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S市。
夏末,夏天的尾巴。
雖逢開學之際,炎熱餘溫遲遲未散。
塑膠跑道上,揮散的汗水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熠熠碎光。
大一的新生還未歇了過去兩個月的放縱念想,此時此刻也不得不在軍訓的煎熬下老老實實的呆坐着。
“這種天氣也太折磨人了吧,我真的好想念宿舍的空調啊。”
賴文靜坐在樹蔭下,有氣無力。
傅雪瞥一眼室友,不由得覺得好笑:“不知道是誰進宿舍的時候還嚷嚷着宿舍空調破。”
S大是省內有名的百年老校。
秉着百年傳承的理念,不止學校的人文學術氣息濃厚,就連第一批安裝上的空調至今也沒再換過,大有人老珠黃空調也屹立不動的架勢。
賴文靜聽這話不樂意了,剛握着冰可樂的手也不擦,直接去捏傅雪的臉。傅雪被偷襲,直接報複回去。兩人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這邊動靜大,那邊陣營的目光倒是被吸引過來。外語系人煙稀少,男生更不用說,一個兩個直愣愣盯着傅雪。
傅雪人如其名,瓷肌星眸,雪一樣純淨美好。即使在酷熱的天氣下,也像是璞玉一般,顏色更甚。
在開學典禮上一炮而紅後,傅雪就對類似的目光見怪不怪。
更确切地說,從小到大,她對這種充滿打量的眼光免疫了。
“那邊教官在吹哨了。”另外兩個室友剛上完廁所,急急忙忙拉着傅雪賴文靜就去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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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大在全國久負盛名,軍訓上也是出了名的嚴苛。
上午的訓練剛結束,一顆顆剛剛步入校門沒多久的青蔥小菜們就跟霜打了一樣蔫。
雖說烈日下的訓練讓人心煩意亂,下午給的休息時間也還算是寬裕,足足有三小時。
傅雪扒拉着學校食堂的飯,有點難以下咽。做菜的大媽仿佛商量好了,沒命似的往裏面撒鹽。
“走走走,別吃這個了,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賴文靜大大咧咧,性情和名字相去甚遠,看傅雪也吃不下,拉上她就往外走。
“拉我幹嘛呀,神神秘秘的。”傅雪不僅生得冰雪貌美,就連聲音也軟糯動人。
嘴上念叨着,心到底還是随着去了。
賴文靜個子比傅雪還要矮,但還是虛虛攬着傅雪的肩膀,色眯眯地,“美人兒,小爺帶你吃香喝辣的去。”
傅雪哭笑不得,還記得到寝室第一天,這位女士就扒着自己不放手,美人來美人去的,甚至揚言晚上要一起睡。
剛開始的時候着實有點被吓到,相處這麽些天下來傅雪也清楚賴文靜就是這般,風裏來雨裏去,不着調。
賴文靜熟稔地帶着她在校園裏繞來繞去,沒走多久,直直就往一片小樹林沖。
往裏面走沒多遠就是學校的鐵護栅欄,對面是一條街,各式各樣的販賣小攤都有。
吃了這麽多天的學校食堂,傅雪早膩了。
高中時,锲而不舍風雨無阻叫外賣的榜首,她赫赫在錄。
她忍不住揶揄,“你哪兒找到的?”
賴文靜臭屁極了,“小爺自有妙招。”
事實上,這個地方也不是什麽秘密場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東西。
傅雪環望四周,稀稀拉拉的一行人中有幾個穿着綠色軍訓作服,格外顯眼。
賴文靜偷偷溜過來了不少次,直接跟對面的大爺點了串。
不一會兒,一個木板晃悠悠地伸了過來。
傅雪一看,樂了,上面印着各式各樣的收錢二維碼,還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小店雖小,味道極好!”
付了錢,兩個人幹脆蹲下來等着。
傅雪用樹枝無意識地畫着圈圈。
這片小樹林存在多年,樹葉茂密繁盛,相互交錯,環繞的樹枝隔離光線,留下一方清涼天地。
“小姑娘,你要的串好嘞。”那邊大爺吆喝着,用竹竿挑着要送進來,賴文靜一個躍起踩上石頭便要過去接。
傅雪順勢站起來,便發現旁邊的人神神叨叨的恨不得遁地飛走,一窩蜂全散了。
傅雪有點懵,但還是聽到了關鍵的一句,“學生會來抓人了!”
顧不了那麽多,她伸手去拽賴文靜,
“啊呀呀你快點抓人了抓人了。”
賴文靜剛拿好串,被這麽一拉,一個趔趄。
“愣着幹嘛,你想被扣分嗎,快跑呀。”
賴文靜堪堪站穩了,拉着傅雪便想跑。
轉身直面迎來一行人。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賴文靜一個激靈,想也沒想直接把整盒串塞到了傅雪懷裏。
傅雪:“......”
“小祖宗,大美人兒,幫幫我,我這次再被抓就要死定了。”
傅雪下意識把整盒串放到背後。
“喲,這位怎麽這麽眼熟啊,怎麽着,今天是來這裏乘涼來了還是在作詩啊。”
男生流裏流氣,但又頂着張白嫩的弟弟臉,此時笑眯眯地盯着賴文靜,也不違和。
“天幹物燥,這裏風景不錯哈哈哈。”
賴文靜幹巴巴笑了兩聲。
傅雪打量了一下走在中間的這個人,細長的脖子上挂了一張藍籌帶的工作牌,上面的字不大不小,學生會祁陽。
“旁邊這位同學?”
傅雪冷不丁被點到,倒也淡定,“練習一下軍訓動作,背手正步。”
祁陽:“......”
不知誰嗤笑了一聲,傅雪順着聲音望了過去。
那人倚着一棵樹,兩條長腿随意搭着,慵懶地靠在那裏,雙手環抱,清清冷冷的眸子斜斜地向這邊看了過來。
“祁陽,走了。”賀冼涼直起身,戴上帽子,簡簡單單的軍綠色服裝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更襯得他身形清瘦,皮膚冷白。
“哈?”祁陽抓了抓腦袋,到底也沒問為什麽,短短幾天的工作交流,他也有點摸清賀冼涼的性子了,說一不二。
傅雪眯了眯眼,呵,人模狗樣。
賴文靜松了口大氣,回寝室的路上還在感嘆個不停,“賀會長果然如傳聞中的那般仙姿鶴立啊,絕,超絕。”
傅雪有點無語,“你這是什麽形容,話說回來,你也認識他?”
“認識倒不至于,學校論壇早就炸了好嗎,那張證件照在裏面傳瘋了,這麽多年來總算來了個天神。”
這一點傅雪倒是很清楚,賀冼涼在高中時便是風雲人物。成績優異,家境優渥,這一路上來順風順水,本人也是矜持自傲。
如果說傅雪是努力拼搏,成功抓住S大的吊車尾,那麽賀冼涼便是天賜的金字塔頂端者,高三的時候更是直接保送S大的王牌專業。
剛剛一掃而過賀冼涼胸前的牌子,學生會長。
傅雪絲毫不奇怪他在大學能夠這麽受歡迎,倒是奇怪他為何留在了S大,他完全可以去北方更加頂尖的學校。
不過S大的金融專業确實在全國享譽盛名。
按理說不用高考的人可以不用再來學校,他卻沒擺譜,每天照例。
傅雪還記得她去找老師的時候,賀冼涼坐在教師辦公室的格間裏,老神在在地玩魔方。
“等等,什麽叫也啊,你認識天神?!!”賴文靜嗅到了一絲絲八卦的氣息。
傅雪默了一瞬,“高中校友而已,不太熟。”
她暗暗給自己下了個決定,大學裏盡量少跟這個掃把星接觸。
傅雪這般雲淡風輕,賴文靜倒也沒在意,換了個話題,“真是羨慕學生會,神氣得要命。不過裏面的人也真可憐,休息時間還要忙着抓人,他們不累麽,我倒是心累死了。”
“別管別人了,你還沒跟我解釋剛剛的事情呢。”傅雪拿出紙巾擦了擦賴文靜油汪汪的嘴,微微一笑,賴同學這會兒吃癟,成功閉嘴了。
美人兒就是美人兒,這樣質問也不惹人生氣。
“大美人兒,你舍得讓我在軍訓閉幕式上作檢讨嗎,被抓到三次就完蛋了,據說校長那個老頭兒,會大學四年一直盯着我!”
“那你還老直接去?”傅雪頗有點嫌棄地把那張紙丢進垃圾桶裏,搖了搖食指,“這種事情要講究技巧。”
“知道了知道了,平淡的大學生活中總要來點激情嘛。”賴文靜親親熱熱地推着傅雪的肩膀,“快回寝室吧,我想多享受一下‘千山童姥’!”
“天山童姥”是賴文靜給學校老舊的空調取的名字,“天山”在破黃老舊,“童姥”在微風一點點送來。真應該找個機會讓她跟宋可認識一下!
下午的午休時間在一聲急促的哨聲中結束,各個學院慌慌張張集合好了便開始訓練。
外院的男女比本就是不平衡,偏偏教官還喜歡将男女分開。
男生那邊橫豎就四排,豆芽菜一般歪歪扭扭地杵着。
教官恨鐵不成鋼極了。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成什麽樣子嘛。站也站不好,下午休息的時候都幹嘛了!啊!”
“晚上才藝表演和拉歌可怎麽辦啊!”
“拉歌就靠你們男生了,現在看來是指望不上了啊!”
“本來男生少跟其他營比就不占優勢,一點也不願意努力的啊!”
教官是南方人,在江西當的兵,年輕力壯,還是個二十歲的小夥子,被派過來給大一新生當軍訓教官。說話有點小姑娘的味道,末尾愛加個啊,像撒嬌一樣。
有男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剛剛是誰,自己主動喊報告,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教官有點生氣,覺得自己太沒威嚴了。
那個男生倒是不害臊,大大方方承認了,“報告教官,我剛剛不小心笑出聲了。”
“我允許你笑了嗎啊,全體男生站軍姿多加十分鐘!”這下男生連抱怨也不敢了。
夏末的天仿佛過得很慢,外院的人被拉去燈光球場的時候,天空中印滿了晚霞的餘晖,襯着一點點清涼的風。
大家被安排着坐下來,難得有共同挨在一起的時候,都禁不住對各自的好奇,聊了起來。
拉歌不愧是最讓人想釋放青春荷爾蒙的軍訓項目,今天最令人期待的時刻,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