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蘇惟惟拉着賀東霖去找梁明中,對于失憶的賀東霖來說,他根本對這個弟弟毫無印象,哪怕面對面站着也不一定能認識,蘇惟惟指望不上他,只能靠自己和小妹用眼睛去看,只是蘇惟惟還是想的簡單了,北京這麽大的城市,想找個人那裏是件容易的事,他們開車找了兩個多小時,找遍了各大酒吧歌廳,蘇惟惟甚至還抱着最壞打算去天橋下挨個找,專門找那些躺在地上,身上蓋着報紙的流浪漢,但她都沒看到梁明中的身影。
賀東霖見她真這樣四處亂撞,只得無奈地把她拉了回去。
“我要是找不到,這次不是白來了?”
賀東霖輕笑:“到底是我弟弟還是你弟弟?我看你這樣子倒是比我還上心。”
“好心當成驢肝肺,想我為你老梁家做牛做馬,鞍前馬後,你呢?翻臉不認人,一轉頭就把我這糟糠之妻給抛棄了,”蘇惟惟翻了個白眼。
賀東霖摸了摸她的頭頂,忍住笑意,“既然是我弟弟,就讓我來操心,你明天先帶bb和小妹四處轉轉,我找人去打聽。”
蘇惟惟這才反應過來,人家是大佬,她這次冒然跑過來也實在太莽撞了,且她只隐約記得書裏提到過梁明中這段盲流經歷,沒記錯的話,女主曾回憶起梁明中的成名,梁明中是在天橋下唱歌時被經紀人發掘,随後進入娛樂圈,一炮而紅,按照這個思路來,如今的梁明中很可能在天橋下演唱,只可惜蘇惟惟沒有撞見。
次日,蘇惟惟帶倆個孩子去動物園玩了一圈,其實孩子并不在乎玩的地方有多高檔,他們很能從平凡的小事中發覺快樂,有時候你給他們一把鏟子一堆沙子,他們就能玩一天。bb和小妹到底是孩子,看到動物都很高興地張望,來到獅子的籠子裏,bb望着那肥胖的獅子忽而感嘆:“媽媽,他們好可憐。”
蘇惟惟頓了片刻,“怎麽了?”
“我就是忽然覺得他們可憐,前幾天爸爸給我看了《獅子王》的電影,上面的獅子可以在草原上自由地奔跑,可這裏的獅子就只能接受人類的喂養,被我們當成寵物一樣觀賞,它們真的開心嗎?”
小妹歪着頭想了片刻,“不開心又能怎麽樣?它們也沒辦法反抗,再說了,要是把它們都放回自然,那我們不是沒動物看了嗎?”
bb有些想不明白,沒有人對他講過類似的問題,可他就是覺得這樣不對,如果我們真的愛惜小動物,就不應該剝奪它們的自由,大自然才是它們的家,把獅子關在籠子裏就等于折斷小鳥的翅膀,對人類來說雖然好,可對小鳥來說呢?它願意待在這裏嗎?
“媽媽,我們不要看動物了,我覺得它們不開心,我們回家吧。”
蘇惟惟其實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她一直想做個純粹的動物保護者,只可惜她做不到,她可以不用皮草不看動物表演,卻無法完全拒絕動物園和海洋館,她總說要愛護動物,可她也食肉,她的愛是有條件分種類的,她對毛茸茸的動物總多了幾分寵愛,對樣貌醜陋的異寵卻恨不得一掌拍死,貓和蠍子在人類心中不同的地位,不過是由審美觀造成的,動物昆蟲本身沒有高低之分。
但這一點她怎麽向孩子解釋?她可以教他們愛惜動物,可她自己做不到。
蘇惟惟沉吟:“既然不想看我們就回去吧。”
bb有些難過地拉拉蘇惟惟的衣服,“惟惟,等它們老了跑不動了怎麽辦?要是連動物園都不要它們,它們還能去哪呢?”
這個問題蘇惟惟沒想過,“應該會有自己的去處吧?”
“能去哪呢?老去的獅子沒有辦法捕獵了,獅子王裏面是這樣說的,動物園能一直養它們嗎?那些獅子後來去哪了呢?”
蘇惟惟回答補上來,bb越想越難過,執意要離開,梁小妹見他要走,只撓了撓頭發也沒說什麽。
蘇惟惟沒想到bb竟然給她上了一課,之後她帶着倆個孩子去了游樂場,bb的心情這才好一些,小妹見他興致一直不高,安慰道:“bb,等我長大了要寫一本保護動物的書,到時候讓所有人都去保護動物,好嗎?”
bb很認真地點頭,“我長大了也要保護動物,保護人類!”
蘇惟惟摸摸他們的頭頂,孩子是大人的一面鏡子,總讓大人時刻檢讨自己認識自己。
次日,賀東霖真的把梁明中的地址給搞來了。
蘇惟惟略顯驚訝,“你怎麽做到的?”
“我找人打聽過幾家娛樂公司,從投的資料中找到了他的居住地址。”
“資料?明中的條件那麽好,他投資料娛樂公司也沒給他個機會?”
“你以為娛樂公司是做慈善的?這次的資料他們怕是連看都沒看,我也是費了點心思才找到人幫忙。”
蘇惟惟也沒含糊,拿着地址就殺到了梁明中家裏,她到時梁明中不在,但梁明中的合租人卻出來道:“你等明中?他明天很晚才回來。”
“沒事,我不趕時間,等等就行。”
對方盯着蘇惟惟的穿着打扮看了很久,一臉狐疑,蘇惟惟疑惑道:“我臉上有東西?”
“你是梁明中什麽人?”
蘇惟惟笑笑,“你看我像他什麽人。”
那人頓了片刻沒敢下結論,蘇惟惟是一輛黑色的轎車送過來的,那車他們在北京都沒見過幾輛,價格貴的驚人,恐怕他們賺一輩子也賺不到這樣一輛車,再看蘇惟惟的穿着,雖然身上穿的不是國際名牌,卻也是極有設計感的款式,甚至比國際名牌還有大牌範兒,這時候哪怕是北京,化妝的人依舊是少數,可蘇惟惟卻畫着精致絲毫挑不出錯的妝容。
蘇惟惟就這樣唇角微勾注視着他們,讓那人頓時赧然,他明白他和蘇惟惟地位經濟實力差距很大,因為蘇惟惟身上有種有錢人才有的從容感,那種感覺很難說得明白,總之,只有不必為未來為生活發愁的人才會有這樣從容的氣質,而他呢,他是個吃了這頓沒有下頓的人,未來對他來說一片灰暗,他又能管的了什麽?
他沉默片刻,笑笑:“梁明中有你這麽有錢的朋友還跟我一起住出租屋?不過話說回來,你知道他窮到房租都付不出來嗎?這麽大年紀了,天天做明星夢,美其名曰追求夢想,整天抱着一把吉他出門,晚上很晚才回來,這樣的人能有什麽出息?還不如跟我一樣刷盤子打工,去努力找工作呢,人要學會向現實低頭,不是嗎?”
蘇惟惟笑笑,不知該怎麽說,雖然她無數次曾提醒自己要認清現實,卻也有無數次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旁觀者永遠不懂那些有夢想的人是怎樣的心情,人沒有資格去毀滅別人的夢想。
“對了,你到底是梁明中什麽人?既然你這麽有錢,方便的話就幫我們把下個月房租給付了呗,反正對你來說那點錢根本不值一提!”
蘇惟惟蹙眉,“你付不出房租?”
室友面色不自然,“不是付不出,是開銷太大,你以為救我這麽窮?梁明中比我還窮呢,你不是他朋友嘛?是女朋友?不如就幫我們付一下呗,省得他下個月連房租錢都掏不出來。”
蘇惟惟嘆息一聲,忽而戲精上身,她擡眸看向走廊裏昏暗的光線,連連搖頭:“沒想到少爺都這麽窮了,還不肯接受家裏的幫助。”
梁明中室友一愣,“少爺?”這是哪來的稱呼?以為拍港臺劇呢?
“怎麽?難道明中沒告訴你他的家世?”蘇惟惟似乎很驚訝。
室友被忽悠的回不過神來?家世?這年頭農村人也有家世了?梁明中最多家裏有幾畝地,瓦屋幾間,除此外還能有什麽家世?
“沒想到少爺這麽低調,實話告訴你吧,我是少爺的管家,我們家少爺自小錦衣玉食,從沒受過罪,誰知他一門心思想進娛樂圈,你說他要進就進呗,偏偏要憑自己的實力進,哎,少爺真傻,以為這年頭靠實力就能出人頭地?其實想紅很簡單,叫老爺投資幾百萬給他拍部電影電視劇,保準他一定能紅,可他倒好,背着老爺從家裏跑出來,到這種地方憑實力,受這樣的罪,啧啧!”蘇惟惟一臉心痛。
室友愣了許久才意識到她說了什麽,梁明中那窮貨竟然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他家裏還有管家?怎麽他覺得那麽難以相信呢。
“你沒開玩笑吧?”
“我也希望我是在開玩笑的,我這次來,老爺讓我把家裏的車開來給少爺,就怕少爺不同意,要是老爺知道少爺連房租都交不出來,肯定要心疼死了,你說少爺到底要執拗到什麽時候?難道就不能把車先收了,讓家裏的傭人來俯視他媽?對了,你們這幢樓住着實在不行,人多嘈雜,幹脆把這幢樓買下來讓少爺一個人住。”
蘇惟惟一本正經說着,中途連拐彎都不帶的,或許是因為她的氣質實在太出衆,又或許是因為她自始至終臉不紅心不跳,以至于室友盯着她看了許久,才不得不信,原來那個窮貨梁明中背地裏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有錢人家的少爺!我天哪,要是真能有這樣一個朋友,以後出去吹牛逼都比別人硬氣啊。
室友把煙一扔,怒了:“這梁明中竟然瞞了我這麽久!還有啊!家裏有奔馳他不開,天天騎我自行車出去,還騙我說下個月交不起房租就要睡橋洞了!”
蘇惟惟直嘆氣,“可不是,他這人就是這樣,固執!別人說話他從來不聽!老爺也被他氣得半死!”
“是固執!太可恨了!那麽一個有錢人竟然隐藏到咱們無産階級裏,和我們一起吃這種非人吃的苦!你說他還是人嗎?”
蘇惟惟拍拍他的肩膀,她觑了眼室友真心實感的表情,問:“那你說現在該怎麽辦?你能不能給姐出個主意?”
蘇惟惟這忽然就以姐自稱,把室友吓了一跳。
但人家有錢人看得起他,他千萬不能掉鏈子,想到這,小室友認真出主意:“管家是吧?您貴姓?”
“蘇。”
“蘇管家,要我說你這事就得下猛藥,以前為什麽梁明中不願意回去?不就是因為身邊沒人勸他嗎?我跟他天天住一起,以後我幫你勸他!”小室友拍拍胸脯。
蘇惟惟心裏直笑,面上卻顯得極為淡定,“現在少爺就想做歌手做明星,我尋思着他是不會樂意我們拿錢來捧他的,可他這個人很愛面子你應該知道吧?”
“對對對!明明窮的吃不上飯卻什麽也不說。”
“所以啊,我知道你跟明中處的好,”先給對方戴個高帽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一下,勸明中拿着吉他去天橋下賣唱。”
對方剛想說包在他這個好朋友身上,聽到蘇惟惟的神轉折後,室友以為自己聽錯了,“賣唱?那怎麽可以!這不符合明中少爺的身份啊!”
“這你就不懂了,”蘇惟惟一副洞悉天命的表情,“我家老爺打聽過了,說現在很多演藝公司的經紀人都喜歡去街頭和酒吧挖掘人才,而明中雖然唱功好嗓子也好,可他缺乏舞臺經驗,只有抛棄一切去街頭賣唱,接受大家的檢驗,這才有機會走紅。”
小室友一愣一愣的。
夜已經深了,梁明中從外面走進來,他看向屋裏微弱的燈光,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疲累,忽而,一陣肉香飄來,梁明中尋着香味進去,就見桌子上正擺放着一盆紅燒肉,還有一盤白菜肉餃子,梁明中咽了口水,他今天一天什麽飯都沒吃,去樂隊唱歌還被嫌棄中氣不足,其實他不是中氣不足,是餓得沒力氣。他努力咽了咽口水,在室友進來時,努力把頭移向一邊。
“明中?”室友再次看到這大少爺,當即感慨,以前還不覺得,現在一瞧,梁明中氣質出衆,果然和他們這種凡人有本質區別,“這是我做的紅燒肉和餃子,你快來吃點!”
梁明中一愣,不敢相信地看他,室友也不容易,倆人生活中錢一向分得清,從沒請彼此吃過東西,如今室友竟然請他吃這麽好吃的紅燒肉和餃子?
“我已經吃過了,剩下的都是給你的,咱們這沒冰箱,不吃明天就壞了,你快吃。”
梁明中眨眨眼,愣愣地坐在床邊,他夾了口紅燒肉,囫囵吞下,又夾起一個餃子,他已經很久沒吃餃子了,上次吃餃子還是在家時,嫂子和大姐給他做的,梁明中嚼了口餃子,忽而不敢相信地愣住了,這餃子的味道……
他看向餃子裏的餡料,嫂子包白菜肉餃子喜歡用豬油渣,還用一種很特別的蔬菜,吃起來味道很特別,卻又很好吃。他又嚼了嚼,确定那味道确實是自己熟悉的,室友反常的行為瞬間有了解釋,難怪那麽摳門的室友竟然會做紅燒肉和餃子給他吃,難怪以前室友對他沒有好臉色,現在卻忽然轉變态度。
原來……
梁明中眼裏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他忍不住搖頭,嫂子還是那樣,做什麽事都不希望別人念她的好,總是在背後默默支持,她之所以會借由室友的名義對自己好,怕是照顧他男人的自尊心吧?她知道自己混得不好,在北京就要生存不下去,甚至連吃飯都困難,所以她才有這樣,對他好卻不讓他發覺。
這段時間在北京遭受的苦讓梁明中差點喪失信心,可如今,嫂子的一頓餃子一頓紅燒肉,卻又讓他瞬間有了信心,這點挫折算什麽呢,雖然他這麽久都沒做出一點樣子來,沒有能為家裏分擔,可嫂子依舊相信他,依舊在背後默默支持他。
“明中,我聽說很多歌手會去天橋下唱歌,你可別小瞧在街上唱歌,有些人就是通過街上賣唱才積攢了演唱經驗,你想做歌手的話,要是沒有準備可不行啊,要我說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給你壯壯膽,咱們就在面前放一個筐子,誰願意打賞就打賞,你可別不好意思,人總要賣出這一步的。”室友勸說。
如果是以前,梁明中一定會一口回絕,去街上賣唱?那跟乞讨的流浪漢有什麽區別?他的夢想是做歌手,他喜歡唱歌,而不是把唱歌當成賺錢的工具,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放不下那可笑的自尊,可現在,吃着嫂子做的紅燒肉和餃子,他眼眶漸漸濕潤,嫂子為了讓他邁出這一步費了不少心思吧?他要是還讓嫂子擔心,那他梁明中還算男人嗎?
“好!”
次日,蘇惟惟得到情報,便帶着bb和小妹偷偷躲在天橋不遠處的柱子後面,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
小妹由衷好奇,“嫂子,我們又沒有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蘇惟惟氣道:“小聲點,別讓你哥聽到了!”
小妹不以為然,嫂子也太傻了,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她穿得又這麽出衆,行為還如此詭異,來來往往的人都盯着她看好嗎?她還以為自己躲得過隐秘?早就暴露了!
“我哥唱歌要是唱得好我就把我攢下來的3毛錢打賞給她!”
不遠處的梁明中抱起吉他,撥動了幾下,随即低低吟唱。
他唱的是一首臺灣歌手的歌,這首歌在蘇惟惟的世界裏也有,是她鐘愛的老歌之一,老歌十分耐聽,加上梁明中的聲音既趕緊又有種說不出的故事感,屬于既能唱民謠又能唱搖滾的類型,這歌從他嘴裏唱出來,多了幾分特有的味道。
果然,來來往往圍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很多騎車的人都特地為了他停下角度,駐足聆聽,蘇惟惟聽得入迷,有幾段唱的她十分感慨。這些老歌寫于這個年代,經由這個年代的人唱出來,配合這周圍的人物街景,總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蘇惟惟聽得眼眶濕潤,停好車趕來的賀東霖見狀,忍不住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