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很冷”
伴随着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皇帝只覺得面門一黑,一件軟塌塌的布料朝他迎面飛來。
敏捷的在半空截住,抓下來一看,他手上拿的竟是一條水紅色的肚兜,上面用五彩絲線繡着“魚戲蓮葉”的花紋。
皇帝的整張臉瞬間黑了鍋底灰。
緊接着,又有數條巾帕朝他砸來。
謝斓的驚叫聲回蕩在洞內,激起回音陣陣。守在洞口的護衛們聽了聲音就要往裏闖,芳晴更是直接沖了進來。
就見自家姑娘正抱成一團,縮在水裏,岸邊還呆站着一個男人。她剛要厲聲呵斥,結果定睛一看,也傻了眼。
這不是皇帝嗎?
芳晴從小就在謝斓身邊伺候,出入皇宮也一直由她伴着,因此對皇帝并不陌生。
可皇帝怎麽在這裏?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她看了看這架勢,知道今日這事怕是要爛在肚子裏才好。她猶豫着要不要退出去,只聽謝斓咬牙道:“芳晴,你先出去吧。”
“可是……”
“先出去,不要聲張。”
見謝斓吩咐,芳晴猶豫了一下,還是退了出去。萬一皇帝一個不順心,打算滅口,她還真舍不得丢了這條小命。
待芳晴出去後,外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轉過身去!”
謝斓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剛才她轉身的時候豈不是被他看光了!可不論再氣憤她也得忍住,誰讓他是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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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臉黑線的背過身去,他本是一時心血來潮,跑來獵場打獵。剛好看見一只渾身雪白的鹿朝這邊跑了,頓時起了興致,在後面一路追趕。
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他看過此處地形圖,知道此處從山洞穿過就是一處溫泉,剛好可以洗洗沾了獵物血跡的弓箭,順便泡個澡。
此刻,他很慶幸沒把親衛們帶進來,而是留在了山洞那一頭。
随着一陣“嘩嘩”的水聲,他能聽到她慌亂的呼吸,手忙腳亂的系着衣帶。
“不許轉身!”
見她再三警告,皇帝心裏憋屈,冷哼了一聲,道:“誰愛看!”
他忽然覺得鼻端一熱,忙用袖子擦了擦,低頭一看,只覺得面頰發燙。幸好他穿着一身玄色騎裝,沾了鼻血也看不見痕跡。
過了半晌,發覺身後都沒動靜,皇帝試探着轉身望去,發現謝斓正面色蒼白的站在那裏,衣裳胡亂的裹在身上,長發披散,垂至腰臀,還在濕答答的滴着水。
皇帝不敢細看,咳嗽了一聲,沉聲說道:“這山洞是通着的,朕來獵鹿,不想追到此處,遇到了你……”
“我很冷。”
謝斓不待他說完,已經清清冷冷的抛出了三個字。
皇帝一怔,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皇帝幹咳了兩聲,細看發現她雙手抱臂,身體正在微微發抖。山洞裏十分陰涼,她又渾身濕透未擦幹就穿了衣服,不冷才怪!
他環顧四周,發現并沒有發現多餘的衣裳。因為天氣炎熱,他出來打獵也沒穿披風。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一步,待要朝她伸出手臂的時候,就見眼前的女子詫異的擡頭望了他一眼,說道:“洞裏很冷,我能出去了嗎?”
皇帝:“……”
謝斓見皇帝也不答話,只是一味用眼神瞪着她,似乎是在譴責她。
莫名其妙,有沒有搞錯,究竟是誰被誰占了便宜!憑什麽要這樣看着她?
她冷得連打了數個噴嚏,也等不及他發話,提步就往外走。
外面炎天暑日,和洞中是兩重天地。
劉菡聽報說皇帝來了,吃了一驚,匆忙丢下手上的事出去迎接。
只見皇帝黑着張臉,和謝斓一前一後的下了馬。後面還跟着一衆護衛。其中一人穿着一身淺藍袍子,頭戴寬檐紗帽,騎在一匹毛色純白的高頭大馬上。一手握着缰繩,一手扇着折扇,廣袖下露出一雙手,竟比女人的還要白皙細膩。
“陛下萬安。”劉菡率衆跪拜行禮。
“免禮。”
皇帝甩開大步,頭也不回的向莊內走去。
劉菡納悶謝斓是怎麽遇到皇帝的,怎麽倆人是一塊回來的?就見那名身穿淺藍袍子,一身清爽幹淨的男子摘下頭上紗帽,露出如玉俊容,朗聲笑道:“勞煩文安郡主大駕出迎,楚某深表感激。”
他随駕射獵,見皇帝鹿沒抓到一只,卻弄了個女人回來,笑得十分微妙。尤其是在聽說此女就是謝斓的時候,他很奇怪自己并未覺得詫異。
他是什麽時候生出了這樣的印象呢?
劉菡打量了楚亭林兩眼,不陰不陽的笑了笑,說道:“吳王繼妃的女兒可是香饽饽,聽說不日就要冊封郡主了,楚大人着輩子都不用擔心吃不上飯了。”
謝斓看了楚亭林一眼,心說這就是和周琅齊名的那位楚大人吧。果然春花秋月,各有千秋。想母親那邊還對楚家沒完全死心呢。現在看來,楚家遲遲不給回音其實是另有原因吧!
莫非和吳王府有關?
楚亭林似乎并未聽出劉菡在話中嘲諷他吃軟飯,他展開折扇,微微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在陽光下閃亮得炫目:“吳王妃雖有此美意,無奈楚某尚無心娶妻。什麽時候能遇到像文安郡主這樣的女子,某也許會考慮一下。哦,對了,女方年紀可不能太大,否則容易耽誤子嗣,那可就罪過大了。”
謝斓一凜,他竟敢明諷劉菡的年紀,還真是不怕死的勇士!
劉菡冷冷一笑,轉身對謝斓道:“我那繼母看中了風流倜傥的楚大人,想把她那十四歲的寶貝女兒劉寶珠許配給他。看來楚大人就好這一口,喜歡能當他女兒的女人……”
謝斓頭也不回的拉着劉菡就往裏走,生怕她會繼續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言論來。
接下來的一整天,皇帝身邊都是低氣壓狀态。
楚亭林照樣吃吃喝喝,順便朝偷看他的侍女們回以微笑,弄得進出書房的女孩子們一個個小臉蛋紅撲撲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面發生什麽了呢。
“來人。”
皇帝一聲吩咐,內侍入內聽旨。
“去把周琅叫來,朕有事要同他商議。”
皇帝正在書案前寫着什麽,頭也沒擡的吩咐說道。內侍說了聲“遵旨”,悄然退下。
楚亭林站起身,沖皇帝一拱手,緩緩敘道:“陛下可知道周琅那厮近來正在做什麽?”
半晌,皇帝問:“在做什麽?”
楚亭林微微一笑,望着奮筆疾書的皇帝說道:“他正在相親。聽說對方是中書令謝安謝大人的千金。”
皇帝手下微微一頓,片刻後擡起頭來,淡淡說道:“他現在忙得據說連睡覺的時間都快省了,還有空閑相親?”
楚亭林笑道:“就是。臣也認為他還不夠忙,陛下不妨在多丢給他些事情做。比如接待西域使臣。”
“那不是已經交給你去做了嗎?”
皇帝略有些驚訝。
楚亭林苦笑一聲,一躬到地:“臣實在是受不了那些人身上的香料味,臣的鼻子靈敏太過,現在都快要聞不見味道了。”
皇帝笑了笑:“你一向自诩生就一個寶貝鼻子,為此連酒都不肯多喝。也罷,既然你不擅長,朕另派他人就是了。”
楚亭林笑得分外愉悅:“多謝陛下關懷,臣感激不盡。”
此刻,正忙得暈頭轉向的周琅還不曉得自己竟被無良帝王和某奸臣嫌棄“清閑”,正一心一意的朝這邊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