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所謂套路,在遇到那些并非常人的人時,便有可能将自己套牢,覃晴向來直覺以為自己的本事應對陶惠然應當是手到擒來,畢竟這未來嫂嫂從未應對過什麽心路九曲十八彎的後宅女子,而且自己到底也是懷揣了一個真誠的心,配上演技,總歸是能夠感化與她,事實也是如此,在接下來的幾日中覃晴與陶惠然的感情在馬背中不斷升溫,可問題,是在馬背上……

身為一個在前世今生都沒有抹過一根馬毛的千金大小姐,覃晴表示那馬背馳騁的夢想從來不曾停留在腦海中過,如今卻是不僅日日宣之于口,還得維持一副心馳神往的模樣并且付諸行動。

除了在馬背上,陶惠然還帶着覃晴同馬兒培養感情,例如喂草,洗馬,梳馬毛……連着幾日下來,覃晴深切體味到了什麽叫做真正的強顏歡笑打落牙齒和血吞,一層皮都要脫下來了,唯一的幸運便是陶惠然是個心軟的,到底沒立即叫覃晴一個人騎馬,又叫覃晴軟磨硬泡各種說辭,是以在之後的日子裏,雖說是教覃晴騎馬,卻是教覃晴換着花樣拉着在馬背上兜圈閑磕牙,才沒真将覃晴一身的細皮嫩肉都拆散了。

也叫淺春淺夏在旁看着微松了一口氣,她們的姑娘這幾日可是真辛苦……

如此,覃晴一賴便在這莊子裏賴了小半月的日子,反正注定是将來的嫂嫂,覃沛和溫氏那邊倒是沒派人來催過,只是老太君派人噓寒問暖了幾句,暗裏夾帶了叫覃晴趕快回去怕叫陶惠然帶野了的意思,覃晴卻是權當沒聽懂,又賴了幾日,直到這日晨起要再往馬場去的時候,外頭來報寧國公府又來人了。

覃晴叫人領進來一看,卻是覃子懿手底下的楊三兒,不由皺了皺眉,直覺就是不好,:“如何,府中可是出了什麽事?”

楊三兒道:“回姑娘的話,昨兒有人往府裏朝二姑娘提親,老太君應了,是以雙兒姑娘拖奴才出來禀告給姑娘呢。”

“提親?”覃晴的尾音拔高,連忙問道:“可是知道提親的是哪家的公子?”

說來覃韻也是叫發配去了莊子有些日子了,京中一些高門大戶裏肯定是有消息的,這當口怎麽可能過來提親?

“回姑娘的話,說是五軍營裏的一個昭信校尉,叫沈厲的。”楊三兒回道。

什麽?沈厲!覃晴不由得心中猛地一震。

“府裏都傳,那個沈校尉是一個泥腿子出身,在京中毫無根基。”楊三兒雖同四房的人沒什麽交情,可覃晴同覃韻的好他也是知道的,這說來二姑娘雖不是什麽得寵的姑娘,可到底是寧國公府的姑娘,這不過一個軍營裏六品的小小武官,說句難聽的,府中有頭臉的大丫鬟都能嫁得比這個好。

沈厲,沈厲……覃晴卻是沒有聽進楊三兒的話,只是腦中不斷盤旋着這個熟悉的名字,這個人她是知道的,上一世為言朔做事的親信裏頭就有這個人。

昭信校尉?呵,這個只不過是言朔如今給他随便找的閑差罷了,她當初入王府的時候沈厲可才從這個職位上升上來才沒幾日,只因言朔想将他提到半明面上來,升了官職好辦事罷了。

那個沈厲,一直都是言朔一手培養出來的人,吃的是裕王府的飯,拿的是裕王府的銀子,行的是裕王府的命令。說得再直白些,就是那種能為言朔辦一切事情,哪怕去死,同雲銷一般的死士。

甚至他做得事情,比雲銷更加血腥一點,更加危險一點,因為他殺人,殺過很多很多不計其數的人,不僅是作為一個軍人該殺的敵人,更是為言朔除去所有要除去的人,那就是一把刀,一個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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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一個人往寧國公府提親,怎麽可能是出于真心,怎麽可能是他自己的心意!

言朔!

覃晴深吸一口氣不禁踉跄倒退一步,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可他竟然設計沈厲去寧國公府提親,将覃韻的一輩子都毀給了那個殺神!

他是想做什麽?是她那天的态度終究惹惱了他,他想把覃韻捏在手中進而牽制她嗎?

她怎麽能給忘了,他本就是那種不擇手段毫無人性的劊子手!

“姑娘。”淺春淺夏也是訝然與老太君的決定,忙扶住覃晴。

覃晴死死咬住下唇靜下心來,道:“備車,我要回京城!馬上回京城!”

他要去找言朔,他憑什麽以這樣的手段去糟踐覃韻!

………………

匆忙與陶惠然告辭,覃晴收拾了東西便往京中敢,進城門的時候只停外頭一陣喧嘩之聲,城門的守衛突然出動将所有進城的行人車馬往兩邊攔,空出了正中央那條進城的大路來。

“姑娘,外頭攔路了。”淺春出去看了一眼,回來道。

“可知是為何事?”

淺春看了一眼覃晴,垂了眸道:“聽說是裕王殿下從京畿大營巡防回來了。”

他回來了?覃晴冷哼一聲,正好!

有馬蹄聲由遠及近,覃晴掀了車窗的簾子往外頭看去,黃土飛揚中,一隊人馬速度靠近,在城門前才緩緩慢下速度來。

“卑職參見裕王殿下千歲。”一個武将模樣的人在馬前單膝跪下。

“免禮。”言朔一身玄色的騎裝,披着銀白色的緞面披風高做與馬上,風塵仆仆卻是不減面上的清俊。

“皇上口谕。”那武将站起來後朝言朔正色道,言朔及身後跟随的親兵侍衛聞言,連忙下馬行禮。

“兒臣接旨。”

“皇上口谕,裕王巡視京畿大營辛苦,準先行回府休整,明日再行進宮複命,欽此。”

“謝父皇恩典。”言朔謝恩起身,順口便又走進了那武将寒暄了兩句,正要轉身上馬,卻是忽然感覺到了轉頭看向一旁叫守城衛兵攔住的人群裏,只見一輛華蓋的馬車上車窗的簾子掀起,那張日思夜想的面容透過車窗直直地看着他。

阿晴。言朔的面色一動,卻是接近不得,只瞧見見那車中的佳人嘴唇動了動,吐出三個字來。

言朔略略一頓,随即會意,輕輕點了下頭,翻身上馬,帶着人絕塵而去。

香金樓。

覃晴的馬車到香金樓的時候,大約是半個時辰後的事情,早早打發了楊三兒,覃晴卻是不瞞着淺春淺夏,徑直就帶着一道進了相近樓裏,掌櫃的一見,上來就笑着往樓上領,開了一間空屋子的門引淺春淺夏進去等。

瞧着神色驚疑不定地瞧着自己的丫鬟,覃晴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推了另一間屋子的門進去。

言朔的衣衫未換,依舊是城門前的那一身,顯然是進了城就直接過來的,銀白色緞面的披風随手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阿晴。”言朔見着覃晴進來,面上的笑容欣喜,長長相思之苦,忍不住便上去握住了覃晴的肩膀,卻不想叫覃晴猛地掙脫開來。

“阿晴?”言朔叫推得後退一步,神色微愣,而後怕是覃晴臉皮薄又羞與他的莽撞,不由尴尬地笑了笑,“是我又唐突了。”

覃晴冷眼瞧着言朔的神色自若,仿佛真是因唐突而覺着愧疚。

呵。覃晴的心中冷笑一聲,她說言沂好演技,卻是忘了當初真正好演技躲過皇後最初的猜忌,最後騙過皇帝騙過全天下以為他寬懷大量仁者愛人堪當天下衆任的,可是眼前這個裕王殿下!言沂的那些把戲根本不及他一半。

“裕王殿下可真是好手段。”覃晴的唇角勾起冷笑,緩緩開口道。

“阿晴,你這是……什麽意思?”言朔的神色微僵,卻是不解。

“王爺不知道麽?”覃晴涼涼反問,“王爺不是應當最清楚的麽?”

“當初王爺為了逼迫兵部侍郎就範,派人将其唯一幼愛女的畫像遞進了宮中選秀的畫像裏以待禦選,讓他不得不歸降與你,可其後,你卻設計将她嫁給了你手下近臣,永遠牢牢攥住了兵部侍郎的忠心,此事王爺可還記得?”覃晴看着言朔,清亮的眸底是仿佛冰潭池水的冷清。

“記得……”言朔不知覃晴為何提及此事,卻敏感地心知不妙,緩緩點了點頭。

官場奪利,非友即敵,本就如此,況且當初他在争奪兵權一事上總受言彤阻力,自是要下狠手的。

“如今,你讓沈厲娶了二姐姐,則是為了牽制住我。言朔,你當真好卑鄙!”

幾日對她那表面上的細心溫柔善解人意,竟是漸漸迷了她的眼,讓她忘記了言朔本真的面目。那是誰啊,那可是從皇後手底下活下來,一個個将所有手足除去的裕王言朔!她可是真真切切見識過他的手段的,怎麽就能被她這幾回的溫柔周全給哄得忘乎所以了,覺着他不過是個心儀自己的追求者而放松了警惕。

“阿晴你說什麽……”言朔的眉心微皺,心知覃晴是誤會了他,不由上前一步想要解釋,卻是不想覃晴忽然伸手摘了髻上的簪子,尖尖的簪尾直對着他。

“你……”言朔的眉心擰得愈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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