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自從那天和方君儒聊過柳父的事情之後, 柳秦便覺得一層陰影始終環繞着他。

不祥的預感直到柳父給柳秦打電話的那天才終于得到了應驗——柳父柳文江已經開始着急了。

他身上的債務壓得柳文江喘不過氣。

他四處借錢，然而曾經求着他一起做投資、“大佬長大佬短”的那些人，現在各個都避着他走。而原本帶柳文江入行的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柳文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落到這番田地。

家裏柳子藍的母親以淚洗面, 還嘟囔着要去老家幫柳文江借錢。柳文江向來大男子主義, 債務的事情他也不想讓女人幫忙, 于是便把主意打到離家出走的兩個兒子的身上。

柳子藍出門這麽久, 一直沒闖蕩出什麽名聲。反而是柳秦當了明星之後, 柳文江常常能在電視上看見他的臉——光是《仙俠奇緣》這部劇就讓柳文江被迫看了一個月, 更別說跟他一起釣魚的那些老友還會時不時提到柳秦。

他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柳秦混的這麽好。

“一群戲子, 白天看着光鮮亮麗的, 晚上還不知道在誰的床上呢。”

“就是，給錢就讓人玩的東西。”

“一點貢獻沒有, 聽說一部戲的片酬就一個億呢, 真是有錢沒地方花, 都給這種肮髒東西。”

柳文江和好友釣魚的時候常聽他們罵演員都是只拿錢不幹活的崽種。他聽說演員竟然一年就能掙幾個億的時候還在想柳秦是不是現在也已經比他有錢了——然而直到今天他才決定去問柳秦讨錢花。

他沒興趣考慮柳秦為每部戲付出了多少——柳文江也不想知道柳秦面對過生死的事情。他甚至不願意認真了解一下頂層演員和底層演員之間的片酬差距，也不會刻意區分大制作正劇和高片酬網劇之間的區別。

他朋友都說演員有錢, 柳文江便認定柳秦有錢。

電話剛接通時，柳文江先跟柳秦寒暄了會兒。他不好意思直接提錢的事，所以便借着父親的身份，一遍遍關心柳秦的身體，卻始終都落腳在柳秦最近過得怎麽樣，經濟上有沒有什麽困難, 和方君儒相處的怎麽樣。

柳秦早知道柳文江心裏在想什麽——如果柳文江真的關心自己的話, 就不會隔了這麽一年多才給他打一個電話。

“爸, 你要是沒事，我就先挂電話了。”柳秦垂眼冷聲道。

明明心裏裝着事，卻偏偏裝出一副關心他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做給誰看。

而對面的柳文江聽了這句話之後，終于松了口氣。

他從來不擅長關心人，說了這麽多肉麻話，他自己也不舒服——更何況話還是說給他最不喜歡的兒子的。

柳文江先感慨了一句“最近金融低潮，公司都不好過”，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問柳秦道。“你能不能借我點錢？你看你每個月才給我打10萬塊，是不是有點少了？”

柳秦哼了聲。

十萬可能是一個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柳秦剛剛進入娛樂圈的時候，三個月的戲份總共的片酬加起來不到三百萬。而且他還要和公司進行分成，同時柳秦還要考慮自己和方君儒一起買婚房的事情。

十萬塊對當時的他也不算少，然而這份孝心在柳文江的嘴巴裏卻成了有點少了的小錢。

“當明星掙的也不多。”柳秦說的是實話。

他這麽幾部劇積攢下來，錢包裏也只剩下1000來萬。然而柳文江做生意欠下的錢卻遠不止這些。

“5000萬。”柳文江咬牙道，“你一次性把錢打過來，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以後也不打擾你。”

“我現在手裏也沒有5000萬。”

“難不成方君儒也倒閉了？”柳父的聲音瞬間尖銳起來。“你和方君儒結婚的事還沒曝光呢吧？娛樂圈難道就能容忍同性戀？這個消息還不值你那5000萬？你沒有他也沒有？”柳文江的話說到這兒，已經完完全全只剩下威脅了。

柳秦沉默了。

而柳文江為了催促柳秦拿錢，忍不住繼續威脅：“就算娛樂圈都認可什麽狗屁同性戀，我是你爸。現在你爸遇到事兒了，你一分錢不拿，你的那些粉絲能同意？”

“是誰告訴你我手裏有錢的？總不能是柳子藍吧？”柳秦略帶嘲諷的問道。

“人家說明星都有錢，一部片子的片酬都好幾個億呢。”柳文江說得十分理所當然。

柳秦氣憤的直接挂掉了電話。

他就算有錢也沒犯賤到這個份上，別人罵他，他還腆着臉将錢乖乖遞上去。

只不過柳秦顯然忽視了柳文江的恬不知恥。

當晚柳秦把這件事說給了方君儒。

“要不要讓人去盯着他下一步的動作。”方君儒十分嚴肅的問道。

“他會重新找我的。”柳秦倒是十分了解柳文江。“他的目的是要錢，不是把我搞臭。但是前提是他還有回旋的餘地，沒有到狗急跳牆的地步。”

如果柳秦完全不在意柳文江的威脅倒罷了——但柳秦的實績還沒有強大到讓柳秦可以忽視輿論。

他剛剛有點起伏，一旦遭遇挫折，有可能會被打回原形。

柳秦捏着拳頭，有些不知所措。

他将下巴靠在方君儒的肩膀上，微微眯起了眼睛，委屈的說道：“方君儒，我有一點累了……你把我抱回卧室好不好？”

“好。”

方君儒将柳秦打橫抱起，朝着卧室走去。小博瀚已經提早睡下了，正在小小的打着鼾，柳秦湊到小博瀚的小床邊上，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我要是像你這麽無知無畏就好了。”柳秦嘆了聲氣。

“沒事的，就算其他人不要你，我也養着你。”方君儒握着柳秦的手掌：“相信我，絕對不會有事兒的。”

方君儒的話語中帶着讓人安心的力量，柳秦不知不覺中便覺得放松了下來，他眯着眼睛微微笑着靠進方君儒的懷抱當中，然後揚着下巴看向方君儒。

“總不會是你要給他錢吧？那可不行。”

“放心吧，辦法也不止這一個。況且你忘了，現在誰敢随便造謠你啊。”方君儒緩緩地梳着柳秦的頭發，他的手指穿插在柳秦的額發之間，嘴唇微彎顯得非常溫和。

然而在柳秦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眼底中卻滿是冷意。

——柳文江既然已經動到了他最在乎的人，有些手段是不得不用了。

與柳秦預料的一般無二，沒過多久，柳文江便再次給柳秦打電話威脅。

然而他依舊只得到了拒絕。

柳秦接二連上發了貼子，貼名就叫做揭露他的不孝兒子——然而為了達到威脅的目的又不至于魚死網破，柳文江對其中的關鍵內容做了模糊。

只是光是“大熱劇”“柳”這些信息就已經讓人浮想聯翩了。

柳秦的黑粉不少，造謠事件也發生了不下十起。路人看到貼子之後倒是直接忽略了，而某些人卻上了心。

帖子發出去沒多久，柳文江便收到了一個三無小號的私信。

“你想要對付他可不容易，他現在可是跟方家的方君儒有來往。如果想真的讓他害怕，你要費的功夫可不止這一點。”

柳父對這人的身份有所懷疑，然而既然對方說了要幫自己，柳文江便決定搏一把——他實在是不甘心就這麽放棄。

他不僅沒錢，還欠上了大筆債務。曾經的商業競争對手嘲笑他，好友見了他也繞道走——生怕他借錢。

柳文江只想要趕快東山再起，狠狠的将巴掌打回去。

可是他連東山再起的資金都沒有，身上沉重的債務甚至影響了柳文江的借貸信用。

所以柳文江想盡快弄到一筆錢。

“那你告訴我該怎麽辦？”

私信再一次給柳文江出了主意，然而他希望柳文江能夠一開始就将事情捅到電視上去，柳文江卻覺得自己應該利用這些弱點再威脅柳秦一次。

之前是他不懂娛樂圈的圈圈繞繞，現在他有了別人的指揮，柳文江相信他絕對能直擊要害。

柳文江慢慢彎了嘴角。

柳秦再一次收到了柳文江的電話。

還不等他拒絕，柳文江便冷哼着笑着嘲諷柳秦自己有錢不給生父花。

“你從小到大是個什麽東西，我還不知道？混社會，打架，罵人，你什麽不幹？我辛辛苦苦養你二十多年，連你畢業了之後不願意出去工作都容忍了，現在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柳文江的聲音透過電話，顯得異常諷刺。

“所以我才願意每個月往家打錢。”柳秦顯然有些煩躁了。“我說了，我沒錢。”

“你知道現在大家對那些不忠不孝的明星都是怎麽看的嗎？你是不是接下來還有一部電影要上映了，如果在電影上映之前，你因為個人名譽影響了電影的播出，或者導致票房不佳，你覺得片方會不會找你索賠？”柳文江冷哼了道：“到時候就不止是5000萬了。除了你給我的錢之外，你還要再付一筆違約金……你覺得是支付違約金劃算，還是連着我的錢和違約金一起付劃算？我現在也只是要那麽一點錢而已，你自己看着辦吧。”

柳文江提到的違約金是每一個娛樂圈的合約都存在。

如果因為明星藝人的私人問題導致他所參演的影片或者所代言的産品受到影響，除了終止代言之外，柳秦還需要支付大額的違約金。

一旦柳秦的第一部 電影受到影響，縱使後來澄清了整件事，他恐怕也很難在電影圈裏再次混出頭。

只不過這種外行人根本不懂的彎彎繞繞究竟是誰跟柳父說的？而且電影的事情明顯不是圈外人能知道的。

柳秦思前想後，依舊摸不出頭緒。

直到方君儒提醒，柳秦才想起。

——林酉光最近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