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五

毋庸置疑,正因家庭的存在,人類社會最傑出的美德才得以創造、加強及傳承。

阿琛沒有反駁,他只是放開了抱着她的雙臂,慢慢走到她的身旁,拉起她的手,眼睛流連在她的眉眼五官上。他臉上的表情仍然是那麽的淡漠,好像在他面前如此激動地自己只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見他這個樣子,劉凡旭猛地閉上眼睛,她擡手揉着眉心,手指有些使不上力氣。胸腔中激蕩着的情緒慢慢平息下來,她重新拾起了她的平靜,只是,這樣的平靜更多的帶着無可奈何的意味。

“阿琛......”劉凡旭的唇瓣幾不可聞的吐出這個名字,帶着懷念和悵然。她無法否認自己的心情,對他,不是無動于衷的。因為這個男人曾經給了她最朦胧的初戀,可是就像大部分的初戀都會無疾而終一樣,她和他也最終分道揚镳。只是,他們之間卻連一場正式提出分手的交談都沒有。多麽可笑,她曾經居然也是對他懷抱過希望的。

“阿迦,那些白玉蘭花,每一朵都和老宅大廳裏懸挂的那朵一模一樣,無論是傾斜的方向或者是盛開的角度。”他拉着她的手,邊朝前走着邊指着身邊的花田,語氣清淡卻說着偏執瘋狂的話。劉凡旭垂下睫毛,嘴唇動了動,臉上的神情有些僵硬,心底也是一陣陣的發寒。

劉凡旭擡頭看向他的側臉,他的臉龐精致,下颚曲線完美,只是他眼中的冷然,讓人窒息。可是,也正是他這樣別致的氣質,吸引了當初的自己。阿琛,全名白沐琛,因八字缺水,所以姓名填補之,取名沐琛,字佩玖。他來自中國,身世成謎,對于他,她了解的真是太少太少了。

可是,那個時候的自己,并不在意他的背景,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即便後來他消失的悄無聲息,她也只是以為他出了意外,并沒有真正探究過他的去向。劉凡旭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被他緊緊握着的右手,舌苔發酸發苦,她抿着嘴唇,輕聲說道,“阿琛,那時你去了哪裏?”

“你想知道嗎?”白沐琛終于不再自說自話的介紹着他的領地,而是直面回應了她的問題。盡管,這樣的回應仍然讓她難以回答。是的,她并不是真正在意這個問題,否則當初又如何找不到他。劉凡旭望着他的眼神,輕輕顫動着,而他看向她的目光裏,卻依然是黑沉一片,她看不出他是否有過委屈或者別的什麽情緒,她甚至不确定他對她是否存在過感情。

白沐琛伸出手,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柔的拂過她的臉頰。她并沒有躲閃,她直視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開口。只是,他望着她的臉,始終沉默着,直到她的耐心快要告罄,就要忍不住的時候,他才慢吞吞的說道,“阿迦,為什麽,如果你選擇馬爾福,我還可以告訴自己你選擇的是門當戶對的家族聯姻,可是,你居然選擇了一個麻瓜。你曾經不是最不屑一顧的嗎?為什麽是他,而不是我......”

“......”劉凡旭仰頭望着他的眼睛,即使是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神情依然沒有多大的浮動,她根本看不透這個男人,所以說,當初的自己究竟是為何要招惹他的。她搖搖頭,不用細想,她就能夠回答,因為有些事情根本不必作僞。有很多關于他的疑問,她曾經在夢裏問過千百遍,她得不到答案,如今本尊就在面前,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反問他,可是,她望着他那雙被重重迷霧遮蓋住的雙眸,卻又忽然不想知道答案了,她搖了搖頭,說道,“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是的,已經不重要了。困擾自己很多年的疑問,頃刻之間不再想要探究答案。這本身已經是一種釋懷,如今耿耿于懷的人只有他而已。可是,明明是他首先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兩人之間她一直以為他才是最先釋懷的那個人。如今他又對她說出了這樣的話,這該是怎麽樣的一種命運,卻原來她一直奢望,認為求而不得的東西,曾經也是得到過得嗎?

“不重要了嗎?”白沐琛重複着她的話,聲音越發輕柔,語調也更加陰沉,他垂下睫毛,握緊着她的右手,靜默幾秒之後,忽然說道,“你可以左右開始的起點,卻不能主導結束的終點。阿迦,”他慢慢勾起唇角,一抹淺淺的笑容在他的唇畔綻開,劉凡旭吃驚的張大眼睛,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容。它若昙花一現般,令人驚豔失神。可是同時,它也如同一抹罂粟,帶着致命的毒素。

“一切因你而起,也只會因你而終。”白沐琛的話,一字一句如同詛咒一般,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上。劉凡旭搖搖頭,她的眼底漸漸浮出一層水霧,隔着這層朦胧她想要看清楚他此時此刻的神情,卻最終只是頹然。她不想傷害斯潘塞瑞德,也同樣不想傷害白沐琛。她拒絕他對命運的最終審判,她說,“阿琛,你在逼我嗎?”

“如果你認為這是在逼你的話,”白沐琛似是而非的說道,他擡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俯下身,靠近她的臉龐,語氣輕柔的低語,“阿迦,想要結束這一切,只有一個辦法,只看你願不願意這麽選擇。”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将它放到他的心口處,說道,“随你。”

劉凡旭怔怔的看着他,聽他說出這些話,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因為身體乏力,并沒能擺脫他的牽制。白沐琛看着她,依舊是那副神情,剛剛用來迷惑她的笑容也不見了蹤影。他忽然放開她的手,朝前邁了一步,站在她的身前背對着她蹲下身。

這分外熟悉的一幕,将她生生釘死在原地,她甚至連轉身逃離的想法都沒有,她就這麽看着他的背影,淚水溢出眼眶,順着睫毛一滴滴的垂落。她下意識的伸出雙手,趴伏在他的背上,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脖頸,臉頰上的淚水沾濕了他的臉頰,他勾起唇角,雙手抱住她的膝蓋,慢慢地站起身。

一步一步,他背着她繼續朝前走,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說話,而她卻已是淚流滿面。多年前的嬉鬧,那些漫不經心的話,當時并沒有覺得有何不同,如今一一想來卻是如此的痛楚揪心。如果當初他不離開,如果當初她去尋他,那麽現在她是不是就不用面對他給出的選擇?她愛着斯潘塞瑞德,卻無法做到為了選擇他而殺死白沐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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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料定了,我不會殺死你,對嗎?”劉凡旭閉着眼睛,沙啞着嗓音,說道,“即便是到了現在,你仍然在算計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放開你,”白沐琛沉默了許久,方才開口,他說,“我以為你哪怕嫁給了什麽人,也只是為了家族利益,我終究能奪回你。”白沐琛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已經将她拐到美國之後,居然會橫□□來一個斯潘塞瑞德,而算無遺漏的白沐琛居然因為斯潘賽瑞德是個麻瓜,就放松了警惕,他以為她永遠都不會愛上一個她曾經不屑一顧的普通人。

“我不會永遠等着你來愛我,阿琛。”劉凡旭的聲音很輕,“尤其是在我認為你已經死去的情況下,我更加不會對你有所期待,你太自以為是了。”她垂下濕漉漉的睫毛,聲音仍然有些不穩,她繼續說道,“既然如此,當初你又何必要突然離開。”

“......”白沐琛沉默着沒有回答,劉凡旭見他這樣,眉心蹙了一下,嘆出一口氣,正準備放棄這個話題,誰成想他在許久的沉默之後,卻奇跡般的開了口,他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渡劫。”

劉凡旭一驚,這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答案。她原本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來自中國的魔法師而已,正如霍格沃茲裏那些華裔巫師。不同的是,他沒有上過魔法學校,所以對魔咒表現的分外饑&渴。她側眸望向他近在咫尺的臉頰,如此距離,也看不到毛孔,原來他就是那些只在傳說中出現的修真者嗎?

想到這裏,她的眉頭再一次皺起,如果是這樣,那他就更加不可能傷人性命,不是說修真者最忌因果的嗎?為何他可以這樣無所顧忌,還是說那些命案并非他所為?不想再繼續無謂的揣度下去,劉凡旭斟酌了一番語序,方才再次開口,她說,“渡劫可還順利?”

“你其實并不關心這個,你真正想要問我的,是那些命案,對嗎?”白沐琛的語氣依舊淡淡的,他并沒有掩飾,直截了當的截斷了她的試探。只是,聽到他的話,劉凡旭不舒服的皺起了眉頭,她反駁道,“這确實是我想要問的問題之一,但是我同樣想要知道關于你的事情,阿琛,你始終瞞着我,直到現在,你終于願意告訴我了,我為何不關心?”

“......”白沐琛聽到劉凡旭的回話,靜默了幾秒,方才淡淡的反問道,“你想先聽哪一個?”

“你想先說哪一個?”劉凡旭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再一次将選擇權交回到白沐琛的手中。大概是知道了她絕對不會給出肯定答案,白沐琛抿嘴靜默了片刻,才慢條斯理的開始解釋,他說,“成功了,只是受些傷,所以尋了這個地方修養,現在已無大礙。”白沐琛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劉凡旭又怎麽會聽不出他寥寥幾個字中吐露出來的兇險。

“至于那些案子,我并未參與,不過是推波助瀾一番而已。至于因果,還了便是,并不需要花費我太多精力。”白沐琛漫不經心的語氣,聽得劉凡旭一陣氣悶,她扶着他寬闊的肩膀,直起身,瞪着他的側臉,追問道,“那你算計我的事情呢,這個因果如何了得?”

“只有這個沒有了卻,”白沐琛搖搖頭,承認自己身上仍然背負着一道枷鎖,他微微側首,看着她,很認真的說道,“這個因果已經牽絆太深,若你不能許我今生,便只能用我的命來還了。”

“......”劉凡旭垂下眼睑,輕聲說道,“你又為何總是逼我?”

這一次白沐琛沒有再開口,劉凡旭垂下睫毛,将視線放到周圍一望無際的花海中。那些搖曳多姿的白玉蘭,仿佛一個模子雕刻出來的一般,美麗精致卻又帶着說不出的偏執詭異。照理說,修士最是崇尚自然,可是他的性情卻如此霸道強勢。如此一個人,她卻從未看清過,如今被帶進這裏,也是她逃不開的劫數。

想到這裏,劉凡旭知道,即便到了此刻,她依然沒有想過武力解決這種境況。她仍然在試圖緩和的說服他,可是她早已身在局中,又該如何改變他的想法。她的手指摩挲着他肩頭的意料,心思飛轉間,卻聽到他淡淡的低語,他說,“阿迦,不必費神,你出不去的。”

早在剛剛她踏進這裏的那一刻,她就感覺到了法陣的變化,或者說它原本就是如此。進得來出不去,他早就設計好了這一切,又如何會出現纰漏。更何況,她的魔力被封,身體又使不上力氣,與外面的人也不會有機會取得聯系。

她被他困在了這裏,劉凡旭垂着眼睑,不再做徒勞的掙紮。她側眸看向阿琛的臉頰,低聲問道,“你想囚禁我多久?”白沐琛搖搖頭,沒有回答,反而是擡眼看向不遠處自白霧中漸漸顯露出來的三層小樓,他淡淡的開口,聲音清淺如泉水,帶着明顯的愉悅,他說,“阿迦,你喜歡嗎?”

劉凡旭語塞,她的目光輕輕顫動,在靜默着望了他幾秒鐘之後,才慢慢轉頭看向他說的那棟小樓。如果她和他不是現在這種關系,她或許會很喜歡,因為這裏完全就是白沐琛按照她的喜好建造的,怎麽可能不喜歡。只是,她垂下睫毛,即便喜歡又如何,她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劉凡旭,如今,她有家人,有愛人,有朋友,她不再孤獨,她已經擁有了能夠始終陪伴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阿琛,你這又是何苦,”劉凡旭輕聲說着拒絕的話,她對他仍舊是不忍的,曾經這個男人也是被她放到心裏過的。只是,那個時候的她仍然太年輕,她不懂得什麽是愛,她不懂得怎麽樣去愛,她不願意妥協,也沒想到過付出。哪怕在心裏留下過痕跡,也只會因為傲慢和倔強,漸行漸遠最後慢慢地遺忘。她原本以為她和白沐琛也會是這樣,她皺着眉頭,指腹摳着他肩頭的衣料,抿着嘴唇,不知道該如何解開這個僵局,于是她反問道,“阿琛,我既不能承諾你今生,也不想要你死,你告訴我,我該如何是好?”

當飛機抵達西雅圖的時候,天上正下着蒙蒙細雨,瑞德提着輕便的手提袋,随着他的夥伴們走出候機室。在大門旁邊的停車區,有兩輛雪佛蘭uv,是他們已經提前抵達的禦用車駕。他們之中沒有人考慮留在西雅圖,他們不約而同的認同了立刻趕往福克斯的想法。盡管在那裏可能會遇到各種各樣未知的兇險狀況,但是這并不能阻攔他們前進的腳步。

瑞德一坐上車,就掏出手機打給劉凡旭,他需要提前告訴她他們的決定。只是,手機那頭,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态,這讓瑞德的眉頭越皺越緊。無論是在何種情況下,劉凡旭都不會無緣無故的不接聽他的電話,他煩躁的擡手揉着眉心,心裏已經開始推演着各種可能性。

車內坐着除了jj以外的所有人,他們在剛剛上車前,已經計劃好兵分兩路。由于jj的職責所在,她需要留在西雅圖控制住這裏的媒體新聞。而剩下的人則乘坐一輛uv立刻趕往福克斯。此時,見瑞德和劉凡旭聯系不上,大家的臉色都有些凝重。并非他們喜歡往最壞的可能性去猜測,而是在已經對他們發出危險警告後,她卻和他們失去了聯系,這不能不讓他們擔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在他們還在飛機上的時候,發生了。

“阿迦......”瑞德顫抖着嘴唇輕聲低喃着這個名字,他低頭看着手中的手機,知道再打下去也只會是同樣的結果。劉凡旭一定是在讓艾瑪通知他們之後,又遇到了什麽突發事件。

“等我們到了福克斯,就會知道發生過什麽,瑞德。”高登擡手摁住瑞德的肩膀,聲音幹脆,語調平緩,語氣沉穩,這多少讓瑞德稍微收回了些許散亂的思緒,他擡頭看向高登,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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