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陸珩生的清冷俊秀,不笑時尤甚,簡直是周身都散發着一股子涼意。
桑桑的臉頰撞到了陸珩的腿骨上,又是那麽大的力道,她的臉頰生疼,可她不敢吭聲,桑桑努力地把眼眶裏的淚逼回去,生怕惹惱了陸珩。
陸珩并未言語,只是擡手将桑桑的臉推開些。
桑桑直起身以後立馬用手揉了揉臉頰,她覺得一定撞紅了,可下一瞬,她才反應過來是她把陸珩給撞了!
桑桑的動作停滞了一瞬,然後才把揉着臉的手放下,換上了擔憂的表情:“世子,都是奴婢的錯,您的腿沒事吧?”
桑桑心裏已經哀嘆了好幾聲,她怎麽就是不長記性,總是記不住身為丫鬟的本分。
桑桑的表情堪稱是生動,先是痛苦,又轉臉換上了擔憂的神情,也虧得她生的美,才能瞧的下去。
陸珩淡淡道:“無事,”他發現他還挺喜歡看桑桑做戲的。
外面鈴音陣陣,想是路上的馬車停下了,十安的聲音傳過來:“世子,您沒事吧?”
桑桑連忙撩開了車簾:“世子無事,十安,方才可是發生了什麽事不成?”
十安的臉皺成了一團:“這不是到了皇莊腳下了,路上的馬車也就多了,山路陡滑,一時不察就同旁的馬車起了摩擦,”他說着舒了口氣:“世子無事就好。”
桑桑放下了簾子,她心道這時節來皇莊的都是世家子弟,家世顯赫,定是追究不了什麽的,果然,下一刻十安就道:“遇上的是寧遠侯府的三公子周紹南。”
桑桑有些驚訝,這周紹南她是知道的,在原書中他算作是男主陸珩一黨的人,與陸珩素來交好,這位周三公子是寧遠侯的嫡幼子,自幼備受寵愛,書中寫道周紹南性子天真和善,且自幼習武,後來随着男主一起征戰四方。
那邊周紹南已經歡喜的喊道:“陸兄,時隔一年不見,你可算是出來了。”
陸珩難得的帶了笑:“眼下人多事雜,咱們到了再談。”
短短兩句話以後,就各自進了皇莊,桑桑看出陸珩的心情不算差,方才竟還笑了下,不過這都是因着周紹南的緣故吧。
要知道現在陸珩無權無勢,不僅無兄弟母家相助,世子之位也搖搖欲墜,許多人根本不與陸珩結交,周紹南算是個異類了。
馬車緩緩,終于到了皇莊裏面,桑桑跟着陸珩一路往住處走,一行人趕了大半天的路,自然是要好好歇上一晚的。
皇莊裏的住處自也不一般,甚至趕得上京中的宅子,處處雕梁畫棟,精致無比,且山中景色極佳,青山綠水俱全,芳菲盡綻,當真是漂亮的緊。
桑桑看着都覺得心情好了許多,等到了屋裏以後自然是一番拾掇,将全部事情整理妥帖以後就已經是晚上了。
桑桑将屋裏的蠟燭一一點燃,然後才松口氣,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臨行前不久才取過血,她手腕上的傷口還沒好全,這一番動作之下就覺得隐隐發疼。
那邊十安正在關窗扇,雖說到了春天的時節,但山上風大且冷硬,一不小心就會着涼,桑桑就覺得有些冷,可她出來的太匆忙,只帶了兩身春衫,并未帶厚的,桑桑想等會兒她得去跟同行的小丫鬟借一身衣裳穿。
正尋思着十安就叫桑桑去小廚房端湯羹過來,桑桑應了聲兒就過去了。
路上桑桑先是去同行的小丫鬟那裏借了件厚實的外裳,然後才端着湯羹往回走,一路上花燈盈盈,煞是漂亮。
剛進了院子的門,桑桑還沒反應的及就被迎面的黑影撞上了,這人身量很高,力氣又大,兩個人避之不及,一齊摔在了地上。
桑桑手裏端着的湯羹和衣裳全都灑在了地上,叮當碰撞聲接二連三,在這寂靜的傍晚裏顯得尤為清晰。
桑桑被撞得狠了,一時間竟然起不來,尤其是她的手腕被那人狠狠地撞在了甬道凸起的石頭上,要知道上次的傷口還沒愈合!
周紹南走的急,壓根沒注意到角門這裏的人影,他連忙從地上起來去扶桑桑:“這位姑娘,你沒事吧。”
桑桑身量纖弱,一下子就被周紹南給扶起來了,她咬着唇說不出話來。
角門的上空懸着一盞花燈,清淺斑駁的花燈映在桑桑的臉上,襯的她的眉眼精致如畫,尤其她膚色雪白,看上去竟如畫中仙子。
周紹南愣了下,他覺得他好像是第一次瞧見如此漂亮的姑娘,一時間竟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這位姑娘,地上涼,你快些起來吧。”
桑桑這才有了力氣站起來,她的手腕疼的很,像是皮開肉綻一樣,就連取血時也未曾這樣疼痛,眼淚幾乎是一瞬間就含在了眼眶。
周紹南十分憂心,桑桑面色雪白,就連唇瓣都沒了血色,竟像是受了什麽了不得的傷一樣,他轉念一想,他自幼習武,這一身的力氣怕是能把嬌滴滴的小姑娘撞得不輕,他連忙問道:“你怎麽不說話啊,你傷到哪裏了。”
桑桑心想能過來同陸珩說話的自然都是世家子弟,她惹不起,只能道:“奴婢無事,多謝公子挂懷。”
周紹南卻不信,他眼尖的發現桑桑的右手腕有些不自然,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動彈,他一把就握住了桑桑的手腕:“可是傷到了這裏?”
桑桑的手腕上新傷舊傷俱全,留下了不少疤痕,見之觸目驚心,周紹南一見之下就驚呼:“這是誰做的?”
實在不怪周紹南多想,桑桑這手腕上的傷像極了被人虐待後的模樣,尤其建康城中确實有許多子弟喜歡虐待奴仆,周紹南覺得他幾乎不敢看桑桑了,他覺得桑桑實在是太可憐了。
桑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她面色一變,然後抽回了自己的手:“這位公子,我這是不小心傷到的,并無大礙。”
桑桑用衣袖掩緊了她的傷疤,她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取血的端倪,若是被人發現了,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桑桑低了頭:“這位公子,奴婢先告退了,”說罷轉身就要走。
可周紹南卻不同意,他生平最恨那般虐待人的纨绔子弟,他一把拉住了桑桑的手:“這位姑娘,我是寧遠侯府的三公子,你不要怕,你且和我說你家主子是誰,我定替你讨個公道。”
桑桑想走又走不了,她心想這個人怎麽那麽固執呢!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你要找的人……可是我?”
周紹南轉過頭就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陸珩,他心念百轉:“陸兄,你是說你是這位姑娘的主子?這怎麽可能!”
趁周紹南不注意,桑桑連忙甩開了周紹南的手跑到了陸珩的身邊,低聲道:“世子。”
黑夜中陸珩相貌如谪仙一般:“怎麽不可能,我就是她的主子。”
周紹南不相信陸珩是這樣的人,他與陸珩相識多年,陸珩如何會做出這樣殘害下人之事,他站定原地:“陸兄,那我先帶這位姑娘去看看大夫吧,莊子裏有禦醫。”
陸珩眉眼低垂,精致的眉梢微挑:“這與你何幹?”
這樣的陸珩簡直是殺氣全開,周紹南與陸珩相識多年,自然知道陸珩是生氣了,可他又不能不管桑桑,一時間為難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桑桑的心跳的很快,她想她又惹到陸珩了,還有這個周紹南怎麽回事,他和陸珩這麽多年的交情竟還不知道陸珩是何等樣人,他這般為她好簡直是在害她!
果然,下一刻陸珩冷冷地道:“十安,送客。”
這客送的自然是周紹南了,周紹南也是此時才意識到他誤會陸珩了,可眼下又不好細細分說,只能無奈地出了角門。
屋子的氣氛安靜的很,十安率着奴仆都退了下去,屋子裏只剩下了陸珩和桑桑兩人。
一旁的案幾上放了一個天青瓷的插瓶,裏面斜斜倚着一枝花,陸珩看着插花,似乎方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手腕上的疼痛還時不時地傳來,桑桑咬着牙挺着:“世子,方才的事是奴婢不小心,盡顧着瞧花燈了,這才撞到了周三公子,”頓了頓又道:“至于奴婢的手腕,奴婢明日會去同他解釋的。”
陸珩看着桑桑,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你倒是好本事,就見了周紹南一面,就惹得他為你出頭。”
桑桑心裏咯噔一聲,她想起那日陸珩作勢要扭斷她的脖子的時候就是這般,她連忙搖頭:“不是的,是周三公子見他撞了奴婢,這才如此。”
“把衣裳脫了,”陸珩忽然道。
桑桑愣了片刻,她脫衣服做什麽,陸珩顯然對她不是那種想法,他難道是想折辱于她?
地毯是萬事如意的繡樣,桑桑咬唇忍着疼,她想為何她卻不能萬事如意呢,可為了活下去,她只能遵循陸珩的命令。
桑桑用完好的那只手脫了外裳,她裏面只穿了件中衣,在寒冷的春夜裏如同一枝搖曳的花兒,她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桑桑已經十五了,身子骨如同枝頭亭亭的花兒一般盛放,她的肌膚瓷一樣細白,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可陸珩卻似沒看見一般,他倚在輪椅上,斑駁的光影下落在他的面龐上,越發襯的他俊秀無比,美玉生輝。
桑桑垂首,眼眶中不自覺盈滿了淚水,她到底不是真的奴婢,她告訴自己陸珩就是這樣的,她只能認命。
料峭的春風吹過,桑桑纖細的身子骨微顫。
下一瞬,她就聞見了那股清冷的味道,原來是陸珩俯身擡起了她受傷的手腕,“疼嗎,”陸珩問。
桑桑錯愕地仰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