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傍晚的醫院門口,晚霞鋪滿了整片天空,金燦燦的,漂亮得有些迷人眼。

邵景安去結醫藥費,留下白以橙跟在邵景淮身後走。白以橙看着邵景淮高大偉岸的背影,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樣的想法若是事實,她大概也就不用這樣苦苦克制自己的心。

即将在分叉路口分別,邵景淮停步轉身,眉眼深邃。他看着白以橙,欲言又止。

白以橙停在他面前,擡起頭鼓足勇氣問:“是不是我誤會了什麽?”

邵景淮的喉結動了動,知道她可能在問什麽,但是偏偏沒有抓住這個機會解釋。

“沒有。”

“真的沒有?”

“白小姐,我弟弟已經賠了你醫藥費,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再解纏不清了。”

“你弟弟賠了醫藥費,那你呢?你該怎麽賠我的醫藥費,你把我的心弄的七零八落,難道你覺得你真的不需要做什麽嗎?”

白以橙對邵景淮妥協了,她真的是很難受,難受到受不了。所有的道理她都懂,但是她卻做不到。看到邵景安,看到邵景安開的車,白以橙或許在想,也許那晚出現的并不是邵景淮。就是抱着這樣能讓自己好受一點舒服一點的想法,她選擇面對邵景淮。

可是邵景淮卻始終沉默,過了很久才說:“我說過很多遍,我們不可能。”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不可能。如果你對我沒有感情,那晚你為什麽要親我?你總不會輕浮到這種地步吧?”

“你現在才知道我輕浮,還不算晚。”

“邵景淮——”

“我覺得我們在醫院門口談論這種事不是很好,不對,應該是「我們」不該談論這種事。”

邵景淮永遠都是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就像第一次他們見面。以前被邵景淮拒絕,被他冷言相對,白以橙都不會覺得什麽,但是這一次,她忽然覺得胸口中了一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鮮血淋漓。她知道自己已經無可救藥了,是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會讓人這樣發瘋這樣盲目。

她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眼眸裏是深深的挫敗感,她說:“那你告訴我,到底我要怎樣,才能停止愛你。你告訴我,我就罷手。”

這個問題真的太難了,因為連邵景淮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去停止這一份不該發生的感情。他沒有人訴說,沒有人解愁,他必須只字不提,必須一個人默默承受。所以白以橙的這個問題,他回答不出來。

既然沒有答案,邵景淮就只好用行動表明。他裝做毫不關心地離去,動作潇灑而傷人,讓白以橙的眼睛覺得很痛,簡直就快要流出淚來。

別哭,千萬別哭。白以橙一直警告自己不可以哭,只要現在留下一滴眼淚,那她的那些驕傲就會蕩然無存。其實從很早開始,她就沒有驕傲了。她把她的驕傲都送給了邵景淮,只是每次都被無情拒絕。

回家的出租車上,廣播正好播到一首老歌,一句“我對你仍有愛意,我對自己無能為力”終于把白以橙的眼淚給逼了出來。

作為懲罰,邵景淮把邵景安的車沒收了,無論邵景安怎麽求怎麽說,邵景淮就是不吭一聲。邵景安的直覺告訴他,邵景淮有心事,而且很有可能——跟今天不小心撞到的那個女人有關。

因為在醫院,他能明顯地發現邵景淮的眼神變了。

“哥,你跟那個人認識?”

“這不關你的事。”

“我從來沒見過你會為一個女人皺眉頭,是上次你讓我查的那個嗎?那個哥哥跟寧溪姐一起出意外的——”

“不是你的事你就不用放心思在上面,這件事不許再提了。”

今天的邵景淮脾氣好像格外不好,邵景安一時也有點怕,只好緘默不語。

過了許久,邵景淮意有所指地對邵景安說:“你現在還小,但也算是個大人。有些社會責任心應該要有,不要對所有的事情都視而不見。”

“什麽意思?”邵景安不懂邵景淮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

邵景淮深深地看了一眼邵景安,說道:“回學校,好好學一些做人的道理。不要總是無所事事,把自己弄得像一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

“我知道了。對了,前幾天有警察找我。”

“你又犯事了?”

“當然沒有,就是他們問我一些事情,說我可能是一起性/侵案的目擊證人。”

邵景淮頓時意識到什麽,很久之後才裝做平靜地說道:“剛才說這麽多,指的就是這件事。”

白以橙平複心情回到白家,發現林恩還沒有回來,更過分的,是白和睿竟然已經找來律師拟好了離婚協議書。

吳律師收拾随身的文件包,出門的時候正好與白以橙打了個照面。他禮貌地點頭,多餘的話也沒有多說,就揀重點說了離婚這幾個字,然後離去。白以橙在原地愣了一下,馬上沖到白和睿的書房質問他。

“哥,你到底想幹嘛?”

白和睿面無表情地擡眼看了一眼氣沖沖的白以橙,冷漠說道:“跟林恩離婚。”

“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哥,你以前追了林恩多久?你當初那麽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你會一輩子對她好,即然娶了她就不會辜負她。可是為什麽現在你要這樣懷疑她,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就給她判了死刑?!”

“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為什麽不懂,你們現在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嗎?有什麽問題難道不能好好地坐下來談一談?一定要用這種最殘忍的方式嗎?”

白和睿的雙手悄悄撫上自己已經毫無知覺的大腿,把最苦澀的那部分咽了下去。他對白以橙說:“你哥哥是一個廢人,憑什麽要一直綁着她?她那麽好,理當有更廣闊的天空。”

“哥……”白以橙的眼眶裏淚水積聚,突然明白過來,白和睿大概是真的下了狠心的。

“你知道這些年,在你和爺爺,以及所有人面前,我們表現出來的恩愛背後,藏着多少不能言說的苦楚嗎?我會突然發脾氣,後院的盆栽為不知道摔了多少個。每一次都是林恩默默地陪着我,然後趁大家發現之前将一切恢複原位。她為我受了很多委屈,她都不說,一直忍着。她越是這樣,我就會越恨自己無能。以橙,我已經是一個殘疾人了,我什麽都做不了,我不可能讓她一輩子這樣委屈地跟着我。”

“可是這些事小恩知道嗎?你都沒有跟她商量,你怎麽知道她願意離開你?你這樣是不公平的。”

“我知道她應該有了讓她開心的人,現在選擇讓她走,是最好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還是在懷疑她肚子裏的孩子?”

“沒有,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以前我用一雙腿來綁着她,難道現在還要用孩子嗎?我已經跟律師說好了,我所有的財産,都給她。”

“哥,你這樣根本就是不負責任。林恩她根本不會要你的錢,你真的要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

說到這,白和睿苦澀地抿唇:“沒有爸爸,總比有一個不能走路的爸爸,要好。”

這句心酸的話讓白以橙的眼淚霎時就掉了下來,她哭着問白和睿:“你是不是怪我,是我以前那麽沖動任性,硬要你開車出去。其實現在坐輪椅上的人應該是我,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怪我……”

“你是我的妹妹,我為什麽要怪你?”

“不,你應該怪我的,我什麽事都做不好,我連自己的事都處理不好,現在還想要管你的小恩的事。”

“以橙——”

“哥,我會找個人結婚,過最好的生活,不會讓你擔心。所以你去美國吧,為了小恩,為了還沒出世的孩子,還有我們一家,好不好?”

關于去美國做手術這個問題,白和睿考慮的不比白以橙少,所以他一直不願意提。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用命懸一線的手術換一雙不知能否完全恢複的腿,他不願意去賭。

“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哥——”

“比起我自己,我更希望你好。不要再管我的事了,去愛你愛的人,過你的生活。”

愛她想愛的人,可是……

白以橙好想告訴白和睿,她愛不到最想愛的人。這個世界那麽大,她偏偏遇到了一個最冷心腸的人。可惜這些她都不敢再對白和睿說了,她怕他為她擔心。

走出書房,白以橙走到後院,看着表面并沒有什麽不同的幾盆盆栽,心裏突的一酸。

這世上沒有誰是完全過得心安理得的,沒有誰是真正意義上的開心快樂熱愛生活,他們身後總有一股力在推着他們前進。時間很兇殘,你回頭,就會被咬的滿是傷痕。

在白以橙發呆之際,她再次接到了公安局的電話。

“喂,白小姐,你的案子的目擊證人已經找到了,下周三開庭會到場作證。”

“目擊證人?”

“噢,你可能還不清楚,我們上次是跟你的哥哥說的。就是監控視頻裏那輛紅色跑車的主人。”

白以橙的心頓時一緊,她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我能問問那個人姓什麽嗎?是不是……姓邵?”

“咦,你怎麽知道?沒錯,是姓邵,還是在校大學生。那天他以為你們是小情侶吵架,所以沒有多放在心上。”

就是在這一刻,白以橙覺得自己灰暗的天空,好像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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