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結合（4）
徐微瀾回到家時，徐堯已經放學了。他抱着懷看着徐微瀾，上上下下打量她。
徐微瀾被他看得不自在，散下頭發遮住了臉。
“我都看見了！”徐堯撅着嘴說，“我看見他親你了。”
徐微瀾故作不經意，上前摸了一下徐堯的頭發，嗔了一句：“臭小子。”
徐堯卻一本正經甩開了她的手：“他就是那個男的？那個楊琰？”
徐堯的反應讓徐微瀾覺得反常，之前她和遲遇交往時，徐堯也曾見過，但卻未曾表現出這樣的敵意。
徐微瀾覺得有必要和他解釋一下，便說：“楊琰不是壞人。”
“可他也不像什麽好人！”
徐微瀾微怔，竟不知如何反駁。徐堯說的沒錯，楊琰雖不是壞人，但也未必好到哪裏去。他若是心善之流，恐怕不會坐到現在的位置，也不會如此狠毒地對待遲遇。
徐微瀾想起了他身上的刀疤，若是好人，身上恐怕也不會有那麽多疤痕，更不會給世人一個“狠角色”的印象。
可是，他對徐微瀾一直以來都算是體貼入微的。他雖然話不多說，但徐微瀾明白，宴會上他的照顧，多次面對遲遇時他的解圍，還有對她事業的支持和扶植，這些若無心意，不可能做得出來。
見姐姐陷入沉默，徐堯伸手拽她的裙子，問：“你喜歡他嗎？到底喜歡他什麽？”
徐微瀾愣了一下，伸手彈了徐堯的腦門一下，笑道：“和你說不清楚。”
她說完，回房換衣服，脫下裙子時，才發現剛剛歡愉之時，楊琰在她胸口留下的印記。
徐微瀾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他的，不然不會在前途未明的時候，任由他這樣胡來。
可是，她究竟喜歡他什麽？冷酷？暴戾？說一不二？沉穩可靠？還是他極不經意流露出的、不易察覺的細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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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她和徐堯說不清楚，對自己也交代不明白。
看秀之後幾日，徐微瀾沒有再聯系蔣牧淮，一是怕回憶起那天她和楊琰在會議室不堪入目的場景，二是怕蔣牧淮聽到了那天的傳聞，問出什麽她難以應對的問題。畢竟和蔣牧淮合作，徐微瀾希望能和他坦誠相處。
徐微瀾這邊沒有動靜，蔣牧淮卻主動聯系了她，跑到了她的工作室。
徐微瀾驚訝于他的到來，蔣牧淮半開玩笑地問她：“微瀾，我是被你抛棄了嗎？”
徐微瀾知道他中文不好，說話向來這個樣子，便也不計較，只是笑道：“是我這幾天太忙，暢銘合作的訂單量太大，我在工廠待了好幾天。”
蔣牧淮笑笑，表示理解。
禮尚往來，徐微瀾也給蔣牧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室，末了不好意思地說了句：“我這裏太小，也沒有上好的咖啡，只能拿礦泉水招待你。”
蔣牧淮接過礦泉水瓶，環視了一圈工作室，笑了笑：“盒子雖小，但藥膏靈驗。”
徐微瀾聽了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用中文表達“s”。
蔣牧淮的話總是能讓徐微瀾發笑，她借機告訴他：“中文裏，我們叫‘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蔣牧淮看着她，似是在品味徐微瀾的話，良久，他笑了笑：“微瀾，你有沒有發現？那些美好的事物，往往很難被人發覺。比如你的工作室，它的位置、規模都很一般，但是因為你，這裏變得非常美好。”
蔣牧淮突如其來的贊賞讓徐微瀾有些不好意思，她低頭笑了一下，“我哪裏有你說的那麽好。”
“si，”蔣牧淮不滿意徐微瀾的自我否定，“微瀾，不要懷疑我的眼光，你當然很美好，你的設計、你的品位……”蔣牧淮頓了一下，溫潤一笑，“還有，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也很美好，所以不要吝惜你的笑容。”
蔣牧淮的話很肉麻，徐微瀾聽了不由“噗嗤”一笑：“你們法國人總是這樣花言巧語，這種話法語說了好聽，中文說了可就肉麻了。”
蔣牧淮認真地搖搖頭：“我是華人，我不會花言巧語，我只講真話。”
和蔣牧淮聊天，徐微瀾很是放松，從插科打诨聊到了最近的設計風潮，轉眼間已是傍晚。
徐微瀾送蔣牧淮下樓，他突然想到什麽，回頭征求徐微瀾的意見：“上次參加了你和楊琰的發布會，我覺得效果很好，如果你願意，我們的合作也可以以這樣的形式告訴大家。我想，這将是一個好主意。”
徐微瀾想了一下，覺得蔣牧淮的想法不錯進軍國內以來，還沒有正式在媒體上發聲，蔣牧淮也沒有正式露面。如果借助此次合作發布進軍國內的消息，順便曝光兩人的合作，這對将來必将是一件好事。
徐微瀾同意蔣牧淮的想法，他那邊很快就安排了下去。蔣牧淮的團隊都很專業，徐微瀾便沒有過問，只聽從他們的安排，于發布會當天到了會議所在的酒店。
發布會是以時裝展示為主題，規模不大，但仍吸引了各路媒體。
徐微瀾和蔣牧淮的合作只是發布會的一個部分，她坐在臺下欣賞着蔣牧淮的設計，等到了環節，才有工作人員安排她上臺。
徐微瀾事前做了準備，倒也不怯場，講清楚了這次合作的意圖，又簡單介紹了lan設計理念上的共通點。
她說完了，便輪到了媒體發問：“請問徐小姐和楊總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問題一出，徐微瀾愣了一下，看了眼蔣牧淮，尴尬笑笑：“這的發布會，問這樣的問題恐怕……”
她的話沒說完，有記者打斷了她：“有傳聞說徐小姐和楊總的訂婚是假的，我們想聽聽徐小姐的解釋。”
記者話音剛落，那邊又有人問：“暢銘內部人員透露，徐小姐是楊總雇來僞裝未婚妻的，不知道您怎麽回答？”
“徐小姐在訂婚前曾欠下巨額高利貸，這事是否屬實？”
“如果這些是真的，那您和暢銘的聯合豈不是滿紙謊言？的合作又将如何進行？”
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已然不受控制。
徐微瀾愣在當場，腳下不由退後了一步。
蔣牧淮站在她邊上，伸手從背後扶住了她。
他向場控使了個眼色，場控急忙關掉了臺下的話筒聲。蔣牧淮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徐小姐是我尊重的設計師，也是我信任的朋友，希望各位不要單憑謠言就向她發起質問。”他說着，看了徐微瀾一眼，沖她笑了一下，“請各位相的信條，相信我的眼光。”
蔣牧淮說完，向臺下點頭示意，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輕撫徐微瀾後背，帶她去了後臺。
徐微瀾下臺時，這才發現自己手裏緊緊攢着裙子的一角，手心也已滿是冷汗。
她和楊琰的事情敗露，後果不堪設想。她的品牌受損倒不是主要的，楊琰那邊的損失恐怕更加嚴重，弄不好還會被德靈乘虛而入，而蔣牧淮多半也會受到牽連。
徐微瀾面色不安，蔣牧淮發現了，安慰她：“微瀾，不用擔心，事情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真相大白？
徐微瀾苦笑了一下，她當時就該想到，事情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她不想牽連蔣牧淮，便告辭離開。
蔣牧淮送她去了車庫，看她的樣子仍不免擔憂：“你這樣不适合開車，我送你……”
“charles，謝謝你，但我真的想一個人靜一靜。”
徐微瀾上了車，車子開出去一段，她接到了遲遇的電話。遲遇的聲音荒唐、可惡，他在電話那邊笑得嚣張，“怎麽樣？精彩嗎？”
徐微瀾猛踩剎車，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是你！你和德靈一起謀劃的！”
“徐微瀾，還不笨。”遲遇笑笑，“你，還有楊琰欠我的，我會慢慢讨回，從你們最珍視的東西開始。”
遲遇說罷挂斷了電話，徐微瀾還沒緩過神來，另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
“微瀾姐，不好了！你快回來！”助理的聲音慌慌張張。
徐微瀾一愣，放下電話，猛催了一腳油門，直奔工作室。
到了工作室，徐微瀾飛奔上樓，工作室的員工們都站在門外。她撥開人群走進去，才發現屋內已是一片狼藉，這所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工作室已變成了一片廢墟，牆壁坍塌，慘不忍睹。就連潔白的婚紗成品均已被燒成了焦黑色，散發着刺鼻的味道。
工作室的助理看到徐微瀾過來，上來拉了她一下：“中午我們出去吃飯，回來就……他們說是電線短路引起的……”
助理轉達着官方的說辭，徐微瀾擡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助理知道她心情不好，遣散了圍觀的人。
徐微瀾一步步走進廢墟，走到了自己平日的工作臺前。工作臺已經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影子。
十八歲入行，奮鬥了五年，她才有了這間工作室，這裏凝結了她許多的心血，即便是最困難的時期，她也沒有放棄過，一直視如珍寶，現在沒想到，就這樣毀于一旦。
徐微瀾回憶過往時光，覺得渾身被抽空了一樣，忍不住癱坐到了地上。
正如遲遇說的，他要一件件毀掉她珍視的東西，先是她的聲譽，然後是她的夢想，再是……
徐微瀾一愣，急忙從包裏摸出手機，按下“1”鍵，撥通了楊琰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那邊有人接起，聲線沉郁、穩重：“徐微瀾？”
“楊琰……”叫出了這個名字，徐微瀾的聲音已變得異常顫抖和哽咽。
楊琰聽了出來，問她：“你在哪兒？”
“工作室……”
她話沒說完，楊琰便道：“我馬上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