見過那麽多青年才俊,也絕不會是對着那王公子。

果然辛末聞言只是搖頭說了一句:“莫鬧。”便順勢單膝跪在腳踏前,伸手拿了鞋襪過來,将錦染赤足放在了自己膝上。

莫看錦染對着辛末總是主動挑逗,但那雖是因為辛末對着她一直分外避嫌識禮,此刻辛末這般舉動自然而然,錦染一時卻反而有些羞窘,微微張口似想拒絕,到底又還是舍不得,便又合上,只是不語的低頭瞧着辛末認真的動作。

辛末的動作很是溫柔小心,指尖帶着布襪在錦染腳心一拂而過,好像碰到了又像是沒有,麻麻癢癢的,像是有根輕巧的羽毛從她的腳心一路撓到了心上,分明很舒服卻又忍不住的渾身緊繃,在這難言的惬意裏,辛末低沉的話語似從極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般,讓人一時分不清其中含義:

“染妹,我們成婚吧?”

錦染:“嗯,嗯?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