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幼犬的叫聲不斷傳來,隔着雨聲,隔着一層樓,變了味兒,仿佛有人在高樓尖叫。
簡小愛僵着臉,大腦不受控制地回放起兒時的經歷:在某個昏暗房屋裏,一團滴着水的黑影漂浮在半空,一點點地向她逼近……
她聽見自己眼珠子轉動的聲音,慢慢地,朝地下看……
他有影子!
他不是鬼!他有影子的!
陰暗潮濕的回憶退去……她喘了口氣,手心全濕了,腿還有點發軟,就聽到紅誓在問:“你們這裏經常停電嗎?”
她反應了兩秒,才急急回答:“不會不會!——很久才有一次。”
一問一答落了地,方才那種怪異感也消失了,雨聲,犬吠,都是尋常動靜,而紅誓臉上的微笑看起來也再自然不過,他甚至還主動提出幫她檢查電閘。但很遺憾,今晚的問題似乎不是出在她家電閘上。這一帶的小區全停電了。
紅誓說想再看一遍202房,仔細看看。
簡小愛驚訝:“現在?”
紅誓笑嘻嘻:“我趕時間嘛,拜托啦。”
簡小愛:“嗯……好,那我先去找幾根蠟燭。”
她用手機充當了臨時手電筒,舉着它,紅誓跟在她身後,一只手插在褲兜裏,慢慢地走。
樓上的拉布拉多還在吠個不停。它嚎得很兇,引得簡小愛去看它究竟怎麽了,紅誓跟在她身後。拉布拉多一看到紅誓,吠得更響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紅誓依舊笑眯眯的,他站在簡小愛身旁,在她看不見的視線死角裏,揚起手虛放在她頸後。
這是個好手勢,進可以摟佳人香肩,再進一步,可以給佳人一個手刀……或者死神的鐮刀,全看兇手心情。一只小奶狗,就算它豁出命去,也不是成年男人的對手。
拉布拉多的怒吠變成了隐忍的低狺。
簡小愛擔憂地摸了摸拉布拉多:“怎麽了,哪裏疼嗎?”
紅誓在她身後看着它,閑閑地笑:“因為我這個陌生人在吧。挺敏銳的。”
簡小愛憐愛地揉揉它的耳朵,“其實我也是今天才撿到它……好了不要叫,這個哥哥不是壞人啊。”
不是壞人。
紅誓揚了揚眉,視線從拉布拉多轉向簡小愛。
十八歲的女孩子,一米七的個頭,這個身高挺不賴了。
說起來,大魔王也只有一米七吧……作為男性來說真是相當丢臉了,但如果誰敢嘲笑大魔王的身高,那大魔王會有一百種方式讓他知道人類如何在一瞬間從一米八(血淋淋地)變成一米二呢……
再看看這個叫簡小愛的女孩子的五官……與其說是清秀,不如說是英氣。鼻梁挺拔,眉形修長銳利。這張面龐雌雄莫辯,光看臉的話,或許會有人會将她錯認成男人,但那頭及肩長發,那繪着粉色兔子的家居服,還有腳下同色系的粉紅棉拖,都在強調這是個綿軟軟的女孩子。
說話時的語調也是,軟糊糊的。
啧,明明長着大魔王相似的臉,氣質卻差了十萬八千裏。品味女裏女氣……哦對了,她本來就是女孩子。
紅誓砸了咂嘴。
她低聲安撫蠢狗的樣子真是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怪異,違和,不愉快。
她從房裏找出蠟燭,對他說,走吧,我帶你去202房。
202房裏家具齊全。上一位房客走得匆忙,留下了許多私人物品。
紅誓饒有興味地打量着那些遺留物。來這個世界之後他的能力被大幅度壓制,但他的眼力可沒降低。
以他的判斷來看,這間屋真是……絕了,處處都是“好東西”。
他拈起一枚怪模怪樣的燕尾夾,在手裏抛了抛,然後在那個夾子變成一只長滿尖牙的蝙蝠的瞬間,兩指合攏将它捏扁。
蝙蝠發出老鼠被捏扁似的慘叫,變回了夾子。
聽到動靜的簡小愛回過頭來。他若無其事地将夾子對着她晃了晃:“上一個住這裏的人做什麽的?”
她一怔,很快回答:“哦,齊先生是位魔術師。”
魔術師?這個職業選得真不錯……很懂得怎麽讨女孩子歡心嘛。
紅誓已經基本确定了,那位齊先生和他一樣,都是異界來客,當然目的也都是一樣的,都是這位……簡小姐。
就是不知道這位齊先生想要的,究竟是狩獵這位簡小姐的好感度,還是窮盡一切可能……殺掉她呢?
簡小愛一轉頭,就見紅誓正用一臉興味地摸着沙發。
簡小愛:“沙發是進口的——哦不過是齊先生留下來的,您要是介意,可以把沙發套換一下。”
紅誓應了一聲,在簡小愛轉身後,給了張開血盆大口的沙發一個兇殘的流星拳……
沙發一聲哀叫!含恨撲地……
簡小愛吓了一跳,轉過身來,只見到一個笑吟吟的紅誓,坐在似乎挪動了位置的沙發上……
眼皮跳了跳,簡小愛別開目光,繼續介紹:“從這邊往右走是衛生間和洗澡間,熱水器是太陽能的,白天會儲存電能,所以就算晚上也可以用。”
洗浴環境是頭等大事。
紅誓笑容裏終于多了點真誠:“現在能試試嗎?”
這種要求,房東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熱水從花灑噴湧出來,浴室裏的溫度緩緩升高。
簡小愛:“你看,可以用的。如果壞了可以和我說,我負責聯系維修人員,不過維修費要你自己出。”
紅誓若有所思。他俯下身,端詳着花灑下的圓形大浴缸,問:“這浴缸不是你這裏原有的,是前任房客自己加的吧?”
簡小愛扭過頭來,有些驚訝地看着他:“是他自己加的……這都看得出來嗎?”
紅誓笑了,手在浴缸邊緣上拂過,悠悠地爆了個料:“因為這壓根不是浴缸而是石棺嘛,只是稍微改造了一下而已。”
那位齊先生十有八九是血族之類的生物了。
哈,吸血鬼……不知道他的尖牙是否探訪過女房東的脖頸呢?
燭光裏,女孩子的脖頸纖細又潔淨,像一截幼藕。
她睜大了眼,迷惑:“石棺……?”
“嗯哼,這裏還有一段咒文呢,你要不要過來看?”
女孩子的視線來回在他和浴缸之間掃視,仿佛終于确定他沒有開玩笑似的,她的表情變得很微妙,掙紮半天憋出一句:“其實這沒什麽,每個人都會有點特別的愛好……”
她使勁說服自己,紅誓卻壞心眼地補充:“聽說這種石棺煉制的時候要用生人來活祭,祭品的靈魂大概還附在這個石棺上吧。夜裏說不定會出來嘤嘤地哭呢。那位‘齊先生’還挺聰明的,平時都是用‘魔術’的借口來掩飾異常吧。”
簡小愛吞了一口唾沫,強笑:“別瞎說……”
“啊,石棺流血了。”他展示了下變得血紅的手。
簡小愛倒抽口氣。
光線太暗她根本沒發現,所謂的“血手”只是紅誓将手心在紅色牆紙上蹭出來的效果。
“不止這口棺,外面的髒東西還多着呢。”紅誓擠了擠眼,“剛才你在大廳是不是聽到一聲慘叫?那其實是……”
“等一下!”她用力一擺手,拒絕來得堅決又徹底,“夠了,不用說了。”
聲音竟然是抖的。
紅誓靜了兩秒,露出個促狹的笑:“你怕什麽?怕鬼?”
“沒有!”
回嘴得太快,反而暴露了真相喲~
紅誓簡直要擊節贊賞了。命運女神真是充滿了想象力!
明明是同一個人,但在不同的世界裏,一個性別為男,一個性別為女。
明明是同一個人,一個心狠手辣,一個連鬼都怕。
哇這反差也太大了!就算她是女的,好歹也是大魔王在這個世界的性轉啊……結果竟然無論肉體還是精神都弱到極點?這麽弱的她是怎麽順利長到這麽大的啊?那些如狼似虎的異世穿越者沒活撕了她?
該不會……其實她在僞裝?
那真是,相當逼真的演技了……
男人一手托着手肘另一只手支着下颔,立在陰影裏,眯着眼,判斷眼前的女人。
她單手抱臂站在那裏,那是一個防衛的姿勢。
花灑噴出的水流在浴缸裏聚成了一個水泊,波光粼粼的水面似無數眼睛,游離,眨動,窺探人心。
無聲的對峙持續了幾秒鐘,紅誓先出聲了:“喂,你的花灑有問題嘛。”
他邊說往浴缸走,藏在身側的右手發出微小光芒,往牆上快速一擦,接着擡手伸向花灑,在水流中極快地一晃……然後将手伸到簡小愛眼皮底下,說:“哪,你看,水裏有沙子。”
濕漉漉的掌心裏,數粒泥沙清晰可見。
簡小愛一愣,轉頭仰臉去看花灑,又試着自己用手接了接噴出來的水,低頭查看——沒問題啊。
紅誓堅持花灑壞了,為了證明他的說法,他再一次将手靠近花灑——突然一股渾濁的水流爆了出來!離得最近的紅誓立刻被澆了滿身滿臉!風衣全濕了,可憐兮兮地貼在身上,紅發耷拉在臉旁,睫毛上還沾了一粒沙……
簡小愛啞了……
紅誓面無表情地拍掉臉上的濁沙:“怎麽樣?”
簡小愛臉都綠了:“真的很對不起!”
“道歉晚了。——算了我懶得和你計較,蠟燭留下,你蹲門口去。”
“……啊?”
“蹲門口去,替我站崗,別讓大廳裏那些怨靈靠近我。”他扯了個邪氣森森的笑,威吓效果滿分,“要是我在裏面洗澡的時候有東西跑了進來,我掉一根頭發,都算你的。”
簡小愛快哭了:“一定要守在門口嗎?我……”眼神裏千言萬語都是一個怕字……
紅誓抱着雙臂冷笑。
簡小愛:“好嘛我去……”
她半步半步地往外挪,挪啊挪,終究還是到了門口,頓住步子,轉過臉來,淚巴巴:“能不能,門留個縫兒?”
紅誓不說話,轉身走進陰影裏,肩膀微微顫抖……他笑得快抽過去了。
就這麽着,某人無恥地自導自演了一出戲,将怕鬼的簡小愛困在了據說全是怨靈的門外,他自己關起門來,扯掉上衣,沖去污泥,然後開着花灑,自己坐在浴缸邊上,翹着二郎腿掰手指數:一、二、三、四、五……
數到第五十聲,他摘掉耳朵上的銀質船錨耳釘,關掉花灑,揚聲對外面喊:“外面的膽小鬼,進來。”
過了好幾秒,外面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你洗好了?”
門裏的人,兇巴巴:“少廢話,快點。”
簡小愛委屈地撇撇嘴,轉身推開門,然後立刻驚叫一聲想要往外跑,胳膊卻被牢牢抓住了,同時一把陰森森的聲音傳來:“不許跑!過來幫我找東西。”
“你你你先把衣服穿上啊!——會、會着涼的!”
“啰嗦!我的耳釘掉了,幫我一起找。”
“啊?”
“趕緊的,一會兒被水沖進下水道裏了。真是的,如果不斷電的話,立刻就能發現了,現在還得舉着蠟燭找。”
“……對不起。”她忏悔,然後繼續糾結,“幫你找沒問題,但是你先穿上衣服……”
“你低頭找東西還有空看我嗎?”
“……”說得很有道理。
簡小愛認命了:“你大概在哪裏掉的?”
紅誓随口胡謅:“不記得了,整個浴室都找一遍吧。”
她嘆口氣,先找個蓋子把下水道堵住了,然後蹲下來,一手舉着蠟燭,一手在地上摸索。
紅誓皺了皺眉,問:“你近視?”
她很自然地回答:“嗯,兩百多度吧,光線暗的時候看不清東西。”
紅誓沉默了。
女孩子蹲在地上,摸索着地面的雙手柔細白皙,一看就知道手的主人平時連重活都不碰,更不用說用這雙手劈山分海了。
她找得很認真,每一個小角落都不放過。看得出來她很怕那口據說是棺材做的浴缸,不敢直接用手碰,攥了把刷子往浴缸邊緣慢慢地掃……細白的手指沾了水,昏暗的光線裏顯得髒兮兮的。
紅誓看着這一幕,不知怎麽的,心裏有種奇妙的不快。
在另一個世界裏,無論在敵人還是同伴眼中,大魔王都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可他畢竟不是真魔,血肉之軀,終究有為人所趁的時候。
自己就曾親眼見過大魔王流血的樣子,說來可笑,那時他的第一反應竟是“啊怪物的血竟然也是紅色的”。
大魔王也是會受傷的。那麽多天,自己暗殺了他無數次都沒能讓他破一點皮,可他最後竟然為了救他這個暗殺者而受傷。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大魔王的血。魔王見血後脾氣從“暴戾”變成了“不可理喻”,把試圖勸阻他的人全揍趴了,然後單槍匹馬地掃蕩了敵人的大本營,浴血歸來——別人的血。面上猶有煞氣。
那一瞬間紅誓想起了只在書上見過的一句話:由力量堆積起來的傲慢不可動搖。
傲慢。孤高。不可一世。橫起來根本不聽勸。
傳統意義上的壞君主。
無數次,紅誓都磨着牙想着,如果自己打得過他,一定要讓他好好體會一番下屬的艱難,滅掉他那臭脾氣。
可現在他站在這裏,看着那個據說和大魔王一體同命的人好脾氣地在肮髒的地上四處搜尋……他除了有種不真實感,還沒來由地無名火起。
他忍着将她從地上拉起來的沖動,往洗手臺上一靠,涼涼地問:“你平時都這樣嗎?”
“嗯?什麽?”
“這麽任勞任怨好欺負?”
她動作一頓,沒有回頭,很平靜地說:“不是好欺負。因為我家停電,花灑又壞了,才害你這樣。”
“哦……”他拉長了聲音,“原來是因為歉意,我還以為是另一個原因。”
她疑惑地等他下文,他卻換了個話題:“你的家人呢?怎麽沒看到他們?”
她頓了頓,手上恢複了動作。“他出差了。”
“他?你家就你和他兩個人?”他明知故問。
“嗯。”
“他去哪裏出差?”
“南美洲。”
她似乎不想多說這個話題。但紅誓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關于這位神秘監護人的事。他有種直覺,如果簡小愛真像她表現出來的這麽單純,那麽背後那個一直護她天真的人,應該就是這位監護人。
紅誓:“去了南美洲?聽起來是個有故事的人嘛。和我說說他呗。他做的什麽工作?性格怎麽樣?去南美洲幹什麽?”
“那麽多問題要我先回答哪個……”簡小愛有些無奈,“反正只要你住在這裏,總會看見他的。要是你不住,那這些事都無所謂了。”
“哇哦這麽嚣張的嗎?我真的不租了哦?”
“實不相瞞我們這棟樓還挺搶手的不愁租客呢。”
“啧啧,真不可愛。”
“你讓一個撅着屁股在地上使勁找東西的人可愛到哪裏去……話說,你能不能別光站在一旁看也幫着找找?那好歹是你的耳釘耶!”
“哦抱歉,被你屁股的曲線迷住了,一下子忘了正事。”
簡小愛:“……啊真是的,這麽黑完全看不到耳釘在哪裏,要停電到什麽時候啊。”
這話題轉得比花崗岩還硬。
女孩子低着頭,兩只手想要掩飾什麽似的,生硬地重複一樣的動作,藏在裙子下的兩只腳慢慢移動,一點點地,把身體變成側對着他的姿勢,臀部壓低再壓低,藏進陰影裏……
紅誓:“噗。”
明明很在意卻要裝作若無其事……哈哈哈哈哈哈,這孩子真是太好玩了!
他端起洗手池旁的燭臺,走到她身旁挨着她蹲下,兩個人的胳膊密密地貼在一起,察覺她瞬間僵硬,他笑容更明快了。
他在她耳旁吐氣:“有多黑?再加一根蠟燭夠麽?”他晃了晃手裏的燭臺。
“……”黑暗裏觸感被無限放大,汗毛都要尖叫了。
“怎麽樣,夠亮了嗎?”
“……”鈍重地點頭……
“哇,你臉紅了耶。”
“……”
“這麽純情的嗎?該不會你到現在還沒過經驗?”
他玩笑地往她脖頸裏吹了一口氣。
這個舉動讓可憐的姑娘終于受不了了。她呼地站起來,臉燒得通紅,語氣卻是憤怒的:“請你出去。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紅誓吹了聲口哨。
“那你就得一個人留在這裏了喔?”他瞟了眼浴缸。
她倔着脖子不說話,唇抿成一個拒絕的弧度。
啊,玩過火了。紅誓摸摸鼻子,舉起雙手,退後一步。
“抱歉,我錯了。”
簡小愛一愣,表情緩和下來:“沒什麽,我也反應過度了……請出去吧,我慢慢找。”
“不不,我也幫着一起找。”
“真不用……”
“我發誓這次我不搗亂!”他豎起三根手指,裝可憐,“拜托啦,不然我今晚都睡不好覺。”
簡小愛懷疑地看着他,對方立刻生動地擺出了個卡通式的哭臉,還說:“我來負責浴缸和洗手臺!”
簡小愛:“……”
不知是浴缸(石棺)還是紅誓的表情打動了她,總之她終于退了一步,允許他留下來。
花灑已經關上了。浴室裏只有幽微的水流聲,燭光映在水面上,像散落的碎橘子皮,一瓣一瓣,漾開。
忽然,紅誓說:“膽小鬼小姐,請過來一下。”
“……誰是膽小鬼啊。”她吐槽着,還是走過去了。
他微微一笑,将她推到洗手臺前,然後在她猶疑不安的目光裏,打開水龍頭,捉着她的手,送到水龍頭下沖洗。
女孩子沾了污漬的手在水下變得潔淨,指甲閃亮有光澤。
簡小愛遲疑地問:“紅先生?那個,耳釘……?”
紅誓看着那雙手,心情不錯:“不用找了。”
“咦?可是……”
他攤開自己的手,将掌心裏的耳釘亮出來。
簡小愛如釋重負。
“找到就好。千萬收好別再弄丢了。啊,請等我一下。”她迅速地找了一套衣服過來,“這裏有套幹衣服,不介意的話請換上吧。”
“喔,thankyou~”
“嗯,那我送您出門吧。”
“衣服明天還你。對了我打算重新裝修一下這間房,可以吧?”
“衣服您不用還了。”她客氣得異乎尋常,“裝修也不必了。”
紅誓頓住了腳步,眯起眼打量她,然後了悟:“看來,我沒機會住這裏了?”
簡小愛也停下來。她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對他微笑,那個笑容遠遠的,像隔着一層玉座前的白紗:“我覺得我和您氣場不太合。”
那樣的笑容讓紅誓愣住了,一瞬間,大魔王和女孩子的臉重疊起來。
原來她也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冷淡,疏離。之前她的親切,只是一個房東對租客的适度熱絡而已。她的好脾氣,也不是沒有限度的。
她站在窗邊,月光下的面龐像一塊玻璃,又冷又脆,笑裏有霜。
心跳得有點快。紅誓判斷這是因為自己被吓到了。簡小愛那帶着冷意的笑容,挑起了他對大魔王某些不好的回憶。
多年以後,當紅誓終于領悟到原來他面對簡小愛時就是個不可救藥的抖m,一切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