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淮真“哦”了一聲，心裏反倒是松了一口氣。雖然她一個人去也沒什麽問題，但是鴻鈞願意去那就更好了，也省的有些無聊的人在背後議論紛紛，挑撥他和妖庭之間的關系。
選定禮物之後，孔宣就一直悶悶不樂，淮真便帶他出門去散步了。
“別在意了，你送我的禮物不是還有好幾件嗎？剩下的我一定會好好收着。”
孔宣癱在她手心裏，嘟囔道：“又不是沒有別的可以送，非要選這一件……明明我們都很喜歡的……”
淮真突然就明白他在意什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想着，在自己手裏的話，他還能偶爾拿來玩一玩，但是送給了別人，以後就沒得玩了。
這麽喜歡還是送給她了，真是沒白養。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總還有更好的，別難過了。”
孔宣依舊癱着，“嗯”了一聲。
因為鴻鈞早上不肯起床，兩人到達妖庭的時候，人已經很多了。
鴻鈞牽着淮真的手，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
太一聽聞消息，立刻和哥哥趕來迎接：“聖人。”
鴻鈞點了點頭，臉上帶了些微的笑意：“今日你是主角，無需在意我。”
他們這邊剛說完話，淮真也适時将禮物送上：“恭賀東皇陛下進階大羅金仙大圓滿。”
東皇太一将禮物收了下來，卻也沒着急去看，笑道：“聖人和夫人請随我來這邊。”
太一給準備的位置十分好，既不是太顯眼又能不受任何遮擋地看到歌舞，淮真便一邊吃着面前的靈果一邊去看美人兒們唱歌跳舞。
鴻鈞自從坐過來就沒什麽動作，就那麽坐在那裏，垂着眉眼，一副厭世的死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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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真将葡萄塞進他嘴裏：“這個還蠻好吃的。”
鴻鈞這才擡了擡眼：“你喜歡？太陰星上有，可以問羲和要一些。”
“那我回頭問問她。”淮真對着他嫣然一笑，又拿了個長得像桃子的靈果，掰成兩半，将其中一半遞給他。
鴻鈞沒有接，就着她的手啃了一口，然後厭棄地皺起眉頭：“這叫好吃？”
淮真瞪他一眼，便自己吃了起來。
無暇原本在招待女客的。東皇進階，附近小有名氣的生靈都趕來慶賀，不少是對東皇懷有特殊想法的女妖，太一無心應付，帝俊便将這差事給了妖後，本來她也是妖庭的女主人，照顧好女客是應當的。
但是這些女妖醉翁之意不在酒，話裏話外都是在打探東皇的私人信息，被問得次數多了，無暇也開始不耐煩起來，便将諸事都能交代給侍女們，自己則出來透透氣。
一來到大殿，就看到了淮真。
整個中央大殿之上，就只有她一個女性鲛人，濃密的泛着幽幽光澤的天藍色長發，以及白色的鲛紗裙，實在太顯眼了。
看到了淮真，自然也就看到了她身邊的聖人。
此刻，淮真正往鴻鈞嘴裏塞着靈果：“真的好吃呀，嘗一口嘛。”
鴻鈞偏過頭去，皺了皺眉：“你說的好吃跟我理解的完全不一樣，你是不是從小就沒吃過好東西？”
“不吃就算了。”淮真也不勉強，拿回來塞進了自己嘴裏。
鴻鈞突然湊了過去，從她還未吞咽進嘴裏的那一小部分上咬了一口，随即又十分嫌棄地說道：“哪裏好吃了？我有餓着你嗎？這種東西都能覺得好吃？”
無暇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過去刷個存在感，冷不丁看到這一幕，頓時呗哽住，差點就要提不上氣來了。
是她看花眼了嗎？聖人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不要臉的舉動？
到底是聖人好色過頭了還是淮真妖性太大，讓身邊的每個男人都為她神魂颠倒？
這麽有能耐，當初怎麽就沒讓東皇太一看上她呢？
無暇銀牙都要咬碎了，目光森森地看向兩人那邊。
察覺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淮真也連忙看了過去。
兩人視線相接的一瞬間，無暇立刻擠出一個笑容，擡腳走了過來。
淮真被無暇臉上僵硬猙獰的笑容吓了一大跳，手裏的勺子都差點扔到地上去，雖然堪堪把持住了，勺子裏的果肉卻是被抖掉了，掉到了鴻鈞的衣服上。
“這次也不是故意的，是吧？”淮真還沒開口說什麽呢，鴻鈞就先說了。
淮真立刻點頭：“你了解我的，我這麽可愛，這麽聰明，這麽懂事，怎麽會故意呢？”
鴻鈞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既然是你弄髒的，你得負責給我弄幹淨了。”
淮真皺了皺眉：“要不還是換一身吧，我乾坤袋裏有新的。”清潔法術她真的不太擅長啊，畢竟她是個愛幹淨的人，用法術來清潔總覺得沒有安全感，洗澡要在溫泉裏慢慢洗，衣服也要用泉水洗才行。
鴻鈞挑眉：“你随身帶着我的衣裳？”
淮真嘻嘻笑：“我準備的布料，前幾天找小童帶出去找人幫忙做的，新衣服，還沒來得及給你呢。用的鲛紗，諾，跟我穿的這件一個樣式的，情侶裝。”
鴻鈞忽地就笑了起來：“好啊，給我。”
淮真将乾坤袋一并給了他：“你快去換，我等你。”
鴻鈞将她抱了起來：“一起去。”
無暇還沒走到跟前，兩人就一同消失了，頓時一口老血哽在喉頭，難受得不行。
這時候，帝俊和太一也走了進來，看到桌子跟前沒人，便問道無暇：“聖人呢？”
“剛剛離開了，前後腳的功夫。”無暇強忍着心中的憤怒，很快整理好表情，對着帝俊微微一笑，“應當是淮真有什麽需求，聖人陪她去了。既沒有跟咱們告別，聖人不會突然離開的。”
帝俊點了點頭：“确實如此，既然來了，聖人自當不會不告而別。”然後又轉頭吩咐小妖，将聖人坐的位置收拾一下，換上新的靈果和靈酒。
剛收拾好，鴻鈞就牽着淮真走了過來。
三足金烏兄弟立刻迎了過去：“聖人和夫人若是有何需求，盡管吩咐小妖們便是。”
鴻鈞道：“無妨，不用特意關照我。”
太一敏銳地察覺到聖人身上的衣衫換了，又看了看淮真，頓時了然，轉頭問道淮真：“夫人有無不喜歡的食物？”
淮真搖頭，腼腆一笑：“沒關系，跟別人的一樣就行，不喜歡的我就不吃了嘛。那麽多，總有我很喜歡的，足夠了。”
東皇太一頓時覺得棘手，不怕提要求，就怕沒要求，這樣讓他從何下手？
鴻鈞說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見外。”
東皇太一頓時大喜：“師尊。”
鴻鈞輕笑一聲：“過兩日再去拜師吧，今日是你的進階大典，不便節外生枝。”
東皇太一立刻應道：“是。”
帝俊站在一邊，笑意晏晏地看着這一幕，雖然心中羨慕不已，卻也沒有想要在這時候追問聖人的打算，畢竟，今天的主角是弟弟。
鴻鈞看了他一眼，又道：“這世上就只有你們兄弟二人同為三足金烏，我也不好厚此薄彼，你們商量個時間，一起前來吧。”
喜從天降，帝俊一時之間竟然呆愣了：“啊？”
太一悄悄伸手拽了一下哥哥的袖子，讓他回神，又看向淮真，說道：“前些時日我在太陽星修行，閑極無聊進山悟道，發現了這種果子，之前從未見過。我嘗過了，可以吃的，夫人嘗嘗看喜不喜歡？”
淮真笑着收下：“謝謝。”
鴻鈞又道：“你們去招待客人吧，我們一個時辰後離開。”
既然聖人都這麽說了，太一也不好再多說什麽，應了一聲“是”，就跟哥哥先去前面的大殿了。走之前又看了一眼無暇，示意她也趕緊去招待女客。
無暇笑了笑，看向淮真：“有什麽事只管喊我，就當在自己家一樣。”
淮真沒理她，拽着鴻鈞就走回了座位上。
無暇氣的臉都綠了，自從成為妖後以來，何曾有人敢對她如此無禮？偏偏這第一個，卻是她自小到大都看不起的“妹妹”。
然而這個時候，無暇也不敢多說什麽多做什麽，忿忿不平地回了內殿，将情緒完全調整好之後，這才又回到了單身的女賓客招待區。
鴻鈞歪坐在那裏，看着淮真像個小倉鼠似的吃個不停，忍不住伸出手，撓了撓她的下巴。
淮真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怒氣沖沖地撲了過去：“你當我是貓呢！”
鴻鈞抱住她，哈哈笑起來：“你是魚，我記着呢。”
淮真氣哼哼的，張嘴就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鴻鈞吃痛，悶哼一聲：“還真的咬啊？”
“讓你長長記性！”
鴻鈞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眉眼含笑：“脾氣見長啊，我還以為你狐假虎威，才敢當面怼你的那位堂姐呢。”
淮真倒是很誠實：“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我就只能當做她不存在了呗，畢竟我打不過她。”
鴻鈞轉了轉她發髻上面的簪子：“有這個，問題不大。”
淮真立刻就興奮了：“真的？！那我現在去暴打她一頓還來得及吧？”
“不行，起碼今天不行。”
淮真：“哦，那你說個蛋。”
鴻鈞又笑了起來，揉了揉她的長發，直到發髻都亂了，這才松開手，又拿出小梳子，百無聊賴地給她編辮子。
兄弟倆走出去十幾米，帝俊才突然反應過來，語氣裏還帶着幾分不可置信，激動地說道：“聖人答應收我們為徒了？！”
“哥哥今日還是克制一些，先不要說出去了，免得節外生枝。明日咱們再一同前往紫霄宮。”
帝俊連忙點頭，又感慨道：“這次還是沾了你的光。想必是聖人是覺得既然将你收到門下了，怕我這個妖皇面子上不好看，便也将我一同收下了。”
太一搖頭：“哥哥說什麽呢？聖人豈會是因為這些事情就輕易改變主意的人？我想聖人早就已經仔細考量過了。”
不管怎麽說，能夠成為聖人的弟子，兄弟兩人都很高興，就連東皇太一，平時總是板着的臉，也忍不住露出來幾分笑意。
吃飽喝足，眼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鴻鈞便起身，準備帶着淮真離開。
剛走出大殿，一陣風吹過風，淮真下意識地去順了順長發，覺得好像少了什麽東西，然後摳了摳鴻鈞的手心：“我的發簪呢？”
鴻鈞也是一愣：“放在桌子上，忘記了，我回去拿。你去那邊長廊等我。”
淮真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點了點頭：“好。”
那邊正對着中央大殿，位置十分開闊，因為是通往內殿的走廊，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也仍是很清閑，只有幾個過來送靈果靈酒的侍女偶爾來回穿梭。
鲲鵬喝了不少酒，看着意氣風發的妖皇和東皇，突然就心中生出些不忿來。
想他也是天縱英才，一路修煉到大羅金仙，也算是順風順水，在這個人才輩出的洪荒大陸上，他鲲鵬的名字，也有一席之地了，但是比起上頭那兩位，總還是差了不少。
但若仔細想想，他又差了什麽呢？論努力論能力，他明明都不差啊，只不過出身不夠好，既不是盤古的精血後裔，也沒能獨占太陽星這樣的天材寶地，更沒有天地至寶的伴生物。
然而，就算沒有這些，他不也成為這芸芸衆生中的佼佼者了嗎？若是再給他這些的話——
鲲鵬滿臉戾氣，心中的不甘和忿怨，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旁邊飛廉推了他一下：“愣着幹什麽？走，一起去給兩位陛下敬一杯酒，慶賀妖庭從此如日中天，東皇陛下就是咱們妖庭的強大後盾了！就算是面對巫族，咱們也不必再膽戰心驚了。”
鲲鵬沒有說話，倒是一起拿起了酒觚，跟在妖帥們後頭走了過去。
敬完酒之後，鲲鵬借口吹吹風，走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正猶豫着是要回自己的偏殿去，還是另外找個地方繼續喝酒，不期然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淮真。
女孩子正站在那裏，擡眼看向遠方的天空，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唇角帶着似有若無的清淺笑容。藍色的發很長，幾乎都快要垂落到腳踝了，上半截編成了一個大辮子，很粗糙的編法，但是在她身上，卻別有一股淩亂的美。
鲲鵬看着心心念念許久的人就在眼前，卻是突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站在那裏，呆愣得那個傻子。
眼前的人，明明只是第二次見，他卻仿佛覺得，好久不見了，隔着萬水千山，終于得以再次相聚似的。
他的視線太過灼烈，淮真也終于感受到了，冷不丁地轉過頭來，很是緊張：“誰？！”
“淮真——”鲲鵬結結巴巴，仍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看到鲲鵬這張臉，淮真突地就變了臉色，心裏有瞬間的慌張。
很快冷靜下來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想了起來，這一世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她的人生，至今與鲲鵬毫無交集，所以，對方應當是不認識她的，她自然也不該認識這個人。
“這位道友，也是來為東皇陛下慶賀的嗎？”
淮真主動開口，對着他微微一笑，然後指了指中央大殿和外大殿的方向：“客人們都在那邊，東皇陛下好像在外面的大殿裏。”
鲲鵬此時也已經冷靜下來了，這才注意到，淮真站的這個地方，正對着中央大殿的入口，便矜持了一些，往前走了走，在距離她兩米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擡起眼笑道：“我認識你，淮真夫人。我是妖庭的妖帥，鲲鵬。”
淮真抿了抿唇，明知道此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這個暴戾又沒種的男人，并不能再傷害她，淮真卻仍是下意識地害怕，仿佛那些事情真的曾經發生過一樣。
在洪荒大陸，家暴可沒有能夠說理的地方，只要一想到鲲鵬在原文裏面對她做過的那些事，淮真的心就不由得揪了起來，再一次暗暗唾棄自己的無能，果然還是太弱了。哪怕她有弗陵那樣的修為，都能有一搏的機會。
拼着魚死網破，她也絕不會跟這樣的人在一起。
鲲鵬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容顏，近距離看了才發現，這張臉比當初的驚鴻一瞥更加讓人難以拒絕。眉眼唇都像是用畫筆精心勾勒出來的一般，這張明豔至極的臉上，卻偏上有一雙清澈見底的明眸，帶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善意，讓人欲罷不能。
見她不作聲，甚至還有些緊張地抓住了自己的裙子，鲲鵬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還是個未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就跟他從別人那裏聽說到的一樣，只不過運氣好，意外遇上了聖人。
“淮真是跟聖人一起來的嗎？”
淮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是。”一邊說着，一邊轉過頭去看了看大殿的入口方向，心裏嘀咕，鴻鈞怎麽還沒出來？難道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嗎？
鲲鵬看她這副樣子，心中的戾氣就再次開始往上湧，笑了一聲，語氣裏就不由自主地帶了幾分惡意：“你尚且如此年輕，就懷有聖人血脈，不怕生産時丢了性命嗎？”
淮真訝異地看向他：“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鴻鈞：一對比就知道我的好了吧？
淮真：哎呀，他怎麽能跟你比呢？
鴻鈞很得意。
淮真：誰能比你臉皮更厚啊？
鴻鈞：……笑容逐漸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