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奶奶偏心

聽說外公要親自教導寶鏡,不止是二舅媽,就連二舅李立德表情也有些不渝。

在二舅兩口子看來,李蘭芯是個女孩兒,只有他們的兒子李明雨才是李家的唯一繼承人。偏偏老爺子橫豎看不上李明雨,從前一心教導李蘭芯,現在還要加上個外姓人!

大舅一家都挺為寶鏡高興,徐海東兩口子都知道老爺子是有學識的人,更為女兒驕傲。

寶鏡被衆人的高興所感染,自己越想越高興。

然而這份高興僅僅過了一天就戛然而止,臘月二十八,寶鏡一家人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就急着趕回鄉下老家,一大早,小姑就讓人送帶信來,說寶鏡的爺爺病了。

“病了就該送醫院,小妹他們是怎麽回事!”

徐海東挺急,李淑琴也有些拿不準真假,婆婆是習慣性裝病,每每有什麽過分要求,婆婆就會拿生病和孝道來要挾,但公爹卻從來沒做過這種事。

“先回去看看吧。”

相比父母的着急,寶鏡挺淡定。倒不是她不孝順,有些事上輩子就經歷過一次,寶鏡心中早已有數。

一家三口匆匆往老家敢,李淑琴向隔壁張家借了輛自行車,徐海東騎着自己的車帶着寶鏡,鄉路颠簸,冷風呼呼吹在臉上,寶鏡的記憶也越來越清晰。

騎了一個多小時,才瞧見徐家村。

徐海東心急火燎把自行車停下,發現自家的黃土牆院子裏靜悄悄毫無人音,讓他心裏七上八下飄蕩在半空落不了地。

“爸,爸!……媽,媽,我爸怎麽了?!”

正要往屋裏沖,門簾一掀,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走了出來,她穿着紅底白花的棉襖,顴骨高聳,嘴唇薄而緊抿,正是寶鏡的小姑,徐海東的妹妹,徐海霞。

“海霞,咱爸怎麽了?妹夫帶信也沒說清楚,到底是什麽病,嚴重不嚴重?”臘月天氣,徐海東急的一腦門兒汗。

徐海霞眼神有些閃躲,含糊道:“昨晚有些不舒服,現在好多了,爸知道你們要回來,下地割菜去了,是小偉他爸帶信時沒說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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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東松了口氣,李淑琴還好心好意道:“要不帶咱爸上縣醫院好好檢查?”

“我看行,海霞,你去地裏把爸叫回來,才剛好又出去凍着了咋辦,我這就帶他去醫院。”

到了老家,寶鏡就沒說過話,一直冷眼看着事态的發展。一切都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爸媽的應對,以及……屋子裏傳來的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老大回來了?”

徐奶奶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出來,徐海東下意識“哎”了一聲。

掀起門簾進屋,徐奶奶頭頂纏着毛巾,合衣躺在床上正唉聲嘆氣呻吟,他弟弟徐海南正是殷勤給老娘掖被子。

“媽,您不舒服?”

徐海東的孝順倒是不摻水,随後進屋的李淑琴進屋一瞧,心裏就有了幾分明悟,臉都氣紅了:什麽公公病了,多半是婆婆又要出什麽幺蛾子了!

寶鏡輕輕拉了拉媽媽的手,李淑琴見女兒沖她比比嘴,勉強沒有當場發作。

那一項,徐奶奶已經開始了念叨。

“海東,你弟弟這都二十八的人了,連個對象都找不到,可怎麽辦啊,老婆子日夜操心,就是你爹也整夜整夜睡不着覺,我和你爹能再活幾年,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你弟弟成家,哎呦我的心,咋就那麽疼……”

徐海南悶聲不開腔,寶鏡瞧着爸爸也不知道該怎麽搭話。

小叔這人吧,你說他是個壞人那不至于,以寶鏡成年人的眼光來看,他就是自私懶惰。好歹也是個初中生,可他就是死活賴在鄉下,偶爾打點零工,還不夠他自己花銷,人又長得其貌不揚,還死活要娶城裏媳婦……二十八了還是孤身一人,在鄉下的确是件被人嚼舌根的事兒。

想起小弟的情況,徐海東也只能嘆氣:“媽,您別太操心了,我讓淑琴在廠裏打聽打聽,有沒有合适的姑娘給小弟介紹介紹。海南,不是大哥說你,你也該找個正事了,沒有工作,哪個城裏姑娘肯跟你?”

徐海南渾不在意,“哥,你給我找的那是什麽工作啊,燒鍋爐的,整天累得要死,人髒的像塊碳,能找到對象嗎?”

李淑琴撇撇嘴,就她小叔那條件,人懶臉不俊,也要有城裏姑娘肯下嫁啊。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徐海東身上,寶鏡和媽媽被徹底忽略,也讓寶鏡更方便躲在身後觀察衆人。

聽完徐海南的埋怨,爸爸臉色不太好,小姑卻和奶奶對視一眼,彼此有些難言的默契,小姑眼珠子亂轉,清了清嗓子道:

“哥,其實我倒有個人選,姑娘是小偉他爸那邊的親戚,今年才二十歲,在縣招待所裏當服務員,人長得可漂亮了……就是家境差點,姑娘已經和小弟見過了,對海南挺滿意,就是要求咱家建一棟新房子。”

肉戲來了!

不僅是寶鏡,說到和錢有關的事,李淑琴也雷達全開,豎起了耳朵聽得全神貫注。

徐海東雖是搞技術的,不太擅長和人打交道,可他能看得懂圖紙,人卻是不傻。見老娘、妹妹和弟弟,三人齊刷刷望着他,也叫他無法繼續裝傻,沉默了片刻,語氣有些凝重:

“一棟?這麽說是要建小樓了?那可得要不少錢吧。”

徐海霞緊抿的唇微微扯開,努力擠出點笑:

“我和媽算過了,咱家就三兄妹,既然要修新房子,不如建棟三上三下的二層小樓,建好後咱三兄妹每家分個房間,小弟是要留在家給爸媽養老的,他那份錢就算了,爸媽這十年的積蓄也有兩千塊,我和小偉他爸商量過了,家裏的存款都拿出來有一千……大哥,剩下的三千塊,就要你來想想辦法了。”

來了,這就是上輩子悲劇發生前,父母最大的矛盾,1980年的三千塊人民幣,靠死工資吃飯的父母哪裏會有?更別說,爸爸每個月的工資,基本都花在了老家,爺爺奶奶所謂的積蓄,絕大部分都是爸爸每年拿給他們的錢吧。

望着沉默的爸爸,寶鏡有些心痛。

上輩子,因為這三千塊,爸爸和媽媽沒能過個好年,從沒紅過臉的兩夫妻鬧了許多天矛盾,直到元宵節,媽媽和爸爸緩和氣氛,兩人借着給自己過生日當臺階,相約去省城看燈會……

徐海東怎麽不知道家裏的情況,經濟基本靠妻子支撐,他已經十分內疚了,哪裏有3000積蓄?面對親人希望的眼神,這個孝順的男人不禁無力低下了頭。

李淑琴早就忍無可忍,推開寶鏡的手上前一步:

“媽,海東每個月的工資花到哪裏去了您最清楚不過,我們哪裏能拿得出3000?小叔子的終生大事重要,可咱有多大腳穿多大鞋,先建個平房不行嗎,也不用給我和海東留房間!”

徐奶奶根本不搭理她,只看着兒子哎呦哎呦呻吟。

“海東,你就幫幫你弟弟不行嗎?你倆可是親兄弟,一個人爹媽生的親兄弟啊,他過的不好,你這當哥的,咋就能安心在城裏帶着媳婦兒住着樓房過着好日子?你家就一個女娃娃,你弟可要傳宗接代的,老徐家的香火還是要靠他以後生的兒子傳下去……”

徐海東被母親指責得臉發白,腳步發虛,幾乎不能站立。

言如利刃,誅心殺人。

哪怕一早就對奶奶不報什麽希望,寶鏡也忍不住想哭,不是為自己所有的不幸,是為了此刻站在她身前,仿佛佝偻了腰杆的父親——他雖然最孝順奶奶,可奶奶的那顆心啊,早就偏了,也一輩子不會替他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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