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法國
如果有些事埋藏在心裏久了，就會漸漸與你融為一體。就像一道醜陋的疤痕，即使離出現的時候已經非常遙遠，但當你看見它的時候，還是會止不住的疼。
----黃寶燦
黃寶燦看見全志龍将鎖挂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然後把鑰匙遞給她。
“要丢掉麽？”
“當然了，丢了鑰匙才能保證這把鎖會鎖上一輩子啊。”
不，并沒有。
等到這牆上的鎖已經多到挂不下去的時候，管理人員一定會把這鎖移除掉的。黃寶燦看着他明媚的笑容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接過鑰匙，然後用力往前一抛。
全志龍像個孩子一樣上前兩步趴在欄杆上，探出腦袋往下看。
“丢掉了吧，下面好多鑰匙啊。”
她也跟着往下面看，的确有很多鑰匙在太陽的照耀下反射出金屬的光芒。
這是有多少人随便亂扔，也不怕砸到人。
她側過臉去看他，此時他正盯着下面看，有汗水從他的額間一路順着臉頰的輪廓滑下來，直到下颚，就挂在那裏閃爍着。
黃寶燦用手裏的紙巾将他的汗輕輕擦去。
這個傻瓜......
全志龍轉過臉，眼睛在傍晚的夕陽下熠熠生光。
黃寶燦手下的動作一頓，然後将手裏的紙巾塞進他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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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人好像比剛才少了，要脫下帽子透透氣麽？”
他的笑容不變，側身将整個上半身都靠在護欄上。
“不用，我們在這裏吹吹風吧，很舒服。”
“好啊。”
她回以笑容，然後也學着他靠在護欄上，眺望遠處的街景。這裏的風仿佛有魔力，一波又一波，生生不息，吹得人都變得清爽起來。他們一起打着一把傘，然後共賞首爾的人來人往，這樣靜靜的不說話，就已十分美好。
那天後來，猝不及防的就下起了大雨，他們快跑着躲在塔下面的精品店裏，但随着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來這裏避雨，小小的店子裏也變得擁擠不堪。
他們相視一眼，然後動作一致的沖出了屋檐。
悶熱的夏天因為雨水的沖刷而柔和起來，空氣中充滿了塵埃的味道，他們在傍晚的雨中奔跑，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當初的摸樣。
人生像是一場夢，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個場景會是哪裏。黃寶燦收拾好箱子，然後落鎖離開了家。
坐在飛機上看窗邊的風景轉瞬即逝，她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的星辰。那時的天空有雨水沖洗過後的明亮，漫天的繁星預示着今天會是個很晴朗的天氣，首爾的萬家燈火就在遠處朦朦胧的連成一道光線，他們在這樣一個夜晚，道了別。
離開時她沒有要權至龍來送機，對方也很默契的沒有提這件事，仿佛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再見，卻有可能相隔許久的再次相見。
這一幕又像極了多年前的那個上午，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權至龍還是站在老地方，默默注視着她從登機到慢慢消失。
現實中總是會有那麽一兩個場景是你窮極一生也忘不了的，而這個畫面，就是年少時的權至龍最記憶深刻的畫面之一。
他躲在後面，看見自己喜歡的人遠去，卻沒有一個理由來留住對方，這該死的無力感，還有該死的難過。
*********
回來沒多久，仿佛去韓國只是一眨眼的事，黃寶燦的生活還是像以前一樣井然有序。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自從小組解散之後，她的确閑了許多。
伊萬斯先生看不慣她慢慢悠悠的過着自己的小生活，于是安排了更加繁雜的事務給她處理，然後在日複一日的畫圖制稿還有監制成衣的循環中，她還抽空去參加了幾個小型的比賽。
有些拿到的成績還不錯，有些卻因為狀态和主題原因遺憾的沒有突出重圍。在設計這一條道路上，從來沒有長久不衰的盛寵，也沒有毫無理由的走紅，在一點一點打下基礎的同時，她也漸漸開始在業內闖出一番自己的小天地出來。
時間猶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就到了要寫研究論文的時候。
她與吳初雨不同，在大四那年畢業的時候分別選擇了布爾工藝和巴黎國際時裝藝術學校。
前者是珠寶設計比較在行的老牌學校，而後者則是專修服裝設計的。在法國，一名優秀的服裝設計師，往往要學習很長的一段時間，她聽從老師的話選擇繼續深造，以便加強自己的專業水平，然後在比賽中能夠更有效地吸引人們的視線，進而為将來工作拓展人脈。
最近因為研究論文她又開始忙的腳不沾地，選擇好了大概的論題之後，才帶上自己的筆記本前去圖書館，中途接到了伊萬斯老師的電話，說是去他辦公室一趟。
當她看見辦公室裏的人之後有些驚訝。
“y。（你好,zoey。）”
“devousvoir（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對方熱情地用臉頰吻來與她打招呼，黃寶燦也不好拒絕。這個人是在一次比賽中認識的某品牌公司代表人布萊爾，當時對方看了她的作品之後表現出了相當大的興趣，但她沒想到他竟然會找到伊萬斯老師這裏來。
許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伊萬斯先生笑着說道，
“這個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偶然間提到了你，正好你現在馬上要畢業了，有沒有興趣到他們公司去實習？”
原來是來招人的，黃寶燦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又與布萊爾談論了一下公司近況和就業安排。令人可惜的是，本來還想進一步去他們公司看看的黃寶燦，聽說他們只在歐洲這一塊發展就猶豫了。
“是這樣的，我離開祖國這麽久，今後想要回國發展，所以可能與你們公司發展計劃不符。”
她斟酌了一下語氣，委婉的拒絕道，“我可能要浪費掉這個大好的機會了。”
布萊爾只是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但又很爽朗的笑笑，
“那可是你的失誤，不過沒有關系，簽下你當然很好，簽不下我也是有別人可以選擇的hhh”
他看似有些責怪的話語卻因為生動的表情和笑容顯得親切起來，說實話黃寶燦很喜歡他們直接自信的言論，這樣不會讓人感覺到心累，畢竟誰都不喜歡表面沒什麽實際上又一肚子怨氣的家夥。
拒絕了布萊爾抛過來的橄榄枝，黃寶燦心裏也不是不可惜，但她志不在此，也就沒什麽好多想的。做一個小品牌的設計師？也許工資很滿意，環境也很舒适，但是她不想就止步于此，重新來過一次，她比別人更努力，也經歷的更多。
她的夢想是有一天，讓別人一看見這衣服，就能聯想到她。創造一個自己的品牌，一直就是她的目标與方向，但她知道，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可她也不會因此就放棄，所以拒絕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她就可以把大部分的時間放在創作上面，而不會為了符合公司的發展定位和市場要求做出自己不滿意的作品。
不管怎樣，這件小插曲也沒能在她平靜的生活中投下半分漣漪。在了解了她的意向之後，伊萬斯老師也只是笑笑，适當的給予了她鼓勵之後，便再也沒有為她引薦過他人。
周末本來與吳初雨約好的放松下午茶也因為彼此的事情給沖掉了，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這世上的人為了各種各樣的*而奮鬥着，掙紮着，就像一個個怎麽也不會倒下的不倒翁，左右搖晃着，可就是拼着一口氣，死活不肯向現實屈服。
黃寶燦将這一份對未來的期望寫進自己的論文裏，然後開始做最後的修改。
從設計學的角度出發，以理論與實物寫一篇論文，她創作板塊的主題就是“回歸本心”，她左搖右擺，覺得一門心思糾結在以前痛苦的愛戀中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她和權至龍，現在這樣，彼此都把對方當成自己重要的朋友，就已經足夠了，沒有那些歇斯底裏的愛情，就不會有傷害，不會有失望與期待。
離開他，從此兩不相見，于他是不公的，于自己，也還是放不下。比起以前那樣刻骨銘心的愛，和沒完沒了的争吵，忍讓，現在這樣也挺好的，遇見了就一起吃個飯聊一會人生，沒遇見的時候，還是會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不管是他交女朋友也好，還是談婚論嫁了也好，只要不是那個人，只要是适合他的人，她想，她都會衷心的祝福他。
這樣一疊厚厚的論文，完成的時候已經是畢業季的末尾了。
栀子花開的那樣熱烈，空氣中都帶着甜甜的香氣。一片白色的花海，學校到處都可以見到，研究生并沒有像本科生一樣有人數衆多的班級，所以與幾個好友湊在一起吃了頓大餐之後，她們甚至都沒有合影留念就這樣散了場。
黃爸爸在今年的調職申請中拿到了一個名額，這讓十分想念韓國大醬和泡菜的黃媽媽高興壞了，離調職還有一年半，黃寶燦沒有等他們一起先回了家，想着把家裏都收拾幹淨了，再讓爸爸媽媽住進來也好，于是沒有多作停留的上了飛機。
接近兩年的跨度，算算時間，那個人也該出現了吧，那麽在這期間，就徹底斷了後顧之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