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春兒雙手接過墨玉令收了。
覃晴卻是不如往常般直接揮退,俏麗的面容上有些猶豫,良久,方遲疑道:“昨日……你可知曉王爺的消息?”
春兒搖頭:“王爺有令,奴才只專心負責姑娘的事宜,王府之事并不清楚。”
“哦……”覃晴應了一聲,有些失望,“你且去吧。”
“是。”春兒轉身開了小門出去,淺春淺夏便走了進來。
“姑娘……”淺春的心中隐隐有所覺察懷疑,卻又不甚明朗,疑惑之中便想開口,卻叫淺夏伸手一拉袖子。
“走吧,去二姐姐那裏。”覃晴也不做多解釋,言朔之事到底是不必瞞了她們的,可她也不必說道清楚,只她們心中有數就是。
清晨的冷風寒涼,覃晴頂着寒氣往覃韻處去,一進門兒,果然見她正專心繡着嫁衣。
“六妹妹來了。”聽着就任進來,覃韻不由擡頭笑道。
覃晴叫淺春淺夏解了大氅去了手攏,上前去看,只見那繡架上繃的紅色綢布上已是繡成了形的鴛鴦戲水栩栩如生,“二姐姐的繡工果真是頂頂好的,便是京中最好繡坊裏的繡娘也是沒有姐姐這樣的手藝。”
“妹妹的嘴可真是會誇人。”覃韻聞言,指尖輕輕從那對鴛鴦上撫過,眸中是淡淡的柔情。
“姐姐就不必謙虛了。”覃晴看着覃韻的神色,心中也是欣慰,上一世的覃韻至死未嫁,被寧國公府帶累得共赴黃泉,從來不知情滋味,而今生,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心儀之人,并且婚事在即。
“六妹妹這麽早來我這裏,可是有什麽事情嗎?”
明鏡端上茶水點心,覃韻随口問了一句。
“沒什麽事兒便不能到姐姐這兒來嗎?姐姐可是怕妹妹擾了你的專心,倒時候嫁衣上的鴛鴦繡得不好看沈校尉不喜歡嗎?”覃晴走到一旁的桌邊坐下,戲谑道。
“六妹妹!”覃韻的臉上又開始羞紅,嗔道:“這話若是叫二伯二嬸嬸知道,看他們怎麽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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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可是饒了我,千萬別叫爹娘知道。”覃晴雙手合十有口無心地對着覃韻求了求饒耍俏皮,一面眼睛卻望進桌上放的小籮筐裏,瞧見了裏的放的一疊花樣子,伸手就取了出來。
“這些可是上回姐姐給我看過的那些花樣子?”覃晴邊一張張翻着,邊道。
覃韻看了一眼,道:“就是那些呢,瞧拟當日那般求學好進的模樣,卻是沒想到你竟是個懶的,才起了頭便放下了。”
覃晴又從伸手從籮筐裏頭翻了翻,找出了上回自己繡的那塊帕子,左右瞧了瞧也是瞧不過眼,便扔在了一旁,搜羅了搜羅,重新用繡繃繃了一塊新的布上去。
“誰說妹妹是個懶的,今兒我便繡一個出來叫姐姐瞧瞧。”
想來今日也是無事,正好用來打發時間,覃晴又從一疊的花樣子裏頭翻了翻,找了一張最簡單的蘭花的樣子,穿了絲線就上了手。
覃韻從繡架上擡起眼來瞧了她一眼,唇角輕輕勾了勾,繼續埋首與自己的嫁衣上。
…………
大約是冬日寒冷叫人懶怠多動彈,覃晴一坐下,便直到了用傍晚的時候才從覃韻處出來,從二房的院子裏頭過的時候,聽着管事的婆子吩咐晚上覃沛膳食的要求,不由頓了頓,問道:“爹爹回來了?”
“回六姑娘的話,是呢,老爺說今兒衙門裏完事兒早,是以早回來了一會兒。”婆子道。
“爹爹現在在哪兒?”覃晴心裏頭想着的是沈厲上門提親靠覃沛才允了的事情,便想問問。
“老爺在書房呢。”婆子笑道。
覃晴點了點頭,邊往覃沛的書房裏頭去,敲門進去的時候,覃沛正捧着書卷認真研讀。
“爹爹。”覃晴行了一禮。
“嗯。”覃沛從書卷裏擡了眼,“你來了?可是有事?”
覃晴笑了笑,“沒什麽事呢,只是從英武伯府的莊子上回來之後,還沒有給爹爹請安呢。”
“嗯。”覃沛又點了點頭,目光又回到了書卷上去,而後突然一頓,想起了什麽,便放下了手中的書卷道:“聽說你與英武伯府家的姑娘交情甚篤?”
“是呢,惠然姐姐的性子爽氣,是個極好相處的人物,叫女兒看着,是個和京中各家姑娘都不一樣的好姑娘呢。”覃晴道。
“哦?”覃沛的尾音略揚,卻是沒有再問下去,只是道:“你哥哥的性子你也是清楚,還有你母親,将來新婦過門,你還是要多從中幫襯才是。”
溫氏乃江南女子,又生于世家大族,秀麗柔美,向來是看慣了世家女子的,自然是看不順眼陶惠然的經歷,而覃子懿的混賬性子更是不必說的,這成親不過是第一步,将來這二房裏頭怕也是有得可鬧。
“是,女兒謹記爹爹囑咐。”
覃晴應了一聲,覃沛輕嘆了一口,又拿起了書卷擡手就要讓覃晴告退,可覃晴卻是先一步開了口,“二姐姐的婚事定下了,聽姐姐說……還是爹爹幫忙定下的呢。”
“休要胡說。”覃沛的面色一正,“親事乃是老太君親自做主,豈有要旁人幫襯的道理!”
“是。”覃晴忙應了,除了不怎麽理後宅之事的老太爺,這老太君便是決定覃韻親事的最高長輩,是權威。從大房的大公子到二公子,還有如今的老爺們當年的婚事,哪一樁裏頭沒有老太君的首肯,便是覃子懿的婚事也是得了老太君的同意才開始進行的,将來覃依覃涵到覃瑜再到她的婚事,除非賜婚,否則便都是要從老太君的嘴裏說出來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順,這覃韻的婚事自然也是要一樣的。
覃沛這是不想叫覃韻叫人看輕呢。
“凡事切不可胡亂開口,三思而後行。”覃沛訓示道。
“是。”覃晴低頭道。
“回去吧。”覃沛重新将目光移回書卷上。
“六兒告退。”覃晴行了一禮,緩緩退了出去。
“姑娘。”
方出了屋子,淺夏便上來為覃晴披上大氅。
“打聽到了嗎?”覃晴低聲道。
“嗯。”淺夏輕輕點了點頭。
“回去說。”覃晴接了淺春手上的手攏,就自己的繡樓而去。
等進了自己的屋子,換了居家的便服,覃晴才開頭問淺夏道:“說說,可是為了什麽原因。”
覃晴指的是覃沛幫襯覃韻婚事的事情,據她的直覺,覃沛出言促成這樁婚事絕對不會是沒有緣由的,依着覃沛的性子,可不是喜歡亂點鴛鴦譜的人,而且沈厲也絕非那種憨傻之輩,憑着對覃韻的一腔情意便敢以昭信校尉的身份往寧國公府裏去提親,豈非是碰釘子?
覃沛那裏探不出來沒關系,這不還有跟随的親信小厮麽。
“回姑娘的話,說是因為沈校尉曾偶然救過老爺一回呢。”淺夏道。
“沈厲救過爹爹?”覃晴的眉梢微挑,“爹爹何時遇過險,府中怎麽不知道?”
淺夏道:“說是以前有一回老爺在街上的時候馬忽然驚了,是沈校尉仗義出手,才沒叫老爺被從馬上甩下來,因不是什麽大事,是以才沒往府裏說呢。”
“呵。”覃晴笑了一聲,“這可還真是……巧呢。”
覃晴的直覺中覺着有些貓膩,可也是拿不準是不是沈厲自己故意出的招數,若真是套路,她可是要好好給沈厲記上一筆。
“好了,傳膳吧。”
北風呼嘯,冬日漫漫,第二日覃晴早起往覃韻處去的時候,便聽前頭傳來消息說沈厲派人來走請期的流程了,或許是覃韻馬上便要出嫁不能再輕易時常相見的緣故,又或許是真真閑來無事,覃晴又在覃韻的屋子裏頭一座就是一日,臨近傍晚的時候才站起了身告辭。
看看覃韻繡架上已是初現熱鬧繁榮吉祥寓意的各種繁複花樣,一樣樣的都是巧奪天工,再看看自己手中花了整整兩日的光景做出來的荷包,真真是相信見拙,醜的奇形怪狀。
暗暗嘆了一口,覃晴便走回了自己的院子,進院門的時候,只見着前頭樹叢忽然抖了抖,後頭有小厮灰色的衣衫一閃而過。
覃晴的猛地腳步一頓,然後跟了上去,一直到花圃的偏僻處,方見着等在那裏的春兒。
“姑娘。”春兒的雙手一遞,是言朔給覃晴的那枚墨玉令。
“王府可是有了回音,王爺怎麽說?”覃晴的語速有些稍快,心間跳動的速度在不經意間加快。
“回姑娘的話,王爺進來政務繁忙,着實是抽不出身來,請姑娘暫且等等。”春兒低頭恭敬道。
“哦。”覃晴的眸光一黯,垂下眸來,伸手接過了墨玉令握在手心。
墨玉冰涼,沁入覃晴的指尖,覃晴的齒尖輕輕咬唇,略猶豫了下,道:“你可知……王爺的臉上那道傷怎麽樣了。”
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她可是将他抓破了皮,再用什麽靈丹妙藥,怕幾日裏也是不能見好的。
像他這種天天出入朝堂日日同各種重臣要臣打交道的人,臉上有那麽一條抓痕在,可是有損顏面的。
春兒硬邦邦道:“回姑娘的話,奴才不知。”
覃晴的眉心不由輕蹙了一下,“你是他的人,難道就一點也不知道王府裏的事情麽?”
“回姑娘的話,奴才确實不知。”春兒道。
言朔派他到寧國公府,難道只是做單方面傳信的信鴿嗎!
覃晴重重咬了咬唇,不置一詞,轉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