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案情颠覆,(1)

“你們迎接的方式可真夠特別的,這是怎麽回事?”

秦雲峥對自己的記憶力很自豪,正是因為如此,他語氣才特別嚴肅。

兵站的幾個領導面面相觑,他們得到秦雲峥要來南縣的消息都很重視,兵站的操場都早就清場了,眼前的突發狀況根本不在他們的意料中呀。

沒人回答自己,秦雲峥臉色一黑,低氣壓往四周威壓,氣氛有些凝重。

兩個審訊人員有什麽辦法,秦雲峥一身戎裝,他們想蒙混過關也不行。

留着小平頭的審訊人員上前一步擠出一絲微笑,“少校同志,我們是市紀委的,正在隔離審查一名違紀幹部,兵站也是配合市紀委的調查工作。”

秦雲峥眼底掠過一抹譏諷,兵站配合地方紀委審查隔離違紀幹部?對方說的每個字都他都能聽懂,組合起來意思卻不那麽對味兒。

“嚴刑逼供了?有違原則吧。”

秦雲峥說完,擡腳即走。李立平眉眼間的幾分熟悉讓他暫緩腳步出言顧問,但秦雲峥的性格,也僅限于此。他不會越主代庖,去親自“教導”市紀委的工作員,他還沒有那麽跋扈。

筆直有力的雙腿包裹在褲子中,蹬着黑色軍靴,行走間似一頭危險的獵豹在巡視自己的領地。少校,并不是特別高大上的軍銜,可現在是大環境平和的80年,秦雲峥也年僅22歲,他本人的優秀,身後站立的家族,足以讓他在小小的縣城兵站中反客為主——

幾個兵站領導趕緊跟上,等他們衆星拱月般擁着秦雲峥消失在視野中走遠了,站在原地的小平頭發現自己背後衣服都被汗水打濕。

“聽口音像是京城那邊兒的?不知道是哪家出來的,口氣真大。”

小平頭伸手往額頭一抹,真是一腦門兒的汗水,他對着同伴努努嘴,“走呗,把咱們的李廠長帶回去!”

這世道,無親無故,誰能管誰?

逃跑有啥用,碰到個看起來來頭頗大的貴人又有啥用!小平頭覺得李廠長缺的就是運氣,瞧瞧,南縣自來水廠食物中毒的事件,李廠長是脫不了身,好不容易逃跑出審訊室,貴人也沒有搭救他呀。

小平頭說着,示意同伴與他合力,要将昏迷的李立平拖回審訊室。

認罪證詞都寫好了,就差李廠長“按”手印了。早點把事情辦好了,他落得輕松,李廠長也不必命都丢掉嘛。

小平頭想得挺美,可他手還沒搭上李立平,兩個原本将李立平按在地上的大頭兵卻往前一站,攔住了紀委的兩個人。

小平頭愣住了。

同伴也不知道眼前發生了啥。

大頭兵将昏迷的李立平擋在身後,說得很簡潔:“少校說了,你們有違原則,我們要按照原則辦事。”

什麽?!

小平頭瞪大了眼,那個貴公子模樣的年輕軍官,不是擡腳就走了麽?

原來人家随口留下的一句話,也有這麽大的威力。

小平頭還想據理力争,給兩個傻大兵講解一下什麽是紀委的權責。奈何秀才遇到兵,是講不清道理的,傻大兵們的表情很嚴肅,一副紀委要搶人就去找領導說清楚的耿直臉——領導就是秦少校,等少校開口同意了,才能将李立平交出!

小平頭傻愣愣的,和同伴眼睜睜瞧着,傻大兵們将昏迷的李立平擡着,送往兵站醫護室救治。

“完了,全完了……”

完的是什麽,小平頭一時也說不清,反正他自己的前途肯定已然黯淡無光。

兵站操場的一幕,在秦雲峥眼中只是個小插曲。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問,已然改變了一些人的命運。

穿着軍裝并不适合行走在部隊以外的環境,秦雲峥換了衣服,與熱情的兵站領導們作別。從兵站裏借了一輛拖鬥摩托,徑自往縣政府而去。

他來南縣當然不是為了在堂叔秦善民家裏休養,但人到了當地,第一時間肯定是要主動登門拜訪長輩的。哪怕秦善民在秦家并不拔尖,與家族地位無關,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是秦家應有的家教!

秦雲峥的軍用拖鬥摩托在80年的南縣街上是很拉風的,特別是騎摩托的人還長了張人神共憤的俊臉,就連秦雲峥本人異常冷峻的氣質,都擋不住街上抛媚眼的大姑娘小媳婦……妹紙們也沒有其他想法,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偷偷瞧兩眼就是,觊觎俊男能垂青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不穿軍裝,秦雲峥整個人也與落後的南縣格格不入。

他站在縣政府門口,哪怕沒有揣着介紹信說要找縣長,門衛偷偷打量兩眼,還是得去通報。

“同志您稍等。”

秦善民一聽描述,就知道來人是他侄子雲峥。

秦縣長沒在辦公室等,他親自跑到了大門口,給了侄子一個大大的擁抱。

秦雲峥不太習慣西式禮節的親密無間,被堂叔使勁抱了抱,他耐着性子才沒掙脫。

“走,上去說話!”

秦善民很高興,根本不介意侄子的冷臉。

秦雲峥被堂叔拖着,到了秦善民辦公室。

“喝什麽茶?”

招待侄子,秦善民準備自己動手,秘書都被他趕走了。

盡管秦大冰塊已經盡量迎合他堂叔了,有些生活習慣還是不想将就,“白開水就行。”

秦善民按住雲峥,真給侄子親自到了杯水。秦雲峥很無奈,堂叔如此喜歡自己,估計也有移情的作用。秦善民今年三十多了,結婚也有十來年,卻一直沒有孩子,看了樣樣出色的堂侄,真是視若己出。

把水杯放好了,秦善民一臉笑容:“嫂子已經和我說過了,你身體有些虧空,既然來了南縣,就好好休養些日子。部隊上的任務是做不完的,缺了你暫時不會出現問題,可咱們家能沒有你嗎?聽叔的話,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養好了身體,你想幹什麽都行!”

任秦善民舌綻蓮花,秦雲峥自巋然不動。

秦善民知道侄子自小就這性子,近幾年更是越發冷了。說話一板一眼的,別說堂嫂操心雲峥的感情生活,就是秦善民同樣也很無奈。雲峥的性格,要真是步入婚姻,不知道內心得多強大的女孩子才能和他匹配!你說再帥的臉,再好的家世,連話都懶得和妻子溝通,也不是個事兒呀。

“就這樣決定行嗎,你在南縣多呆段時間,要是覺得無聊,閑時可以去附近的名山大澤游覽下,別看南縣小,蜀省的風光還是很美的。現在又是夏季,山上氣溫清爽宜人,不比北戴河差。”

秦雲峥終于點頭,“好,我留下。”

秦善民一喜,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給侄子收拾住處呢。雲峥可不是和他合住的性格,秦善民自覺縣政府的舊宿舍已經足夠住了,可他卻不想委屈侄子和自己一起擠小套室。

“小侯,你進來一下。”

小侯秘書終于聽到了縣長大人的召喚,整了整衣角才輕輕敲門進去。

“您有事吩咐?”

秦善民緩緩點頭,“恩,這樣吧,你去縣裏找找,看哪裏有閑置的房子,不拘是樓房還是平房,要幹淨整潔,環境清幽的,時間上要抓緊,當成正事兒來辦。”

小侯不住點頭,他對縣長單獨招待的秦雲峥好奇極了,可秘書的素養告誡他不能表現出來。

他是沒啥根基的小人物,只有筆杆子還算出色,要不也不會分配給秦善民當秘書。小侯擰得很清楚,包書記風光無比,他不是不羨慕其秘書。可自己一日是秦縣長的人,在秦縣長在任期間就洗不脫秦系的标簽。秦縣長有啥背景小侯不了解,他只想跟着秦縣長好好幹。

一直想向縣長靠近,想表表忠心,秦縣長終于第一次開口讓他去處理公事以外的事情,小侯心裏那個高興呀,簡直渾身都是動力。

秦雲峥将小侯的動作看在眼中,想到自己在堂叔的辦公室也呆了段時間,并沒有下面的人來彙報工作。

秦雲峥就算是混部隊,對官場政治同樣很敏感,堂叔很熱情,雲峥終是主動開口關心了下:

“南縣的政府工作,很難做麽?”

面對侄子的關心,秦善民也不怕丢臉,沒有掌控住局面是他能力不足,但主政一方他之前沒有經驗全靠摸索,縣委書記包知崇拉幫結派,秦善民剛找到突破口,面對家裏人,也主動談了談自己的想法。

他将自來水廠工人食物中毒事件簡單說了說,秦雲峥暗暗點頭,覺得堂叔抓住的,的确是一個契機。

借此為武器,雖然不能将包知崇拉下馬,但卻能逼得包書記讓步。堂叔能壓縣委書記一次,便有了話語權,總有人會搖擺,漸漸便有了自己的隊伍。

“剛下飛機時,我在南縣兵站,倒是遇到點異樣。”

縣裏出了大案子,市紀委的人在南縣是做什麽便不言而喻。至少,秦雲峥覺得兩者有關聯。

侄子将當時的情況講了,秦善民很氣憤,“紀委的人是在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啊!”

這邊都準備好了會心一擊,要是包知崇那邊先将事情辦成了鐵案,秦善民不知道在自己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是否還能扭轉乾坤。

幸而,他侄子橫插一手,救下了李立平。

所以說嘛,也不怪秦善民疼雲峥,他看自家侄子,真是哪兒哪兒都好啊。

“你這是無心插柳,救了李廠長。不僅是李家人要感謝你,我也要感謝你。”

秦雲峥無所謂,“那就讓兵站把那位李廠長保護好。”

秦善民得意極了,包知崇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原本應該是想着南縣兵站與世隔絕,能盡快讓李廠長認罪,哪知撞到了老秦家手裏,這不是把關鍵人物送到秦家手裏麽?

“就自來水廠的食物中毒事件,縣裏也該開次縣常委例會了。”

秦善民端起茶杯,臉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

……

自己是到了哪裏?

李立平睜開眼睛,神情有片刻迷茫。

漸漸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一切,李立平忍不住掙紮起來。難道自己還是沒有逃脫嗎?不,不能認罪的。

“別動,打吊瓶呢這!”

一雙手按住了李立平,他心灰意冷擡眼一看,卻是一個裏面穿着軍裝,外面罩着白大褂的年輕人。

“同志你這也夠慘的了,身體嚴重脫水,不知道是誇你身體好還是意志力堅強。”

軍醫沒說謊,你說一個小兵站裏能有什麽好藥好儀器,李立平當時的情況真是瞧着嚴重,他都想報告上面趕緊給送大醫院去,哪知輸了一瓶葡萄糖,李立平人還慢慢緩和過來了。

“同志你有兩天沒吃喝了吧?等這瓶葡萄糖輸完,我讓勤務兵送點稀飯過來,你現在不宜多吃。”

軍醫見李立平沒精神,還安慰他。

李立平心灰氣冷,他都被人強迫在供詞上按了手印,一切都毀了,現在哪裏還有心情吃飯。

醫生的職業道德使然,軍醫哪裏看不出眼前的中年人似乎沒啥求生的意志,他琢磨了半天,試探着問道,“你是在擔心之前的審訊吧?”

李立平終于擡頭,軍醫當即笑了,一手指了指窗外:“你擔心的情況沒發生,秦少校發話了,說市紀委的人是違規操作,你就放心養身體吧。”

順着對方所指的視線望去,帶給李立平痛苦噩夢的兩個紀委人員果然在不遠處探頭探腦。

小平頭他們也只能探頭探腦,兩個傻大兵就在醫務室外面虎視眈眈盯着,他們根本無從下手。

真的沒按手印?

李立平不認識軍醫口中的秦少校,但并不妨礙他此刻對秦少校的感激。

對方可能只是随手為之,卻挽救了他的命運,也改變了李徐兩家的将來——不知道家裏人現在如何了,老父母身體可好,妻女情緒可曾崩潰,妹妹還大着肚子可不能受刺激,還有外甥女寶鏡,她小小年紀,也不知道哪裏尋來的幫手,竟然安然潛入進了兵站。

紀委的小平頭正抓心撓肝兒着急。

他還沒想到接近李立平的方法呢,從外邊兒跑來兩個士兵。

小平頭眼睛一亮,應該是自己這邊兒的人出力幫忙了吧?兩個士兵站在他面前,一開口,大暑天的,好似一盆涼水當頭澆下:

“兩位同志,你們不是部隊的人,我們要整頓內務,請兩位離開兵站。”

什麽?!

小平頭好想咆哮,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又是那個秦少校的原因?我們什麽仇什麽怨!

再不甘,小平頭和同伴還是被“恭敬請出”了兵站。

李立平躺在醫務室的床上,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心情一松,終于抵不住身體的疲倦,沉沉睡去。

小平頭和同伴在炎炎烈日下,甩着兩條腿揮汗如雨走着。

“張哥,不能再拖了,事情我們辦砸了,得通知領導。”

同伴的勸說,讓張智茫然無措。

通知領導?也是,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差別,反正是死定了。

……

上任幾個月,一直很安靜沒什麽作為的秦縣長提議開會?

包知崇無所謂,開就開呗,他也不是全然沒有分出,權利不會分潤給秦縣長,一點小面子還是要給的,否則秦縣長鬧到市裏,南縣縣委的臉面也不太好看。

包書記覺得秦縣長是吃飽了沒事兒幹,想用開會來彰顯下自己的存在感。

哪知列會人員到齊了,秦善民抖出的第一句話就砸暈了包書記。

“我提議,立刻将造成自來水廠工人集體食物中毒事件的首要責任人,南縣肉聯廠銷售科長韓文濤,控制起來。”

控制誰?

出席會議的幾個頭頭面面相觑,韓文濤,那是包書記的便宜小舅子吧?秦縣長這是三月不鳴,蟄伏了數月,一開腔就要拿包書記來祭旗麽,牛!

包知崇鐵青着臉,誰都能看出他的不快。

程副縣長幹咳兩聲,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這邊,“秦縣長,南縣肉聯廠是市屬單位,我們直接幹預不太好吧?我聽說市領導很重視,市紀委的調查組也下來了,肉聯廠的一位李副廠長是主要責任人,正在隔離審查中。”

程縣長是在轉移話題,根本沒提韓文濤的名字。

秦善民目光灼灼盯着他,把程縣長看得心裏發毛。

“永鴻同志,話不能這麽說。肉聯廠是市屬企業,它是在南縣地界上吧?南縣自來水廠中毒的工人們,他們是不是南縣的老百姓?出了事故,我們不能為南縣的百姓做主,那就是不作為,是不合格的公仆!”

程永鴻一噎,秦縣長這是要和包書記真刀真槍幹上了?

包知崇一直沒吭聲兒。

紀委調查組那邊兒,一直沒傳來消息,是不是出了什麽變故?

“秦縣長一心為民,我們都能理解,但你擯棄調查組圈定的主要責任人,堅持要控制住一個小小的銷售科長,是有了什麽證據?”

包知崇一臉肥肉,當他皮笑肉不笑說話時,目光陰沉沉的,能叫人看得骨頭縫發疼。

秦善民胸有成足點頭,“自然是有證據,等把韓文濤控制住了,我就公布證據。”

包知崇不置可否,覺得秦善民簡直是在講笑話!控制?我倒要看看你秦善民,叫誰去将韓文濤控制住,縣公安局長是他包知崇的老部下,倆人從鄉鎮一路幹上來,那就是自己最強有力的“打手”。

程永鴻覺得,何必将事情搞得這麽尴尬嘛。瞧瞧縣公安局長林大勇,老神在在盯着桌子上的茶杯,沒有包書記發話,林局長就是個聾子瞎子,根本不會聽從其他人的調遣。

林大勇裝死,氣氛尴尬極了。

程永鴻偷瞄了瞄秦縣長,發現對方同樣淡定自若,面對會議廳的滿室寂靜,根本沒啥壓力般。

程永鴻覺得吧,他和秦善民畢竟是要公事的,包書記能無視秦縣長,他老程可沒有那麽大的底氣。正要出言調節下氣氛,常委會上從來都當隐形人的縣武裝部長周斌推開椅子嘩一下站起來。

“秦縣長,我讓人去抓韓文濤!”

周斌四十多歲,是個鐵塔般的彪形大漢,也是一名因公負傷後轉業到南縣的軍轉幹部。

誰也不知道他老家是哪裏的,從前開會這人手中的一票大部分時候直接棄權,包知崇覺得周斌沒啥威脅力,也懶得拿他開刀。老話說得好,會咬人的狗不叫,周斌就和秦善民一樣,是準備關鍵時刻咬他包知崇一口的惡狗!

周斌出言支持秦縣長,會議室靜的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

“恩,周部長小心走漏風聲。”

周斌甕聲甕氣反駁,“秦縣長說笑了,您提出控制住韓文濤,知道的人只有在座各位領導同僚,怎麽會走漏風聲。”

秦善民和周斌一唱一和,周部長說走就走。

包知崇氣得橫肉亂抖,指着周斌的背影大罵:“這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組織上必須給予嚴懲!”

整個會議節奏都被打亂,公安局長林大勇趁機溜走。縣武裝部長,是能指揮動民兵團的。

民兵團這種時代的特殊産物,放下武器他們是民,有需要時他們就是士兵,周斌手下的人馬,可不比他這個縣公安局長手下的警察少。

雙方各為其主,總不能在南縣街道持槍械鬥吧?林大勇想要趕在周斌之前找到韓文濤。

包知崇沒有吩咐過他具體該怎麽辦,兩人狼狽為奸多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林大勇很有信心,他要拍包知崇的馬屁,無疑需要很了解包書記,恰好,韓文敏給包書記當二房,就是林大勇牽的線。

林大勇堅信,自己能更快找到韓文濤。

事情真的會如他所料嗎?

呵呵。

林大勇了解韓家,不過是為了拍馬屁。

寶鏡大舅媽了解韓家,那是因為兩家走動頻繁。多年的交情了,她不僅知道韓文濤的家裏,還了解他所有的親戚。王金順又是個毫無骨氣的豬隊友,連韓文敏在淮水路的地址都出賣得幹幹淨淨。

周斌是事先就和秦善民暗中部署好的,與林局長相比,那是先發制人。

一步快,則步步快。

李徐兩家都恨死了韓文濤,徐海東和李立德找的同學朋友根本幫不上忙,他們能做的,就是盯死韓文濤的行蹤。

韓文濤是在淮水路的房子裏被找到的,他自己也說不上咋回事,随着時間推移,李立平沒有認罪,韓文濤真是寝食難安。南縣最安全的地方,大概就是小妹家了吧?韓文濤便躲在了淮水路。

周斌強行破門時,煮飯的阿姨大驚之下不禁嚷嚷,“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敢闖到家裏來!”

周斌身形彪悍,人長得又黑,還真的挺像是不良分子。

韓文敏在家穿着睡衣,一群男人忽然闖進來,也驚得花容失色:

“大膽!”

保姆護住女主人,梗着脖子嚷道:“這是縣委書記的家,你們也敢闖進來,不要命啦,快走,快滾出去!”

周斌哈哈大笑:“大姐你可真逗,縣委包書記住在縣委的紅頂小樓裏,書記夫人也住在那裏,這會是包書記的家?你們又是誰?”

保姆啞口無言,韓文敏臉漲得通紅,憋着一口氣,胸脯不禁上下起伏着。

民兵們偷偷看,偷偷吞口水,那女人可真白啊,胸也大,怪不得能當縣委書記的情人,啧啧。

男人們赤裸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韓文敏将胸緊緊抱住,眼淚忍不住流出來。

韓文濤像團爛肉樣被幾個民兵從房間裏拖出來,慫貨就是慫貨,能借着縣委書記的膽子幹壞事,一旦被抓,他崩潰得最快!

周斌就瞧不起軟腳蝦男人,韓科長的慫樣,和那李廠長比起來差遠了。聽說李廠長硬挺了兩天沒認罪,周斌估計韓文濤要不了兩小時肯定像倒豆子樣把啥都說了。

周斌押着韓文濤走了,留下滿室的狼藉。

韓文敏自從跟了包知崇,哪裏受夠類似的委屈?氣得趴在真皮沙發上大哭:“去,給老包打電話,他手下的人造反了!”

保姆給書記辦公室打電話,包知崇的秘書聽了不敢耽誤,趕緊跑會議室悄悄告訴了包書記。

包知崇擡手就把一杯茶摔了,罵了一聲“廢物”,也不知道是罵韓文濤呢,還是罵林大勇,或許兩者兼有吧。

“韓文濤已經被抓捕,我提議,釋放之前被誤抓的肉聯長副廠長李立平。”

摔茶杯就摔呗,秦善民渾不在意。

便宜小舅子就掌握在人家手裏,包知崇不知道秦善民是怎麽想起來為李立平出頭的,但現在的情況,顯然是不利于自己的。

韓文濤可知道自己不少事,包知崇拿不準便宜小舅子會說出什麽話來,深感被動。

他不得不對秦善民妥協,咬牙擠出了一個“放”字。

會議室裏,其他人的臉上都變了。

程永鴻心裏七上八下,老包都退步了,難道風向真的要變?

要不要轉換下山頭?秦縣長現在很缺人,自己倒向他,應該會受到重用吧。程永鴻一點也沒覺得自己無恥,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一切全看利益。

……

“秦縣長來消息了,韓文濤招供了,你大舅可以回家了,去兵站接人吧!”

祁震山也是上了年紀,奔波操心了兩三天,滿臉都是疲憊。寶鏡聽得消息雖然激動,但也沒有完全忘記師傅,她很狗腿幫師傅捶背捏肩,“師傅,讓您受累了。”

祁震山擺手,“去去去,獻孝心也不是此時,看你心不在焉的。”

寶鏡嘿嘿笑,她還得把好消息帶回外公家呢。

老人家沒少被自來水廠的兩名死者家屬辱罵,要不是有一顆寵辱不驚的平常心,哪個上了年紀的人能挨下來?

聽說大兒子沒事了,外公的眉頭陡然就松了,疲憊也湧上身,只覺得渾身無力。

寶鏡大驚,摸了摸外公的額頭,“您是不是中暑了?”

中暑?或許是吧,危急時刻只顧着四處奔波,身體一點小毛病肯定會被忽視。

“立德,你帶上你大嫂,還有蘭芯、寶鏡,都去接你大哥!”

李立德點頭,徐海東急道,“我也去。”

外公懶得廢話,還是外婆揉着眼睛勸到,“海東啊,你看淑琴挺着個大肚子跟着擔憂操心,你留着家裏好好陪陪她。”

徐海東讪讪望了妻子一眼,的确是自己太粗心。

李淑琴心情高興着呢,雖然累,肚子裏的孩子也沒怎麽折騰她。李立平很疼妹妹,李淑琴同樣在乎哥哥,“媽,大哥不知道吃了啥苦,我們殺只雞炖着,等大哥回家就能喝到雞湯了。”

外婆不住點頭,聽說吃雞,二舅媽眼睛發亮。

“媽,我回家接小雨來,他大爹平安回來,做侄兒的也要來看看。”

南縣人稱呼大伯為“大爹”,李家也不例外。

二舅媽一陣風樣走了,看大爹是假,接兒子過來吃肉才是真,這兩天她借口婆婆家一團亂,根本沒讓兒子李明雨出現過。外婆懶得和她計較,二兒媳婦偷奸耍滑她知道,看在孫子的份上,她睜只眼閉只眼。

寶鏡一行人在兵站外焦急等待。

李立平被人扶着走出,雖然輸了葡萄糖液又喝了兩碗稀飯,他雙腳還是發軟。

他虛弱的樣子,大舅媽忍不住哭了。

李蘭芯也哭,寶鏡不想讓自己太軟弱,強忍着眼淚沒哭。大舅沒有坐牢,他平安出來了!寶鏡不僅為大舅欣喜,更為自己家人高興:不管是不是借助外力,她又扭轉了一件前世發生過的悲劇!

命運,會變得越來越不同吧?

李立德扶着大哥坐上了自行車後座,“哥,你當心腳下。”

二弟已經很久沒有和自己如此親近過了,李立平甚至想要感謝這場事故,它讓一家人變得親密,更團結。

幾個人小心将他扶上車,寶鏡最後回望了兵站一眼,眼睛裏都是感慨和欣喜。

她眼眸亮晶晶的,好似夜空中閃閃的星子,睫毛眨呀眨,看得站在樓上的秦雲峥心神微動。

堂叔所托,他自然是要目送那個李廠長安然離開的。

秦雲峥沒有想到,自己随手救下的人,或許是那個小丫頭的長輩?盡管有半年沒見,盡管寶鏡的衣着變了,臉張開了些,身高也漲了幾厘米,半年時間,已經有了隐約的少女姿态。

有那麽多的“盡管”,也不妨礙秦雲峥一眼認出了寶鏡。

怪不得,那個無辜蒙冤的李廠長會帶給自己熟悉感,他和小丫頭大概是血緣較近的親戚,有幾分相像也正常。會是父女麽?一想到有這個可能,秦雲峥有些隐隐後悔,早知道如此,他應該出手相助的更徹底些。

畢竟,是“救命恩人”的爸爸嘛,總該有些特殊待遇。

秦雲峥當日帶着一身傷離開徐家村,找到蜀省軍分區的領導,一直咬牙完成自己的任務交接才昏倒在了擔架上。醒來後,替他處理傷口的醫生很感概,“若非有人替你處理過傷口了,你這傷勢是救不活的。”

醫生很奇怪,明明有內腑傷口,偏偏內出血也被止住了。醫學上的疑惑,說給秦家人聽他們也不懂,給秦雲峥治療的醫生将疑惑壓在了心底。

差點在邊境任務中死掉,母親哭得昏天黑地,強留他在京城養了半年傷。

要是在任務中死了,秦雲峥覺得自己并不會後悔為國捐軀的死亡方式。可父母畢竟只有一個兒子,他謝謝小丫頭救他,是謝她沒有讓父母失去獨子,沒有讓爺爺晚年還得承受如此大的打擊。

秦雲峥冷峻的臉稍緩,想起了寶鏡留在小木屋裏的一堆零食。

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吃零食?他只帶走了兩顆水果糖補充糖分,那糖可真甜,糖紙被他緊緊攥着,一直沒有扔掉,就那麽跟着他回京城。

欠人救命之恩,對秦雲峥來說是一種很重的心理負擔。

用什麽,才能還呢?

為她陷入困境的親人說上一句話,随手拉一把,并不算是報恩。畢竟,堂叔也借此獲利,秦家人不能厚着臉皮把功勞都攬上身,更何況,李廠長的家裏人,也在使力。

秦少校覺得,如何報恩,還真是個讓人困惑的問題。

秦少校永遠不會知道,重生後的寶鏡,不僅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也改變了他的命運。

如果寶鏡沒有重生,不會跟随徐海霞上山,不會恰巧救下他。不管秦雲峥上輩子命運如何,兩個人本是完全沒有交集的平行線。

可誰又能真正看清,命運原本的模樣呢?

虛虛假假,真真實實,無形中有一雙大手,在将一切撥回本該有的軌跡:這一世,太陰鏡未丢,屬于寶鏡的機緣仍在,誰也不知道将來會發生什麽。……

一進門,寶鏡重重打了個噴嚏。

她以為自己也有些中暑,完全不知道,有一個冰塊少校正挖空心思想着報答她的“救命之恩”。被人念叨,可不就得打噴嚏嘛,寶鏡渾不在意。

她現在高興着呢,廚房裏已經飄出了濃濃的雞湯香味。

大舅平安無事,全家人都很高興,連看見上輩子很讨厭的表弟李明雨,寶鏡也一點都沒影響心情。既然大舅的悲劇的可以改變,上輩子長歪了的小表弟或許也能被掰直?

李明雨現在只有八歲,還是個圓滾滾的小胖墩。

他可一點都不知道寶鏡正暗自腹議,瞧見大人們都沒注意他,悄悄将手伸向了炖雞的鍋裏。

李明雨手還沒有摸到雞腿呢,寶鏡拿筷子“啪”一下敲了他手背:“李明雨,你的禮貌呢?”

李明雨抱着手,眼睛裏含着淚水,瞧着寶鏡的眼神滿是委屈。

小胖子要哭不哭的,幸而,他沒有大喊大叫,沒有向他護短的媽告狀。

“鏡子姐,我就偷偷吃一塊,我保證。”

果然沒有上輩子那麽讨厭,受氣包模樣,還挺逗人發笑。寶鏡忍住笑,沉着臉搖頭:“不行,舅舅還沒動筷子呢,你不能吃。李明雨,你大爹對你好吧?現在他身體不好,你不應該把雞肉留給他嗎?”

李立平的确身體虛弱,一回到家,外婆就将他按到了床上休息,現在大人們都擠在房間裏說話,才給了貪吃的李明雨可乘之機。

生病了?看上去大爹是很不舒服。

李明雨看着咕嚕咕嚕冒着泡的雞湯,忍痛割愛向寶鏡點頭。

寶鏡心裏也挺高興,瞧着還沒到時間吃飯,牽着李明雨的手道,“走,表姐帶你買好吃的去。”

李明雨忍不住咽唾沫,沒有重生前的寶鏡,性格跳脫,就喜歡和男孩子玩,她從前對李明雨還真不錯,小胖子一點都沒懷疑表姐。

寶鏡也不是愛表現的性格,大舅平安回來了,剩下的瑣事自有大人們處理,她樂得當小孩子。

領着表弟玩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跟着父母回家。

李淑琴臉上猶帶着笑意,“海東,你都請了幾天假,大哥那邊沒事了,你明天銷假上班去。”

大哥出事,丈夫自然要跑前前後,單從這點來看徐海東表現的很合格,事故又順利解決了,李淑琴自然心情愉快。

寶鏡琢磨着,父母此時應該心情都不錯,便把她打算休學三年的事兒說了。

簡直像在家裏扔下顆深水地雷,炸得兩夫妻眉毛都發麻。

“你這孩子,抽什麽風呢?現在學習成績好了,也不能驕傲自滿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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