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女人果然不簡單,才沒幾天的時間,就從一個不被夫君待見的怨婦,被如珍似寶的捧在手心裏了。」陳婉蓉窩在自己的屋子喝着補藥,才喝下就連忙吃了顆仙楂糖。

自己嫁進府裏多年,喝了不少補藥,肚子就是沒個消息,心中着實擔心再過些時候,婆婆抱孫心切,會不顧家規,讓其它幾個姨娘先她一步懷上孩子也不一定。

「是啊。」丫鬟秀巧一邊輕輕按摩着陳婉蓉的腿,一邊說道:「這些日子,都聽到西院傳來笑聲。」

太守府不太,尤其夜深時,各院之間仔細聽,還能聽到些動靜。

陳婉蓉冷哼了一聲,她那夫君三天兩頭都宿在小妾、姨娘的房裏,人家是恩恩愛愛,就她獨守空閨,看着桌上已經喝完的藥碗,一時怒極,用力砸到了地上。

秀巧一驚,連忙跪了下來。「二少奶奶息怒,別氣壞了身子。」

「我喝這些何用,」陳婉蓉恨聲道:「張經武不來,我找誰有孩子去!」

「二少奶奶,別惱,二少爺早晚會看到二少奶奶的好。其實有件事,奴婢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陳婉蓉沒好氣的瞪着她。「說!」

「二少奶奶也知道,西院那頭的事,五少爺向來瞞得緊,但現在多虧有個傻丫鬟叫靈兒的,她三天兩頭就會上大廚房找秦大娘東扯西聊,這一來一往,倒傳出了些事兒。」

陳婉蓉沒好氣的想,像靈兒這種碎嘴的丫鬟,若是在她房裏,她早早就打發了,就只有劉蘭芝還把人留在身邊,若說劉蘭芝聰明,但在這件事上,卻又少了心眼。

「秦大娘說了件有趣的事兒,說是前些日子劉家的少奶奶來,給五少奶奶送上了不少好東兩。」

陳婉蓉哼了一聲,劉蘭芝的兄長充其量不過就是個管個數百人的亭長罷了,能送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奴婢知道二少奶奶是看不上五少奶奶的東西,但據說劉少奶奶送上的一件童子衣很有名堂。」

陳婉蓉來了興趣,挑了下眉。「說下去。」

「那件童子衣據說是劉少奶奶家鄉的習俗,說是拿了生養多胎婦人孩子的童子衣,就能與夫君和和美美,早日懷胎生子。劉少奶奶當年也是拿了這童子衣,一連生了三子,夫妻至今感情甚好,連個小妾、通房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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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婉蓉蹙眉深思,這種事未免太過無稽,不過就是一件童子衣,只是……試試也無妨。

「奴婢聽了也是半信半疑,但五少爺這些日子跟五少奶奶的恩愛,那西院熱鬧、笑聲不斷,是大夥兒都看在眼裏的,五少奶奶還搬到了五少爺屋裏,今日夫人不也發一頓大脾氣,因為五少爺竟将府裏的事全交給了五少奶奶發落,這可代表着,以後夫人有什麽想要、想吃的、想用的,不單是月銀,就算是小姐的嫁妝,都得向五少奶奶開口。想想,一個當婆婆的要低頭跟媳婦要銀子,夫人心裏會有多不痛快。」

偏偏姚氏縱是不快,也只能咬牙先忍了下來,只因現在太守進京未歸,女兒又正待嫁,嫁妝不能委屈,但陳婉蓉知道,姚氏是忍一時,心中盤算等太守從京裏回來,要拿太守來壓着張青揚,大鬧一場。

陳婉蓉是次媳,對當家主母的位置原沒興趣,但就是不服輸争口氣,她跟程謹從閨中就相識一路争到現在,偏偏程謹就是仗着跟主母那層親上加親的關系,比她早嫁進了府裏當大少奶奶,這些年來,還不忘找機會處處壓着她這個晚半年進門的弟媳婦。

這聲大嫂,陳婉蓉是叫得心不甘情不願,但長幼有序,她是争不過,但她唯一能一拚的是自己肚子争氣,只要比程謹那一邊更早生下嫡子,自己在公婆心中的地位就會高些,當家主母的位置也有可能屬于她,就算是大嫂又如何,還不是得看着她臉色過日子。

「我今早聽說,銀杏那丫鬟也試着從秦大娘嘴裏,打聽靈兒說的那件童子衣的事兒。」

銀杏是大嫂房裏的人,陳婉蓉這下可有點急了。「大嫂出身書香門第,怎麽會信這種無稽之談?」

「二少奶奶,都這個節骨眼了,」秀巧勸道:「不論是迷信還是偏方,都得一試,說不準還真有用。」

是啊,多年都沒了消息,不試試怎麽成?陳婉蓉立刻交代,「去叫五少奶奶來見我。」

有求于人還要托大,秀巧在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可方才陳嬷嬷說,她看到大少奶奶帶着銀杏一同去了西院。」

陳婉蓉臉色一變,立刻站起身。「她就是擺明了要跟我搶了。」

秀巧識趣的沒說話,兩位少奶奶從當閨女時就争到現在,在夫人面前都誰也不讓誰了,更何況是在私底下,她這個當下人的,少說少錯,省得被遷怒。

「去拿我箱子裏的瑪瑙簪子,跟我去一趟西院。」

秀巧立刻進房裏拿了裝着瑪瑙簪子的木盒,并拿了件鬥篷替主子披上,接着便跟着主子往西院去。

流言這種東西向來傳得最快,若是刻意放出的消息,傳得不單快,更多了些添油加醋。

靈兒跑到初入府時當差的竈房去找廚娘秦大娘,說說笑笑的把話題扯到了李氏來看劉蘭芝時送的禮。

原本大夥兒都當成笑話看待,但沒幾日,張青揚與劉蘭芝如膠似漆的模樣衆人都瞧見了,大夥兒就開始對那件童子衣半信半疑了起來。

劉蘭芝開心的想着,靈兒做事雖然笨手笨腳的,但亂放話這活兒倒是做得好,如今這樣的結果正是她想要的,而且也非常期待有人沉不住氣找來,早早就交代守着西院的護院們,若是兩個嫂子來,一定要盡快請進來。

只是等了一個多月了,還是沒見兩個嫂子有什麽行動,不過她不死心,總想着一定會等到的。

今日下了場大雪,劉蘭芝帶着笑笑在外頭玩了一場雪戰,西院笑聲一片。

兩人笑笑鬧鬧好一會兒,天空卻不作美的又飄下了雪。

縱使知道笑笑還想玩,但怕她真着涼,于是劉蘭芝拉着她的手,哄道:「笑笑乖,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

笑笑側着頭想了一會兒,接着搖了搖頭。

劉蘭芝笑道:「今天是笑笑的生辰,昨天青青不是說會早些回來陪你用膳嗎?」

笑笑這才想起來,興奮的道:「笑笑生辰,是笑笑生辰。」

「是啊,笑笑生辰,你看時候不早了,可是你衣服都髒了,青青看了不開心,所以跟惠子回屋子去,換件漂亮衣服,好嗎?」

「好。」

惠子在一旁笑看着兩人的互動,五少奶奶真的很懂得怎麽哄小姐,三言兩語就把人給哄得服服貼貼,不像她,每次都要費盡唇舌,還未必能說得動小姐。

「換衣服。」笑笑拉着惠子,拔腿就往自己的屋子走。

惠子滿臉笑意的被拉着,還不忘回頭對五少奶奶說道:「天冷,惠子也給五少奶奶備了水,五少奶奶也快去洗洗祛寒氣。」

劉蘭芝帶着淺笑輕點頭,轉身要往自己的屋裏走去,邊走,她不禁想着,日子這麽一天天的過着,雖是平淡,卻有着一份寧靜的幸福。

她擡頭看着飄下來的白雪,曾經她以為此生最大的圓滿是擁有數之不盡的金銀珠寶,而今,這樣平淡的日子,照顧笑笑,有張青揚相伴,倒比起金銀珠寶卻更能給她一份踏實。

錢小鼠啊錢小鼠,你真是變了,成了戀上一個男人的女子。

回到屋裏,劉蘭芝用熱水洗去一身寒氣,整個人懶懶的斜卧在榻上,燒着地龍,所以屋子裏不冷,溫暖得令人昏昏欲睡。

門口有聲響,但她的雙眼依然閉着,聽到門開了,又要輕輕的被關上,她才緩緩的開了口,「怎麽了?」

靈兒微驚了下,她原不想吵到五少奶奶休息,才要靜靜退下。

「說吧。」劉蘭芝睜開眼,懶洋洋的說。

「大少奶奶在西院的月牙門前,被兩個護院大哥擋了下來,大少奶奶說要來看看五少奶奶。」

劉蘭芝立刻來了精神,快速坐起身。「快有請!」她連忙拿來手鏡,将頭發給攏了攏。「還有,記得去交代惠子一聲,別讓小姐跑出來。」

她不會冒險讓笑笑被任何一個人欺負,諷刺一句也不成。

靈兒應了一聲,馬上退了出去。

沒多久,程謹被請進了屋子裏,心頭還在為方才被擋在院外感到不舒爽。

明明不過就是個庶子,排場還堪比正統主子,甚至還高過正統主子,她嫁進府裏多年,還從沒降低身分來這西院裏,她是瞧不起這最偏僻的角落,更不看中住在裏頭的人。

不過這一路走來,看西院裏的梅花開得正盛,瑞雪從天而降,添了份迷離的美,倒成了太守府裏最美的景致,而後她被請進了雅致的小樓,屋外冷,但這屋裏卻溫暖,才進屋,一下子就令身上的寒氣退盡。

程謹只瞧了一眼,就看出房裏的擺設雖簡單,但每一樣都是上好的東西,地上鋪着厚厚的西域毛毯,窗上還挂着大雁羽毛做成的帳幔,不讓一絲寒風透入,就算是不燒炭火,也不會覺得寒冷。

見狀,她心頭更悶了。

「嫂子可真是貴客,快快請坐。」劉蘭芝從榻上起身,也顧不得自己赤着雙足,踩在柔軟的毯子上,一手親熱的拉着程謹坐到桌前。

面對劉蘭芝親切的招呼,程謹勉為其難的擠出抹笑。「早該來看看弟妹,一直到這時才得了空,若有缺些什麽,弟妹可別客氣,盡管跟嫂子說。」話一說完,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場面話說得可笑,人家這房裏用的都是好東西,就算也缺也輪不到她張羅,更別說她每個月拿的還是人家給的銀子,真是諷刺。

「嫂子有心了。」劉蘭芝倒也沒多說什麽,只是恭敬的道:「謝嫂嫂。」

「別跟我客套。」程謹壓下不快,這西院裏的每樣東西都刺着她的眼,今天來是有事相求,她的态度也不好張狂。「總是一家人嘛。」

「是。」劉蘭芝乖巧的點點頭,親自倒了杯熱茶,又将一盤小點送到了程謹面前。「這是夫君昨兒個特地做給我解饞的,味道極好,只是有些黏牙,若嫂子不嫌棄,吃點兒看看。」

看着桌上做成梅花形狀的甜糕,程謹真有種人比人氣死人之感,她向來瞧不起張青揚是個庶子,還是個以利為先的商賈,就算知道府中的月銀絕大部分都是出自他的私庫,對于這對夫妻她心底仍沒有一絲尊重,但見這一小碟甜糕,倒令她羨慕起劉蘭芝了。

她那個不過有個小小官位的夫君,別說點心,連杯茶水都沒為她倒過,成日只知道在外流連,房裏已經有兩個姨娘和三個通房還不滿足。

程謹悶悶的拿起梅花糕,吃了一口,贊道:「這東西極好,五少爺管着易水樓,客似雲來不是沒有道理。」

不論她這句話足真心或假意,聽在劉蘭芝的心頭就是舒服,身為妻子自然喜歡人家誇贊自己的夫君。

「若是大嫂喜歡,改日再叫人給大嫂送去。」

「你有心了。」吃了塊甜糕,又喝了口茶,程謹才又說道:「只是若是送,可否讓嫂子貪心些?」

劉蘭芝故作不解的眨了眨眼。「嫂子指的是……」

「前些日子,你娘家嫂子似乎送了個好東西。」程謹也不拐彎抹角。「據說是件童子衣。」

劉蘭芝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有些嬌羞的說:「大嫂子的消息倒是靈通,這事兒還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我娘家嫂子确實送了這麽一件童子衣裳,上頭繡的那幾個大胖小子,連我家爺看了都說可愛。說到底,是我娘家嫂子心急,畢竟之前……」她一頓,故作擔憂的嘆了口氣,「我之前為焦家婦,成親兩年都沒有孩子,與那裏的人處得也不愉快,但焦家畢竟是書香門第,嫂子擔心若真送了這麽件衣服,會令我在焦家被數落,說我迷信、粗鄙之類的,但這次,嫂子是什麽都不顧了,畢竟我是再嫁,她一心只盼着我能快樂過日子,于是求得我阿娘點了頭,她就趁這次來,送給了我,真或假不知,但至少是一份心意,分些福氣。但說也奇怪,夫君這些日子,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待我極好。」

她說得臉都紅了,而且這反應可不是做假,這段時間兩人幾乎夜夜歡愛,平時冰山似的男人,在床上可變成了熱情的火。

程謹聽在耳裏,心裏一陣激動,但表面上仍盡可能維持鎮定。「看來親家母和娘家嫂子有心。」

「确實如此,只願早日為夫君生下一兒半女,此生便圓滿了。」

她的話令程謹的心中一刺,張青揚不過就是個庶子,就算她再争氣,生出來的也不會是嫡子,只不過這長子的位置就被占了,想到這個,程謹心中就是不痛快。

「弟妹才嫁入府裏,又與五弟恩愛,有孩子也是早晚,這事兒不急。」

「說不急确實也是不急,」劉蘭芝也順着她的話說,「夫君也說,想跟我多過一段兩個人的恩愛日子。」

程謹聞言,雙眼一亮。「既是如此,那童子衣你留着暫時也是沒用,不如轉送給我吧。」

劉蘭芝在心中扮了個鬼臉,這種虧本生意別指望她做。

「嫂子既然開口,我自然不好拒絕,只不過這畢竟是我娘家嫂子送的,我這……」她故意不把話說完,還露出為難的神情。

「我知你哥哥這陣子就要離城,這是點心意。」程謹立刻拿給劉蘭芝一個荷包。

手中的荷包有些沉,但劉蘭芝要的可不是這麽一丁點,這一個個靠着張青揚過日子,卻不把他當一回事的人,這次一定要狠狠的被她宰一回才行。

「這怎麽……」劉蘭芝正要推辭,就看到門開了,陳婉蓉在丫鬟的扶持下走了過來。

帶着她們進門的大牛,口氣冷冷淡淡的禀道:「二少奶奶來了。」

「二嫂也來了。」劉蘭芝一張臉是滿滿的笑意。「今日我這裏還真是貴客臨門,大嫂前腳到了,二嫂後腳也到,蓬荜生輝啊。」

程謹看着陳婉蓉,眼底閃過不悅,但面上還是笑意盈盈。「弟妹怎麽來了?」

「蘭芝嫁進府裏這些日子,身子聽說都不見好,所以特地來看看。」陳婉蓉也是很會說場面話的。

劉蘭芝只覺得兩個嫂子,一個比一個會睜眼說話,她身子明明就好得不得了,但人家要怎麽說,她也沒必要反駁,「謝二嫂關心,快快請坐。」

「大嫂今日怎麽如此好興致?」陳婉蓉坐了下來,皮笑肉不笑的問道,同時目光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看這屋裏陳設,再想想自己屋子裏,心裏着實不舒服。

一個打心底瞧不起的女人,吃穿用度竟都勝過自己,她的目光不經意的跟程謹對上,心知肚明兩人的心思都在同一件事上頭,暗哼一聲,調開了視線。

程謹明白陳婉蓉是來跟她搶東西的,這女人讨厭,從小就只知道跟她争搶,不過她娘親精明,比她快了一步訂下了姨母家的嫡長子,所以陳婉蓉最後只能嫁給嫡次子,占了個長媳位置,這才稍稍讓她出了口怨氣,偏偏自己的肚子不争氣,生了女兒之後,就一直沒消息,就怕陳婉蓉比她早生下孩子,自己又要輸她了。

「我來看看弟妹,」陳婉蓉向來高傲,說話相當直接,「順便跟弟媳讨件禮,盼着弟媳割愛。」

程謹可沒料到陳婉蓉會直截了當的說自己是要東西的,立刻不服輸的說:「這麽巧,我也正好要跟弟妹讨個東西。」

劉蘭芝識趣的沒說話,這兩個嫂子不對盤,兩人杠上時,就像是兩虎相争,她只要在一旁看戲就好。

「凡事皆有先來後到,」程謹沒什麽起伏的聲線,隐含着淡淡的警告意味,「你別失了分寸。」

「嫂子這是打算以大欺小。」看着放在桌上的荷包,陳婉蓉叫身後的秀巧将瑪瑙簪子放下,又拿了個荷包,故意當着衆人的面,塞了張銀票進去。「五少爺是易水樓的管事,這做商人的,重利輕義,只看着錢辦事,做生意自然是價高者得,所以這東兩是我的。」

劉蘭芝心中冷笑,這個陳婉蓉自以為高人一等,也不想想現在是跟她求東西,還當着她的面踩張青揚。

是啊,她們高貴得覺得金銀財寶俗氣,今日卻為了生個兒子,他日做了當家主母,掌管中饋的事争個面紅耳赤,說到底只不過是嘴巴上不認,實際上卻一個比一個更狠心貪婪。

「二嫂子說的沒錯,我家爺管着易水樓,一介商賈,自然逐利,夫妻一體,我自然也成了個市儈之人。」劉蘭芝的眼底閃着光亮,不客氣的說道:「所以也不用兩個嫂子争來争去,就一百兩。」

此話一出,程謹和陳婉蓉原本怒視着對方的視線,同時間銳利的掃向了劉蘭芝。

劉蘭芝一臉堅定的回視兩人。

程謹的表情陰晴不定,原本她只是想要件童子衣來讨個吉利,所以只是客氣的給了些銀兩,卻沒料到陳婉蓉會突然殺出要搶,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為了這件衣服,而是面子之争,只是……就算是用金線繡的童子衣也不值一百兩,劉蘭芝未免獅子大開口。

陳婉蓉見程謹有所遲疑,立刻嘲諷一笑。「我給。」

「就你給得起嗎?」程謹壓下心疼,輸人不輸陣。「我也給。」

劉蘭芝故作苦惱的揉着太陽穴。「兩個嫂子這樣,可令我為難了。」她心裏其實喜得都要讓她飛上天了。

聞言,陳婉蓉不客氣的跟着程謹吵了起來。

突然,柱二從外頭推開了門,張青揚出現在門口。

看到張青揚,劉蘭芝有些意外,雖早知今日因笑笑生辰,他會早回府,卻沒料到天色未暗,他就回來了。

程謹和陳婉蓉沒料到張青揚會突然回來,兩人對視一眼,很快收起了方才争搶東西的那股狠勁。

「夫君今日還真早。」劉蘭芝連忙起身,上前替他撫去了肩上的雪花,脫掉了鬥篷。

「突然想你,所以回來看看你。」

劉蘭芝的小心肝猛然跳了好幾下,雙頰染上緋紅,這種話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他也真不知羞。

張青揚帶着笑,也不顧兩個嫂子在,緊緊牽着劉蘭芝的手。「方才在外頭聽到兩位嫂子的話,青揚知道兩位嫂子求子心切,但那件童子衣畢竟是蘭芝娘家嫂子的心意,這福氣實在不好轉送出去。」

劉蘭芝倒抽了口冷氣,敢情他這是回府來打亂她的計劃的?這可不成,她緊緊反握了握他的手,暗示他不要搗亂。

她派靈兒說了一堆有的沒的,設了這一個局,不單是想要從兩個嫂子手中拿些回銀子,更有一部分是要替他讨回點公道,他可不能在最後關頭毀了她的苦心。

張青揚沒有看她,只是安撫的捏了下她的手。

劉蘭芝在心中暗暗叫苦。

程謹和陳婉蓉對看一眼,這可好,張青揚說這話,只怕她們縱使想搶也搶不着,不免心中有些失望。

「不過,」張青揚手微用力,把劉蘭芝拉進自己懷裏,一點也不在意在他人面前展現兩人的親密。「我确實也想跟娘子再過些兩人的恩愛日子,孩子的事不急。」

劉蘭芝被摟在他的懷裏,又聽他這麽說,原本一片絕望的心,又冒出了一丁點的光明。

看着兩人恩愛的樣子,程謹和陳婉蓉對那童子衣的傳言,已經到了深信不疑的程度,心裏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是童子衣畢竟只有一件,要給誰還真是為難,不如……」張青揚低頭看着劉蘭芝,深情款款的說:「也別說一百兩了,就三百兩吧。」

程謹聽到這個數字,臉瞬間慘白。三百兩,不單要她把這些年來省下來的銀子送上來,還得用到自己的嫁妝啊!

陳婉蓉也是一臉驚愕,一時間不曉得該說什麽才好。

劉蘭芝則像是被雷劈了,原以為自己已經夠狠,卻來了個更狠的,不過就是件繡了幾個胖娃娃的童子衣,要個三百兩,會不會太過了?

「大嫂。」張青揚看向程謹。「三百兩可行?若大嫂不願,那就二嫂……」

「願!怎麽不願!」程謹心一橫,忙不疊的說:「回頭我便讓人把銀子送來。」

「就你出得起嗎?」陳婉蓉一個冷哼,要論家底,她可不輸人。「我可以再出更高的價。」

「青揚知二嫂子心急,」張青揚冷冷掃了陳婉蓉一眼。「但不論先來後到,大嫂總比二嫂早了大半年進張家,既稱她一聲大嫂,便得多一分尊重。我雖是個不入流的商賈,但是也知道一諾千金的道理。今日我既已先問了大嫂,大嫂也點頭給了這三百兩,我也不好反悔。若青揚坐地起價,縱使二嫂子如願得了這件童子衣,日後提到這事兒,只怕也會說青揚不單重利,是個不入流的商賈,還不守承諾,不是個君子。」

陳婉蓉氣得漲紅了臉,張青揚竟然拿她說的話來打她的臉,不過就是個登不上擡面的庶子,有些銀子罷了,竟然敢給她臉色瞧,這筆帳,她是記在頭上了,她站起身,連個招呼都不打掉頭就走。

「你這二嫂還真是沒規矩。」程謹花了三百兩雖然肉疼,但是今天不單能得到招子童子衣,還能看着陳婉蓉被羞辱,心裏還是得意。

「不如二嫂所願,她有些不快也是自然。」張青揚沒将陳婉蓉的态度放在心上。「只希望大嫂子真能得償所願,早生貴子。」說完,他向劉蘭芝使了個眼色。

她馬上意會,将童子衣從衣櫃拿了出來,交給了大嫂。

「承你貴言。」程謹興奮的起身,拿着劉蘭芝手中的童子衣,帶着自己的丫鬟離開了。

劉蘭芝一等人走,立刻把門給關上,背壓着門,與張青揚四目相接,臉上的驚訝還未完全褪去,低聲驚呼,「三百兩……你把一件童子衣賣了三百兩?!」

奸商,果然是奸商!她佩服得只差沒五體投地了。

「鹬蚌相争,總是漁翁得利,這是人心。」張青揚絲毫不見心虛,他本無心插手這件事,但為了讨她歡心,才出手幫她一把。

「可是你為什麽偏給了大嫂?」就她所知,陳婉蓉的家底比程謹還要豐厚,若讓她們兩個争到底,最後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二嫂說不定還能出得起更多的銀子。」

「二嫂身子寒,這些年來雖調理身子,卻無明顯改變,只怕難以懷胎。大嫂則不同,她有個女兒,這些年來不過就是因為心境煩躁,不易受孕,現在只要心境開了,誕下子嗣是早晚的事兒。」

見她看着自個兒的雙眼閃閃發亮,稍稍滿足了張青揚的男性自尊,不然在她眼裏只有銀子,他也是苦惱。

「你怎麽知道這些?」

他沒回答她,只是揉了揉她的頭,府裏所有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畢竟他從沒害人之心,卻不打算讓人有機會能害他。

正如他将府裏的事交給她,雖看似突然,實際上也是經過思量,只要她擁有更多權力,姚氏才會忌憚,不敢出手對她有一絲的危害。

「一件衣服賣了三百兩,開心嗎?」

一想到那筆銀子,劉蘭芝心花怒放。「這是當然!我一口氣就賺三百兩,別說開客棧,就連以前的債,都能還清了。」

張青揚原本揉着她的頭的手,突然轉而捏了下她的臉。

她驚呼一聲,拉開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臉。「幹麽捏我?」

「看你臉皮有多厚,明明什麽都沒做,平白無故讓你得了三百兩,還說是你賺的。」

「誰說我什麽都沒做!這陣子我被你折騰得也不少。」每個晚上都被弄得不能睡,她都快要累垮了。

「你說什麽?」

見他雙眸危險的眯了起來,劉蘭芝立刻用雙手護着胸脯。「沒……」

怎料她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被打橫抱起,丢上了床。

「你饒了我……」她不由得放軟了聲調,「天還亮着。」

「我才不在乎。」張青揚恣意吻着她的唇,吻得她渾身都沒有力氣,只能悸動的偎在他懷裏。

「你不單是奸商,」既然她逃不掉,便也不甘示弱的回吻他。「還是個無賴。」

「我承認,但也因為如此,才讓你崇拜我。」

劉蘭芝想要反駁,溢出嘴的卻是一聲嬌吟。誰說是冰山,他的熱情有時還真讓人吃不消。

月牙爬上了樹梢,張青揚早已交代從易水樓送了菜過來,今日打算與劉蘭芝和大牛兄弟倆一起慶祝笑笑的生辰。

以往這個日子總是冷冷清清,現在因為劉蘭芝來了,笑笑臉上也多了笑容,多了份開朗,他看在眼裏,也感開心。

才踏出房門,劉蘭芝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停下了腳步。「等我一會兒。」

張青揚不解的看着她去而複返,手上多了一個木盒子。「這是什麽?」

「給笑笑的生辰禮。」

他來了興趣。「送什麽?」

她獻寶似的打開來,裏頭是十二只用各式木頭雕成的木簪子,有梅、有蘭、有菊、有石榴……各個季節的花,雕得栩栩如生。

「怎麽會想到送這個?」

「笑笑之前看我為錢苦惱,送我一袋銀子,那時我就想着送這套禮了。」

「銀子?」

「是啊。」她沒好氣的掃他一眼。「一袋石頭銀子。」

張青揚不禁失笑,他完全可以想象她拿到那袋石頭銀子時,表情會有多失望。

「她吵要銀子,你不給,不是怕她丢了銀子,而是不想讓人知道她身上有真金白銀,到時為了搶銀子傷「她。」劉蘭芝輕而易舉就猜中了他的心思。「笑笑身上連個飾物也沒有,我猜你的用意也是怕有人為財傷人,但笑笑畢竟是個姑娘家,總要有些首飾,所以我就尋了人打了這十二枝木簪,有柚木、桧木、桦木,各個顏色花樣,不值幾個銀子,但可以讓笑笑随着心情裝扮。」

「你有心了。」

「這是當然!」她得意的微揚起下巴,接着挑釁的問道:「你呢?笑笑的寶貝青青,你送了什麽?」

張青揚摟着她的腰,神色自若的說:「我做了一桌好菜。」

「就這樣?」

他驕傲的點着頭。

劉蘭芝不以為然的嗤了一聲,「小氣鬼!一桌菜,虧你說得出來,我們明明就常吃你做的菜。」

「別身在福在不知福。」張青揚的語氣有一絲絲的警告,「我做的菜不好嗎?」

不是不好,只是……她皺了下眉頭。「若我生辰的時候呢?你也送我一桌菜嗎?」

「自然。」

劉蘭芝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不過你是我妻子,自然得多點。」

聞言,她的心裏頭升起了一絲絲的期待。

「看你的菜色想多只雞還是多只鴨,随你吩咐。」

劉蘭芝沒好氣的用力推了他一把,不再理會他,大步往前走。

張青揚失笑,跟在她身後,喊道:「不然多條魚也行。」

她沒理他,走得更快。

他笑得更開懷了,幾個大步來到她身旁,一把将她給抱了起來。

她一驚,急忙摟着他的脖子。

他沒說話,只是抱着她走過雪地,朝笑笑的房間而去。

雖然他們已經在一起一段時日了,但他還是舍不得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這種奇妙的感覺,他不知道如何說出口,不過他向來也無需說什麽,只要去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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