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桑桑是驚醒的,她在夢中似乎是走在萬丈懸崖上,步步驚心,然後一不小心就踩空了。
桑桑倏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她起的太急,竟然一不小心撞到了書案擺着的石制燭臺上,只聽悶悶的一聲,桑桑被撞得徹底清醒了。
這一下撞得着實嚴重,桑桑擡手揉額頭,口中忍不住輕哼出聲。
這一系列變故太快,之後桑桑才想起陸珩還在寫字,她連忙請罪:“世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瞌睡了。”
陸珩放下筆,他側過臉去看一旁的桑桑,她的臉睡得紅撲撲的,像是滴了水一般的明媚嬌豔,尤其是她的肌膚,白裏透紅,像是蓮花瓣一般,讓人恨不得去破壞。
外面又想起梆子聲聲,已然是夜深了。
陸珩忽然覺得一陣說不出的煩躁,他合上書:“可以了,你回吧,叫十安過來伺候。”
簡直是如聞仙音,桑桑立刻就起了身:“那奴婢就告退了,”終于可以睡覺了,她都要累死了。
桑桑步伐輕快地走了,直到十安進來,陸珩還覺得有些不舒服。
一路舟車勞頓,終是回了府。
桑桑一回去便好好躺在自己床上歇了起來,昨晚上睡得太晚,嚴重睡眠不足,就連上值時她都瞌睡連連,現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她自然要抓住機會。
一覺睡到了天亮,還是寶珠叫她起來的:“快些起來,若是遲了世子可就生氣了。”
桑桑擁着被坐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到底還是過去了。
這一天下來相安無事,桑桑卻覺得陸珩很不對勁,他竟然一句話都沒說,看樣子像是有什麽煩心事一般,她又不敢問,只能越發小心伺候。
直到用完晚膳,陸珩的臉色才好了一些,桑桑也松了口氣,每天面對這麽一個定時炸.彈,處處都得小心,她覺得她能折壽!
剛剛收拾妥當,秦氏就過來了,她穿着一身華貴的衣裳急匆匆地過來,眉毛皺起,像是生了氣的模樣。
桑桑一看就知道秦氏要過來找茬,那也就是說她會惹陸珩生氣,主子都生了氣了,下人難免不受牽累,桑桑想到這裏就想跑,免得戰火蔓延到她身上。
可惜已經晚了,陸珩一見到秦氏就對桑桑道:“去把房門關上,再給母親上碗茶,”他心下冷笑,這回又要過來鬧哪樣呢。
得了,跑出去是不可能的了,桑桑認命的關了門又上了茶。
秦氏怒氣沖沖,一副興師問罪的派頭:“你這個兄長是如何當的,靜婉想嫁個如意郎君你都要阻攔,她可是你嫡親的妹妹,你攔了她對你有什麽好處!”
桑桑在一旁聽的真切,怕是秦氏來為陸靜婉“讨公道”來了,她心下不住嘆氣,果真是個蠢的,陸珩都說的那般明白了,這母女倆竟然還不懂。
正如陸珩所言,周紹南家世出衆,他的姑母賢妃有意為他挑個家世出衆的妻子,自然瞧不上陸靜婉這等品貌的,就算陸靜婉湊上去也只是自讨苦吃罷了,甚至還會遭到羞辱,怎麽秦氏母女倆偏就不明白呢,還以為陸珩有意阻攔。
由此,桑桑清楚意識到豬隊友的可怕。
陸珩面不改色,甚至道:“母親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莫不是口渴了,不如喝口茶潤潤嗓子。”
秦氏再蠢也知道陸珩這意思是不想搭理她,她一怒之下摔了茶碗,茶碗滾在地上當時就碎了,滿地的碎片。
桑桑又一次嘆氣,得,這活兒又是她的。
秦氏怒不可遏:“陸珩,這些年你不幫我們就算了,還這般推三阻四的,你可有把我當成是你母親!”
“原本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偏你要跟着你父親出去,累的他戰死,如今我就剩下了靜婉,你還要同她過不去,”秦氏哭喊道,“你可有把我當做是你的母親?”
陸珩的手忽的握緊,青筋畢露,他冷笑道:“難道我就不是母親的孩子了嗎,你可有為我想過一次?”
自打陸敬章死後,秦氏就待他如仇人一般,明明那時他也只是個孩子,這麽多年未曾有過一句關切,張口閉口就是埋怨憎恨,在他重病垂危之際也沒有來過一次,甚至未曾發現他不良于行,世上哪裏有這樣的母親。
秦氏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她恨恨地道:“若是當年你替了你父親去死就好了!”
說罷,秦氏自覺在此處讨不到什麽便宜,只能恨恨地轉身走了。
待秦氏走後,屋子裏就陷入了可怕的沉默當中。
桑桑在一旁聽的膽戰心驚,人家母子說這般私密的話,她一個小丫鬟卻全聽到了,還見到了陸珩如此狼狽的時刻,她覺得自己運道十分不好……
地上滿地的碎片,桑桑想着她還是先收拾收拾碎片吧,她怕劃傷手,動作就有些慢,過了一會兒才收拾到陸珩腳下。
也是在此時,桑桑才發現陸珩的手上竟然流了血,原來他竟然捏碎了茶杯!
陸珩的手修長白皙,此時沾了血十分可憐,桑桑忽然想起陸珩喪父時也不過是個孩子,那般幼小卻遭了生母的厭棄,一般人怕是都受不住的。
陸珩最開始也不似現在這般吧,他也只是個渴望母愛的孩子,卻一步一步到了現在這等局面,她想他若是陸珩會否承受得了呢?
桑桑忽然覺得陸珩十分可憐,她放下碎片,轉進內室取了藥箱出來:“世子,奴婢先幫您把碎瓷挑出來。”
桑桑動作輕柔認真,她輕輕地吹着陸珩的傷口:“過一會兒便好了。”
陸珩這時才有了知覺,手掌傳來陣陣疼痛,他垂眸看着桑桑,她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上了一道長長的陰影,她的神情是那樣的焦急認真,像是真的心疼他一般。
陸珩忽然反手握住了桑桑,這些年來幾乎所有人對他的好都是有目的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鏡花水月般飄渺,這世上哪有什麽真心。
“所以,你又是為了什麽呢?”陸珩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