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下午陳怡在廚房幫母親打下手,但被嫌棄笨手笨腳,就将陳怡趕了出來,陳怡只能抱着漢子坐在門口,跟外公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外公跟外婆說話都很明朗,普通話也标準,陳怡經常不說話,就聽外公說。
外公說來說去,也都是工作的那點事,有時也會說說當兵的,老人家,年紀大了,有些回憶模糊了,能說上好幾次。
陳怡也有耐心,一遍一遍地聽上,外公說話喜歡帶上外婆,比如當年跟你外婆訂婚,她在橋外等我,我趕過去的時候,傾盆大雨,那雨下得不是時候,後來我又趕回了部隊,三年後出來才跟你外婆完婚。
要麽就是你外婆生你媽的時候我在院子外特別急,一手就撩開了屋子裏的簾子,被你太公差點打斷了手。
那時的感情從外公嘴裏說出來很平淡,不起伏,金錢跟家世相當這樣的話也不會聽到,有的只是兩個人相濡以沫的一生,陳怡聽得津津有味,她覺得自己骨子裏其實還是很相信愛情的,但是一個人當兩面當久了,就容易忘記自己另外的一面。
漢子聽不得老人家的話,歪着脖子在她的懷裏呼呼大睡,嘴巴還微張,吐着泡泡,陳怡好笑地倒了它滿嘴的狗糧。
它刷地一下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有些迷茫地看着陳怡,陳怡愛憐地摟緊它,一陣好笑。
大年三十的年夜飯,從五點就開始,但卻要做一個下午,五點多,桌子上的菜擺滿了。
羅梅喊道,“洗洗手,吃飯了,一年難得一次團年飯,都別磨蹭了。”
父親從樓上下來,扣着衣服,身上是嶄新的衣服,還是陳怡今年剛買的,陳怡放下漢子,去給父親理領子,“爸,你今晚真帥。”
陳志林抿抿唇,帶着些許笑意。
他拍拍陳怡的手,示意她也去沖涼,陳怡搖頭道,“不了,吃完了再去洗。”
随後,陳怡到門口把外公扶起來,外婆愛美,早早沖了涼也換上了新衣服,笑容滿臉,每一年年夜飯,一家人,一共就五個人,哦還有一只貴賓狗,很簡單,也很溫馨,陳怡從小就在獨愛中長大,剛一上桌,父親就先給陳怡一個紅包,外公外婆緊接着各掏一個紅包,陳怡笑容滿臉地收下。
“謝謝爸。”
“謝謝外公外婆。”
緊接着母親的紅包也拿了出來,但沒有立即給陳怡,陳怡也沒動手去拿,她知道,母親還有話說。
果然,母親拉着她的手。
“媽對你沒別的要求,新的一年,你給我找個男朋友,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會努力的媽。”
“你別總說你努力,但你每次都沒相親成功。”
“嗯,是我的錯,我眼光太高了。”
“那新的一年,咱們标準降低一點點,好吧?就找個合适的,錢沒你賺得多也沒所謂。”
“行,只要他對我好。”
“嗯,祝我女兒新的一年找個好女婿。”
羅梅這才把紅包放到陳怡的手上,陳怡笑着收起紅包。
“謝謝媽。”
“好了,吃飯吧。”父親低聲地說道。
“吃飯吃飯,陳怡最喜歡吃魚頭,給她弄個。”外婆拿起筷子跟勺子,給陳怡夾了個魚頭下來。
“外婆真好。”
吃過年夜飯,外頭的鞭炮聲已經響起了,躲在家裏都聽得到噼裏啪啦的響聲,父親擡着碩大的鞭炮,走出門,陳怡急忙跟上,外公跟外婆怕吵,就沒出門,每一年都是陳怡跟父親把鞭炮放完的。
緊挨着巷子的大路邊上,有很多家庭都出來了,每一家一個鞭炮,打開了用一根竹竿撐着,等下面那條巷子的鞭炮放完了,就輪到下一家,一路放下去,能響整整一個晚上,陳怡負責撐竹竿,父親解着,還有兩家就到陳怡家了。
陳怡看到邢烈的姑姑撐着竹竿,跟她也站在同一排,陳怡看過去的時候,他姑姑也看了過來,陳怡含笑打招呼。
“阿姨,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今年又只有你跟你爸爸啊?”
“是啊,我媽她們怕吵,叔叔呢?”
“等下出來。”
過了一會,邢娴琦的丈夫出來,跟父親打了招呼,陳怡喊了聲叔叔,往巷子盡頭看了一眼,沒看到邢烈一家人。
這頭鞭炮到陳怡家了,父親打亮火機,點燃了鞭炮,那細小的芯子立即燃斷,噼裏啪啦地響了起來,震得陳怡後退了一步,耳朵都快震聾了,她下意識地騰出一只手捂住耳朵,卻有另外一雙手比她更快,替她遮住了耳朵,耳膜輕松了許多,陳怡以為是父親,扭頭一看父親拿着打火機,正一臉虔誠地注視着滿地的紅紙屑。
陳怡愣了一下,再往後仰,對上邢烈的視線。
他站在上面的一個臺階,唇角含笑。
看起來一大串的鞭炮不到一分鐘就燒完了,地上紅色紙屑滿天飛。
父親接過陳怡手裏的竹竿,擺在牆邊,陳怡把邢烈的手拉下,走上邢烈的那個臺階。兩個人還來不及開口,邢烈的姑姑家鞭炮也放完了,她笑着道,“你們兩個聊,我先回去,陳怡可以帶邢烈到附近走走。”
“好的。”陳怡應道。
父親收拾了東西,也要走了,走之前,看了眼人高馬大的邢烈一眼,邢烈很禮貌地喊了聲叔叔。
父親輕輕點頭,看着陳怡,道,“外面冷,要出門回家披件外套。”
“知道。”
剛吃完飯沒多久,陳怡只穿了一件高領的黑色毛衣,下身一條圓筒裙,一雙靴子,還有黑色的黑色絲襪。
“這要放到幾點?”邢烈看着那條望不到盡頭的大路,路上站滿了人,動作幾乎一樣。
“一般到淩晨三點多吧。”
去年一兩家新年要添丁跟娶媳婦,一連放了六個,當晚放到淩晨四點多。
“真熱鬧。”邢烈的聲音在這個大年三十晚跟吐出來的冷氣似的,帶着幾絲涼意,但也更清晰。
“嗯,鞭炮代表喜慶,我們這裏每一年都是這樣。”
“我媽說吵,都不樂意出來。”
陳怡一笑,“出去走走嗎?”
邢烈點頭,“好啊。”
“那我去拿件外套。”
“我的給你穿不就行了。”
陳怡含笑,“那你呢?”
“不冷。”
陳怡輕笑,沒當真,她走進巷子裏,剛走沒幾步,突突突的聲音随之而來,齊衛凡大喊,“陳怡姐!”
陳怡轉身,便看到齊衛凡跨在重型機車的上面,抱着頭盔,露出小小的虎牙,笑容燦爛地看着陳怡。
“新年快樂啊,小凡。”陳怡笑道。
“新年快樂,姐,上車,我帶你去玩。”齊衛凡的視線落在邢烈的臉上幾秒,随即才看向陳怡。
“不行啊,小凡,我約了別人。”
“約誰?”
“我。”邢烈陡然出聲,聲音很清晰,齊衛凡有一秒的沉默,他的視線對上邢烈,邢烈似笑非笑,眼眸很深,一時看不出情緒。
齊衛凡決定忽略邢烈,他再次問道,“姐,我帶你去玩吧,去打娃娃?”
陳怡笑道,“下次吧,小凡,我真的約了別人。”
再三的拒絕徹底地讓齊衛凡顏面丢失,他咬了咬牙,擠出一絲笑容,“好,那我下次再約你。”
說完頭盔上頭,擰緊油門,車子飛馳而去,衣服被風吹得翻飛而起。
陳怡走進家門,拿了外套出來,套在身上。
“走吧,這附近有一條河,去過沒有?”
“沒有,你帶路。”
陳怡走在前面,邢烈走在後面,耳邊還有沒有起伏的鞭炮聲,兩個人一時間都有些沉默。繞過兩棟樓,走到了那條很小的河,河裏有水,但不多,很淺,白天看得到蚯蚓在水裏的泥沙裏鑽動。
“之前你都在哪裏過年?新加坡?”陳怡摸着欄杆,欄杆冰冰涼的。
“嗯,新加坡,有一次在g市過年,太冷清了。”
“是不是連便利店都不開?”
有一年,劉惠跟婆婆鬧意見,不肯回老家,一個人帶着苗苗在g市過年,那個新年的記憶只有冷清,整個城市激流勇退,像一座空城,想買瓶牛奶都得跑好幾家便利店才有,劉惠差點哭倒在便利店門口。
“好像是的。”邢烈站到陳怡的對面,也學着陳怡搭在欄杆上。
陳怡笑了笑。
“你今天去市集了?”
“去了,你們也去了?”
“年貨大采購。”
“是不是想問我,小曼,啊不對曼陀羅為什麽也會出現在市集裏?”邢烈含笑看着陳怡,他比陳怡高不了多少,頭都不用低就能對上陳怡的眼。
“原來攝影師叫小曼啊。”陳怡點點頭,但沒有往下問,其實她不是有意問的,只是确認一下,免得看錯人了。
“她知道我們要采購年貨,開車過來這邊采景,順便就陪我看看。”
“嘿,你這是在跟我解釋嗎?”
“可你的表情明顯誤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