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吹枕邊風

薛妙妙回來之後,興致就不太高,整個人都攤在貴妃椅上鹹魚躺,像是一把軟骨頭一般,兩眼無神。

她根本不敢閉眼,一閉眼全都是那些女眷們的笑聲,以及齊萱挑釁的話語。

“景王妃,我們就等着蘭竹君子的話本了啊。”

“可別想随随便便找個本子打發了我們,如果寫的不好,我們可是要把今日之事宣揚出去的,景王妃力薦的話本,竟然如此低水準,看樣子景王妃的眼神也不太好使。”

“說不準還真不好使呢,畢竟景王妃除了會打扮之外,真的沒什麽欣賞水平,竟然覺得白面書生寫得差,真是……”

她臨走前,幾乎每個夫人都在殷切的叮囑她,雖然沒一個人都是滿臉帶笑,但是她卻讀出了無盡的奚落和嘲笑。

誰讓她诋毀了這些夫人們最愛的白面書生呢,這位可是深得閨中女眷們的喜愛,畢竟平日裏在府裏是真的無所事事,甚至有大半的夫人們看白面書生的話本,比自己夫君陪伴的時間還要長久,真是話本比男人還重要。

如果後續她拿出來蘭竹君子的話本,比白面書生寫的差了許多,估摸着她會被宣揚的很難看。

雖說她不太在乎這些虛名,畢竟只要不傳她造反,怎麽都成。

像她這種優秀的女人,就不可能離開輿論中心,她連給景王戴綠帽子,在外面偷男人都被傳過,這景王妃的位置還坐得極其穩當。

清風都跟她說了,想要和離這事兒,也是王妃提的,景王從來沒有這方面意思,不過只要她提,他應該也會放手,畢竟她家老男人還是非常好說話的。

這麽一想之後,薛妙妙用腳踢了踢坐在一旁的蕭烨。

男人坐在圓凳上,手裏正拿了本書在看,察覺到王妃召喚,立刻回身看她,就見薛妙妙沖他招招手,似乎有什麽悄悄話要跟他說。

蕭烨面無表情的盯着她看了片刻,沉聲道:“不要耽誤我看書,這十年你對我犯下無數滔天惡行,其中之一就有打擾我勤勉看書一事,我如今得時時刻刻提醒你。”

他說完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書上,似乎裏面有什麽勾着他的毒藥一樣。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可嘆我蹉跎十年圍着王妃轉,王妃無情無義又無心,不如重新把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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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看書嘴裏還嘀嘀咕咕的,要說他這是自言自語,又不大妥帖,因為聲音那麽大,完全就是說給景王妃聽的。

薛妙妙翻了個白眼,不就是報複她在馬車上說話本的事情嘛。

她這裏有更憂愁的事情,完全顧不上哄人,所以也不搭理他,但是一想起自己為了面子吹出去的牛逼,就覺得頭痛欲裂,還得找人幫忙。

“哎,別生氣了,是男人就大度點。你那兒有沒有擅長寫畫本的人啊?要寫得好的那種。”她這回不敢踢他了,反而坐起來,伸手摟住他的胳膊,帶着幾分讨好的意味。

蕭烨一聽她在找寫畫本的人,當下心裏又冒出了一團火氣。

得,這是不甘心啊,市面上賣的話本都滿足不了她了,還要私下找人專門寫給她看,還有沒有他的地位了?

于是他想都沒想,就給了否定的回答。

“我不是寫給自己看的,是要請你幫忙呀?有沒有嘛。”

“真的沒有,我養一幫寫畫本的人做什麽,況且我手下的産業,你心裏都有數,不涉及這一塊。”

薛妙妙長嘆了一口氣,繼續生無可戀的躺了回去。

蕭烨見她半晌沒動靜,一回頭就見她眼眶紅紅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架勢,可憐巴巴。

他張嘴就想問她,結果又想起馬車上的那一幕,她最近也是拿捏到了精髓,想求什麽事兒,甭管怎麽樣先裝哭再說。

景王不吃她這套,正好到了飯點,丫鬟們都把飯菜上齊了,他就轉身準備往飯桌上走。

結果身後立刻有人跟上來,直接抱住了他不讓他走。

男人卻像是沒感覺一般,就這麽大跨步往前,薛妙妙最後沒辦法,直接往他後背上一跳,讓他背着自己。

蕭烨被她這猛然的動作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摟住她。

“話本這事兒你不幫我就算了,我自己解決,可是有人欺負我,你總不能不替我出頭吧?”薛妙妙抗議。

蕭烨明顯是不大相信的:“欺負你?不應該吧,你都能從岑王妃那裏,把一盆盆花中之魁給搶來,還能被欺負了?”

“真的,有個工部郎中姓斐,他們家的夫人就欺負了我。”她信誓旦旦,無比認真地看着他。

景王沒直接回答她,反而極其認真地看向她,眸光幽深,似乎在确認什麽。

薛妙妙等得有些不耐煩,伸手在他身上掐了一把:“看什麽看,你王妃都被欺負了,你不會告訴我你要息事寧人,就這麽算了吧?”

“你在跟我告狀?”蕭烨問了一句。

“确切的說是吹枕邊風。”她眨眨眼。

景王也不知道想到什麽,臉上竟是露出了幾分笑容,薛妙妙只覺得他莫名其妙,跟他告狀而已,怎麽這麽高興?

難不成這個斐郎中剛好是他的敵人,要趁機發難,否則她真的拿捏不準他為何要笑得如此開心。

“好,晚上仔細對着我吹,我就幫你報仇。”他答應得極其爽快,還不忘給自己謀取福利。

實際上景王只是感到驚奇,畢竟薛妙妙之前可從來不跟他告狀。

哪怕是當年十六歲的她,也是個聰明又驕傲的姑娘,正如面對映月跪求當通房一事一樣,她總能找出最佳的解決方案,還不會丢了面子。

上次去賞花宴,連岑王妃都搞定了,沒想到會因為一個工部郎中的夫人而跟他告狀。

夫妻倆用完晚膳之後,氣氛倒是和諧了許多。

景王惦記着她所謂的枕邊風,早早的沐浴之後就上床準備安歇,連之前一直不離手的書都丢在一旁了,至于之前還在嘀咕“書中自有顏如玉”的話,早就丢在了腦後。

書裏的顏如玉再漂亮都是假的,自然是不如自家王妃來得明媚鮮妍,而且不僅能看到,還能吃到,仔仔細細的吃。

結果他滿心期待的等着,景王妃也總算是沐浴完了,披散着濕法走了進來,剛從溫水裏出來,她整個人還是白裏透紅的狀态,粉粉嫩嫩的就更似少女形态,外加她整個人都透着活力,蕭烨盯着她瞧,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恍惚。

仿佛真的回到了十年,他們新婚燕爾時期,他也躺着,滿目期待的等着他的王妃,當然那時候他也算個毛頭小子罷了。

薛妙妙走進來,完全忽視了滿臉殷切的景王,反而直接坐到了書桌上,拿起一本書就開始看起來。

看着她這副悶不吭聲的架勢,景王的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湧起了幾分不詳的預感,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王妃,你在看什麽?”他開口詢問,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竟然克制不住的有些緊張。

結果他連問了三遍,卻依然沒有得到應答,顯然他的王妃已經被書裏的故事吸走了魂兒,對他的提問充耳不聞,氣得他咬了咬牙。

最終他下了床,悄無聲息的站在她背後,毫不意外的看到書桌上堆着好幾冊話本。

旁邊是《落花記二》,顯然她手裏拿着的應該是一。

他的預感還是落實了,景王妃大晚上不老實睡覺,在這裏瘋狂補話本裏的故事。

“都很晚了,還不睡嗎?”

薛妙妙被他忽然出現在背後吓了一跳,整個人打了個激靈,差點把手中的書都給扔了,等反應過來之後,第一時間就是看看書有沒有被撕壞,還一副心疼的模樣。

男人見她這副寶貝的架勢,又有些無語,得了,他再次明白,他真的不如話本。

王妃都沒這麽寶貝過他。

“吓我一跳,等我再看看的,你先睡。”

“說好了吹枕邊風的呢?”他有些不甘心。

“明天晚上啊,反正我又跑不了。”她放軟了語氣,顯然在哄他,不過整個人已經沉浸在小說之中了,連頭都不擡一下。

景王暗自咬了咬牙,忍了。

争寵這種事情,反正他是争不過話本的,如果他硬要比,那就是自找難看了。

“把頭發擦幹。”

“你幫我擦好不好?我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她總算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不過顯然是想讓他辦事兒。

“不吹枕邊風的人,沒有資格讓我擦。”

薛妙妙被他一噎,得了,為了話本她忍,跟他吵架的話就是在浪費看話本的時間啊,她必須得趕緊知道男女主是如何發展的。

“那我等會兒擦。”說完,她又埋頭沉浸在其中。

“那你等會兒看。”他伸手作勢就要把話本給沒收了。

登時薛妙妙就起身了,拿了布巾擦頭發,不敢再拖延。

男人明顯已經不高興了,她要是再敢招惹,那真的沒得看了。

看着她跳腳的動作,絲毫不穩重,待她擦完滴水的頭發,回到位置上還看到蕭烨杵在這裏,便揚起一張笑臉,有些讨好的道:“你先去睡嘛,我明日不用進宮請安,倒是你要上早朝。”

蕭烨懶得搭理她,冷着一張臉就去床上躺着了。

薛妙妙察覺到他周身緊張的氣場,不由得撇了撇嘴,都多大人了,還要人幫着暖被窩才能睡?

連七歲的兒子都不會這麽幼稚了啊。

蕭烨原本不打算管她了,結果閉上眼睛剛要睡,就聽到一陣猥瑣的笑聲。

“嘿嘿,嘿嘿嘿……”

他睜眼,就見坐在書桌前的人興奮的直搓手手,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讓她亢奮的地方了,完全無法自拔,燭光照在她的臉上,将她那不懷好意的笑容照得一清二楚。

他忍,結果每隔一段時間就能聽到她發出奇怪的聲音,顯然是沉迷劇情,甚至還有抽噎聲,也不知那白面書生究竟是把故事寫得怎樣纏綿悱恻,能讓她如此共情。

“睡覺!”最後他忍無可忍,終于還是起身直接打橫抱起她,完全不給她反抗的機會,就把她按住了,手腳都動彈不得。

最後這枕邊風是吹也得吹,不吹也得吹。

***

斐侯府,齊萱剛從外頭回來,就見她家夫君已然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都不冒熱氣了,顯然是等了挺久的。

“怎麽這會子就回來了?我記得你之前說今日會回來晚一些,有要事相商。”她走近前,瞧着斐然輕閉上眼,一副疲憊的模樣,立刻給他捏肩捶背。

“你去哪兒了?”

“啊,出門轉了轉,前兩日景王妃鬧出個笑話,如今在望京的貴婦圈裏都傳開了,有人約我去瞧瞧熱鬧。”齊萱邊說邊帶着笑意,她都有些迫不及待看好戲了。

自從那日品茶宴結束之後,岑王妃就讓人出去散布消息了,直把景王妃所說的那位蘭竹君子誇得天下少有,還說景王妃打了包票的,如果不好看她賠。

搞得那些夫人姑娘們,一個個都捏緊了帕子翹首以盼,要知道望京裏,大半的女子都很喜歡白面書生的話本,結果在景王妃的口中,白面書生寫的故事,卻連給蘭竹君子提鞋都不配,大家有的被挑起了興趣,也有的是激發了好勝心,敢說白面書生寫的不好,這不是挑釁嘛。

一來二去,倒是把那位蘭竹君子弄得未見其話本,倒是先火了起來。

“這熱鬧不就是你挑起來的嗎?還沒瞧夠呢?”男人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原本正準備好好與他說一番的齊萱,瞬間就冷了下來,好似被人兜頭澆下一盆涼水般,讓她來了個透心涼。

“夫君你說什麽呢?”她幹笑道。

斐然睜開眼,認真地看着她:“之前景王外出去南方考察修建行宮的地方,我也跟着的,他是幹實事的人,皇上也非常器重他,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不想摻和奪嫡的事情,目前跟着景王辦差反而是最省心的事情。雖說皇上看中,其他王爺也忌憚他幾分,可要煩心的事情比較少,只要辦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即可。”

齊萱點了點頭,但是面上的表情已經不大好看了,他只不過開了個頭,她就已經有所猜測了。

“今日我與景王約好,要商讨之前建行宮的後續,結果他見了我的面,說了幾句正事之後,就說要回王府,王妃之前參加了品茶宴,似乎還有什麽看熱鬧的消息傳出來,他得回去安撫安撫。還讓我回來跟你說一聲,下次與他們王妃碰面的時候,千萬嘴下留情。”

斐然每多說一句話,齊萱的臉色就難看幾分。

“你平日與岑王妃交好,我未曾幹涉你。如今我在景王手下辦事,你卻成了岑王妃手中的劍,帶頭沖鋒陷陣給景王妃難看,我該誇你寧折不彎,還是說你不懂分寸,盡給我添亂?”最後兩句已然毫不客氣了,十分直白。

齊萱的臉色蒼白,顯然受到了很大的驚吓,後退了兩步。

斐然一向對她很好,也從不曾說重話,畢竟他是個聰明人,妻子是用來尊敬和愛護的,況且齊家的後臺也很硬,他雖然不吃軟飯但是也不能交惡,這還是頭一次他說這麽嚴厲的話,幾乎讓她無地自容。

“我錯了。”齊萱立刻低頭認慫。

她對着薛妙妙可以不畏強權,一鼓作氣怼到底,那是因為她知道景王妃不可能為了幾句口舌之争,就對她如何的,她之前也都是這麽辦的。

萬萬沒想到,品茶宴上,她自以為怼贏了,還美滋滋的連續幾日跟小姐妹們吹,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她夫君親自來潑她冷水了。

薛妙妙對着景王吹了枕邊風,這個不要臉的女人,都快三十歲了,還跟自家男人吹枕邊風,她還以為自己是小姑娘嗎?

齊萱心裏雖然極其不滿,但卻一句都不敢透露,斐然平時特別好說話,但是身為枕邊人,她也知道自家夫君絕對不是那種好糊弄的人,況且她的枕邊風恐怕對他也沒有用。

一想到這裏,齊萱又是嫉妒又是惱怒,憑什麽大家都快到半老徐娘的年紀,孩子都差不多大了,為何差距這麽大。

薛妙妙對着景王一陣撒嬌,景王就來出頭了,而她只能低頭挨訓,人比人真的氣死人。

齊萱明面上不敢再如何了,但是私底下卻依然支持着小姐妹們,當然她也只敢偷偷的了,生怕又被自家夫君給逮到。

甚至她還寫了封道歉信過去,言明是自己當時沖動了,導致如今這種局面,語氣之柔軟,姿态之低,讓拿到信箋的薛妙妙完全難以置信,翻來覆去的看了三遍才确定,則的确是那個跟她從小鬥到大的齊萱寫過來的。

通篇都在表達對不起的意思,她拿着信,開始痛快的大笑。

當晚,為了表揚景王爺幫她出氣,她又吹了一次枕邊風,而且這次表現得特別好,連最愛的話本都丢到了一邊。

***

在岑王妃牽頭,這幫貴婦們的肆意宣傳之下,蘭竹君子這個名字,就如龍卷風一般,刮遍了整個望京上流圈,不少人都存着看笑話的心思。

也不是她們瞧不起景王妃,而是景王妃吹出來的這個牛逼,實在是太容易被拆穿了,因為景王妃手裏的鋪子全是賺錢的,那種珍寶閣、酒樓、茶館、裁縫店,賣書的也有幾家,不過賺的銀錢都不夠塞牙縫的,所以并不太受重視。

況且之前看話本的時候,景王妃也與她們一樣,都是追白面書生寫的,怎麽忽然冒出一個蘭竹君子,分明就是她吹的。

薛妙妙撇了撇嘴,她徹底閉關,不再搭理外面的紛紛擾擾。

說來她也是背,找了一圈都沒有寫話本的高手,有那麽幾個來挑戰的,當她提出要比白面書生厲害的時候,不厲害不行,人家就被吓跑了。

雖然都有錢,但是那些人也不敢騙景王妃的錢啊,最後她憋不住了,外面的火已經拱起,她要是不想着滅火的話,估計會死得很難看。

自己吹出來的牛逼,跪着也要實現。

薛妙妙整整躲了一個多月的風頭,終于她手裏的書店上了蘭竹君子的最新話本。

一上市,就賣爆了,門檻差點被踩踏了。

當然說因為太好看而賣到斷貨還不至于,來買書的人十個有九個,是想看看景王妃當初吹出來的牛逼,是怎麽變成一個笑話的。

外加還有岑王妃一人就買了數本,她已經想好了,各家送一本,然後專門開一個話本宴,聚衆嘲笑景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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