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晚上睡覺的時候, 鴨蛋兒和狗蛋兒睡在二樓。賀冼涼和傅雪則住了三樓, 房間相鄰。

三樓的兩個多出來的房間, 原本是用來堆放雜物的,這幾天狗娃兒親自收拾鋪了床,做了足夠的準備。

床是木板床, 被子用的是手工打的棉花被, 厚實綿軟又舒服。

說是兩個房間,其實是用木板隔開了來, 成為了不同的空間。

但事實上, 幹什麽都環繞的是立體三面音響音。

賀冼涼是最後一個洗澡的, 所以, 他踩着樓梯踏上來的聲音,在這略顯空蕩偌大的房屋, 顯得格外得清晰。

傅雪能聽到他在她房門頓了會兒, 随後擡腳往裏面那扇門走去,然後便是輕輕地關門聲。

她磨蹭了一會兒拉了燈閘,手機信號不太好,弱到只能聊聊微信。

信號短短的一格,加載個朋友圈都要半天。

傅雪幹脆放下手機, 閉眼準備睡覺。

牆那邊突然“咚咚”響起兩聲, 給這安靜又沉寂的夜平白添了幾抹悸動。

賀冼涼反手用指彎敲了敲木質的牆, 原本只是逗逗她,卻意外得到她回應。

傅雪伸出右手,也在牆上扣了四聲“咚-咚-咚-咚-”。

賀冼涼打開置頂聊天框——————

【賀冼涼:?】

【傅雪:早—點—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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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冼涼:好。】

傅雪手快發了一個摸狗狗說狗狗真乖的表情包, 剛想撤回,那頭“嗡嗡”發來一則:【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你知道什麽了??難道你要做我的狗子???

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傅雪就趕緊給自己數羊,試着催眠。

邊數着羊,關于賀冼涼的片斷越是在她緊閉的眼前蹦來蹦去,揮之不去,漸漸地像拼圖一樣,一塊一塊拼湊完整。

傅雪這天晚上,成功地深山野林中,第一次夢到了賀冼涼。

只不過這夢的內容太過于匪夷所思。

兩個人坐在庭院裏不停地拼圖......拼的都是她的照片......

傅雪自己都不知道,她原來在夢中對賀冼涼這麽有暴揍欲。

天色還蒙蒙亮的時候,傅雪就被後山上養的土雞打鳴聲給叫醒了。

第一時間就去拿床頭的手機看時間,沒到她昨晚定的鬧鐘時間,還很早。

她擡手關掉鬧鐘,在被子裏悶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爬起來,走到窗前。

推開窗,山裏雲霧缭繞,松針林若隐若現,匿在窗後面,也躲不過深秋霧濕的陰冷。

打了個寒顫,傅雪麻溜地換好衣服,下樓。

木板樓踏下去的聲音“噔噔”地作響。

走到拐角,她就和剛從衛生間出來的賀冼涼打了個照面。

他頭發蓬松淩亂,一根呆毛直直地翹起,賀冼涼半眯着眼,打了個呵欠,然後側着臉用毛巾擦拭。

傅雪看他睡眼惺忪的呆樣,心想下了一趟鄉,倒是看到了他與平常完全不一樣的面貌。

賀冼涼感受到她視線,與樓梯上的她四目相對,然後他在原地愣了很久。

看這樣子,果然是沒睡醒啊,傅雪徑直穿過他,準備去洗漱了。

等到她走到門口了,往回一瞅,他還是在樓梯口站着。

真應該拍下來,給那群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女生們看看,走下神壇的賀大校草,有多麽得呆唧唧。

狗娃兒和鴨蛋兒早就起來了,早飯也做好了溫在鍋裏。

傅雪和賀冼涼收拾準備好以後,狗娃兒正在給鴨蛋兒梳辮子。

小姑娘發質柔軟細滑,不一會兒,兩根小巧的羊角辮就顯現出來了。

早飯是煮得土雞蛋,熬得紅薯稀飯,配上黑面的窩窩頭,裏面還摻了芝麻,很香。

在這裏弄個農家樂,以這個淳樸鮮實的味道,絕對會很受歡迎。

撇開父母不說,狗娃兒和鴨蛋兒這小日子,其實過得還挺滋潤。

吃完早飯他們就下山,和陸虎,丁進義會合,準備一齊前往學校。

前來交流的四位大學生,這兩天就是大致了解情況,畢竟呆的時間并不長。

上午大家就坐在孩子後面,聽當地的老師怎樣上課。

下午四人輪番上陣,給孩子們上上課,順帶互動一下。

雖然他們本業不是基于教師這個職位,但是給這個還處于小學教育程度的學生上幾節課是沒問題的。

村裏的學校只有小學,要想上中學,還要跑到縣裏或者更遠的地方。

到時候,對這裏許多的孩子來說,留校住宿是他們選擇的餘地。

平常的日子,他們大多是認真學習。只在有人來的時候,學校才會組織活動。

所以他們大多尋着機會放松一下心情,也算是給平時枯燥單調的生活帶來點期盼。

今天這樣一天就這麽融洽,且平安無事地度過了。

第二天,和孩子們一起分享完他們從家帶來學校吃的午飯,四個人就要動身出發回B城了,在那裏,老師正等着他們。

臨走前,傅雪收到很多學生們親手寫的信,還有女生手工折的紙花。

她蹲下來摸了摸鴨蛋兒紅潤的臉蛋,“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喲~~”

鴨蛋兒甜甜地笑,“傅姐姐,拉勾勾。”

賀冼涼也跟着蹲下來,不死心般地摸了摸鴨蛋兒的兩根羊角辮,“下次,賀哥哥給你紮辮子,好不好?”

鴨蛋兒崴向傅雪懷裏,趴在她肩上,埋着腦袋,偏過頭去不看他。

賀冼涼什麽話沒說,只伸出手戳了戳她嫩嫩的臉蛋。

狗娃兒在一旁看着,沉默又害羞。

她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拍了拍他的肩。

車子慢慢地倒,轉過泥濘的彎,朝着山外駛去。

窗外,後視鏡裏一道道身影,久久伫立不願離去。

孩子們熱烈地揮手,“再見——再見——”

傅雪看着樹影交錯,離她遠去,永遠定格在身後,連帶着那些小人兒,都褪成了點。

漸漸地,點也消失,直至再也看不見。

車上,四個人都陷入一片沉寂。

傅雪面前倏地伸過來一只手,那手骨節分明,脈絡分明,格外熟悉。

“給你的。”緊握的手撐開,掌心靜靜地躺着一朵紙折的紅花。

“你給我的?”傅雪狐疑地盯着他。

“我親自疊的,下次再要回來,我會和你一起。”末了他輕輕咳了咳,補了一句,“這是憑證。”

傅雪學他平常挑眉的樣子,望向他,“和軍訓那根草一樣?”

這綠草紅花,紅配綠的,賀冼涼品味還真特殊。

“如果我不呢?”

傅雪搖搖頭,拿起那朵紅花仔細地端詳起來。

不過,賀冼涼手還真是巧。對稱均勻,花瓣都分類層層圍卷,還挺好看。

“你沒有機會拒絕了,狗娃兒......和鴨蛋兒,都是見證者。”他明晃晃地挑起一抹笑。

傅雪:“......”

雖然清冷孤傲慣了,但在喜歡的人前,歡喜是怎麽都藏不住的。

只有他自己曉得,拂去僞裝的外衣,揭開面具下,隐藏的是多麽炙熱濃烈的渴望。

陸虎:“......”

丁進義:“......”

坐在前面的陸虎和丁進義覺得自己一定是聾了,這和那天他們上車的時候冷着一張臉,把他倆趕到湊成一起坐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趕到B市的酒店,已經是傍晚。

和陸虎,丁進義二人道了別,賀冼涼和傅雪匆忙收拾了行李,要趕上下午回S市的大部隊。

這一趟,傅雪收獲不少,這下撰寫的報告可以給學校支教隊伍的專題項目提供不少意見去改進。

賀冼涼攢了幾天的事情沒幹,此刻在飛機上,也在傅雪身邊對着電腦敲敲打打。

按下服務燈,他向空姐要了兩杯溫水。

遞給傅雪後,賀冼涼才察覺到空姐遲遲站着,沒有要走的意思。

空姐自诩長得不差,看到這樣一個極品帥哥,不由得生出來一絲喜歡。

在航班上,她能遇到很多社會名流,憑着自己的姿色,也算是交往了一打男友,基本上就沒有失敗過。

不過賀冼涼這樣氣質上乘,通身矜貴之氣的,十分難得。

想到這裏,她自信滿滿地遞了一張自己的名片過去,勢在必得。

傅雪在一旁看着空姐的小動作,心想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長得還挺好看......

她偷偷摸摸打量賀冼涼,發現他一副思索的樣子。

什麽嘛......

半晌,他緩緩開口,“這位女士,請你讓開,擋到我了。”

半點眼風都沒分給這位,空姐的臉霎時一白。

等到空姐甩腰氣憤地走了,賀冼涼才從電腦裏屏幕裏擡起頭,“你剛剛偷偷摸摸看什麽呢?”

傅雪被這麽一問,支支吾吾,“反正不是在看你......”

等到兩人走出停機壩,夜色已全然暗下,只有擺渡車和遠處的機場大廳,在這深意中,透着明亮的光。

濕意凝重,深秋的陰冷,在這深夜,冷冽入骨。撓得人生冷。

走出機場大廳,道路上車輛疾馳,燈光掠影。

賀冼涼轉過身來,稍稍俯身,緊了緊傅雪的外套領子。

傅雪感覺有點點涼意落在自己的睫毛上,癢癢的。

仰頭望向天空,絲絲雪白陣陣地,輕輕砸在臉上。

深墨色的夜,襯着片片的雪白潔淨。

傅雪緩緩伸手,一片晶瑩潔白的雪花,靜靜地躺在掌心。

下雪了。

S市的初雪,冬天,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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