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昏黃的宮燈燃的正好,将這一方天地映的蒙昧。

桑桑聽了陸珩的話後半晌沒有出聲,她被迫仰着頭,掩在衣袖裏的手止不住顫抖,難道當真是暖床?

陸珩此人,向來心腸冷硬,所謀所求都是立業之大事,對男女之事上并不大在意,雖然前期不喜女子接近,但後來成了皇帝,自然有些許妃嫔,他說不準真的能幹出這事!

桑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難道真的要獻身?

陸珩覺得指腹的觸感異常的柔軟,他能清晰的看見桑桑清澈的眸子,那其中情緒閃動,糾結不已,最後則是視死如歸的神情。

陸珩放下手,道:“去給我泡壺茶。”

撐着的一口氣散去,桑桑半倚在地上,她有些茫然,臉色忽白忽紅,原來是她想歪了……陸珩只是想讓她泡壺茶而已。

桑桑松了一口氣,她定了定神道:“奴婢這就過去泡茶。”

陸珩坐在輪椅上,松松地倚着椅背,手裏握着一卷書,他薄唇微抿,方才桑桑的模樣……有些可愛。

桑桑轉出身去拿茶,她好歹在孫德全那裏學了幾天的茶,也有了基本的了解,此時看着案幾上放着的茶葉取了一包。

這點桑桑倒是知道,原書中女主時常為陸珩泡茶,其中陸珩最喜的是廬山雲霧茶,桑桑想泡這味茶總是沒錯的。

桑桑拿來煮茶的器具,先是燙杯,然後倒了半杯開水,這是雲霧茶的泡制方法。

桑桑用手試了試水溫,又加了适量的茶葉,然後才緩緩注水,過一會兒就出了香,她又接連沖出三道茶。

大抵美人做事都是賞心悅目的,桑桑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隔着袅袅的茶霧看過去,桑桑的半側臉像是攏在雲霧當中。

“世子,請喝茶,”桑桑端着茶碗道。

陸珩将手中的書卷放下,端過茶碗,他定定地看了桑桑半晌,然後才喝了口茶,慢慢回味之下,味道竟還過得去,他将茶碗放到一旁的案幾上。

桑桑有些忐忑不安,縱然她看過原書,知道陸珩将來的遭遇,但還是猜不透陸珩的心思,她纖細的手指糾纏在一起。

陸珩指節分明的手又握起了書卷:“茶泡的還不錯,明兒貼身伺候吧。”

驟然聽見陸珩這樣的話,桑桑只覺歡喜異常:“多謝世子。”

陸珩的面上卻沒什麽神情,宮燈将他的臉映的半明半暗:“你可記住了,今日的一切皆是你所求。”

桑桑有些不明白陸珩的意思,但她還是以首扣地:“奴婢記得。”

走在回廂房的路上,桑桑只覺得胸臆間很是開闊,她終于有正當的名目跟在陸珩身邊了,這是成功的第一步,她對将來成功逃走充滿了信心。

桑桑以為她會興奮的睡不着覺,沒想到竟然一覺到了天亮。

一番洗漱之後,桑桑連忙過去東套間上值,陸珩的穿衣洗漱皆有十安伺候,她不過在旁邊端水打下手而已。

可饒是如此,也在聽松院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

要知道陸珩先前并無貼身伺候的丫鬟,眼下忽然間多了個桑桑,聽松院上上下下都好奇極了,俨然把桑桑看作聽松院的大丫鬟,桑桑走哪兒都有人喊姑娘。

就連安嬷嬷也頗好奇,桑桑只道能伺候在陸珩身邊是天大的緣分,将來放出府去也有臉面,安嬷嬷信了,從此對桑桑更是推心置腹。

至于陸珩,每日裏安安靜靜的,除了讀書便是寫字,屋子裏顯得異常的安靜,她只需要裁紙研墨,日子過得相安無事。

東套間開始忙活起來,原來是巫祁過來替陸珩診治身子了。

安嬷嬷在架子床上摞了厚厚的軟枕,然後和十安一起把陸珩扶到床上,說着便要将陸珩的中褲挽起來。

沒錯,眼下陸珩昏睡不醒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的腿,巫祁過來瞧的便是他的腿。

桑桑站在後頭,她不大了解這時代的男女大防,她在想她要不要出去,若是陸珩見她還在生氣了怎麽辦。

下一句,安嬷嬷就喊道:“桑桑,過來伺候。”

得了,桑桑心道這由不得她選擇,十安到底是個男子,于這事上頭照顧的不精細,安嬷嬷年紀又大了,照顧不及,桑桑倒成了最合适的。

桑桑過去同安嬷嬷一起将陸珩的褲腳挽起,陸珩的腿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先前的傷口成了疤,然後又拿起錦被蓋上省的着涼。

巫祁進來第一眼就看見了桑桑,她站在榻腳,低眉垂目,他有些驚訝,他是知道她來了聽松院,但沒有想到她竟然已經在陸珩身邊伺候了。

下一瞬,巫祁就恢複如常,他開始給陸珩診脈。

過了好半晌,巫祁才道:“世子,我再給你針灸幾日,你閑暇時可以練習走路,時日長了自然有益,但初時可能會有磕絆。”

陸珩點了頭:“那就勞煩巫醫了,”巫族向來神秘,巫祁自然不比尋常大夫,需要好生敬重。

巫祁拿出藥箱裏的銀針給陸珩針灸,待針灸完已是半刻鐘以後了,巫祁的額上出了細汗,安嬷嬷照料陸珩,然後吩咐桑桑道:“桑桑出去送客。”

桑桑應諾,她帶着巫祁去了偏廳,偏廳裏安靜,巫祁才問出心中所惑:“桑桑姑娘怎麽?”

桑桑給巫祁倒了碗茶水:“桑桑能來聽松院都是勞了您,現在桑桑這般也是有自己的計較。”

巫祁想也是,桑桑向來是個有主見的姑娘,既然她決定做的就應當沒錯,他想了想道:“那希望桑桑姑娘達成所願。”

桑桑辦完差事便回了東套間,東套間裏已經燃上了陸珩喜歡的香,陸珩躺在床榻上睡着,安嬷嬷悄聲對桑桑說:“你在此候着,世子有什麽事也好照料。”

桑桑點頭,轉眼間屋子裏就剩了她和陸珩二人。

桑桑坐在腳踏上,她站了一天也有了累了,難得輕松的彎彎腰,她用一只手托着腮,然後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原來做丫鬟也累得很。

床上陸珩似乎是睡着了,他俊秀的臉很是安靜,桑桑看着他發呆,她下意識地咬着唇瓣,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陸珩。

書中寫道陸珩有仇必報,所有得罪過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現在只是暫時隐忍而已,陸珩的性子也扭曲病态,還是後來在女主的勸誡下改了不少。

可桑桑現在還沒感覺到陸珩似書中那般病态,看着像個尋常的公子哥。

桑桑這般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半夢半醒間聽見了陸珩的聲音,似乎是要水,她立時就驚醒了,然後過去倒了碗茶水給陸珩。

桑桑把陸珩扶起來:“世子,喝水。”

正是傍晚的光景,暮光昏暗,将陸珩的肌膚映的幾欲透明,好看的很,桑桑看着心裏嘆了一聲,美色惑人啊。

陸珩喝了茶潤嗓子,他的嗓音有些啞:“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桑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酉時一刻了。”

陸珩問完後道:“去外面叫十安過來,”頓了頓又道:“出去收拾收拾。”

桑桑有些疑惑,但還是應了諾,待出去後才瞧見自己右臉頰上深淺不一的紋路,竟然是她睡着時印上去的!

好在事後陸珩并沒有說什麽,這事就算是過去了,桑桑打定主意日後要更加精心,再不能發生先前的事了。

比如現在,桑桑就認真的為陸珩煮茶。

陸珩已經開始練習走路了,聽松院的管事拿來了新造的拐杖,陸珩拄着拐杖嘗試走路,他現在已經進步了許多,能自己走上幾步了。

這讓安嬷嬷和十安歡喜的很,雖然現在只能走幾步路,但日後就能走的多了,再往後就會恢複如常了。

陸珩喜靜,只有十安和桑桑倆人伺候着,正巧方才十安被院裏的小厮叫了出去,只剩桑桑和陸珩二人。

桑桑一面煮茶一面看着陸珩,他拄着拐杖在東西闊間裏來回走路,雖然走的很是緩慢,但額上也已經泛出汗來。

縱然如此狼狽的情況下,陸珩依舊俊秀如玉,仿若谪仙般的風姿,真是不得不讓人感嘆。

桑桑想了想拿了條帕子,她打算給陸珩擦擦汗,她剛到陸珩身前,變故就發生了,陸珩竟然一時不穩要摔倒,桑桑連忙撲了過去抱住陸珩,可她人小身子弱,兩個人還是倒在了地上。

桑桑被陸珩壓在地上,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還是先問:“世子沒事吧。”

陸珩倒在了她身上,他好看的眉毛微皺,沒有回應桑桑的問話。

桑桑以為陸珩是受傷了,她的眼睛不自覺睜大:“世子您沒事吧?”

陸珩卻忽然問道:“你和巫祁很熟?”他并沒有起來的意思,而是認真的看着桑桑。

桑桑身上一冷,她想起了和巫祁在套間見過面,她有些害怕,難道是陸珩發現了什麽,她卷翹的睫毛微顫:“先前巫醫為奴婢取過血,這才有了一面之緣。”

地上鋪着金絲織錦珊瑚毯,陸珩的一只手撐在毯子上,另一只手卻放在了桑桑纖細欲折的脖頸上,他冷冷地道:“你要記得,你是我的人,”他稍一用力就能扭斷她的脖子。

桑桑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她有些害怕。

此刻,她終于認識到,陸珩不只是書中的一個角色,他更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他是後來能将所有得罪他的人通通殺光的狠厲角色,并且鏟除所有異己,甚至有些病态扭曲的陸珩。

桑桑能感受到陸珩的手的溫度,她想陸珩真像書中所說,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