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只狗不是沈聽肆的,機緣巧合落他手上,要幫忙照顧幾天。
網上蠢到出了名的哈士奇,有一張令人生畏的臉,又有一個孬到離譜的性格。
他手上這只才四個月大,正是調皮的時候,但意外的是很會看人臉色,聲音稍微大些就會撅着屁股退後,乖乖趴地上不動,狗眼一掃一掃的望過來,一點沒有網上說的愚蠢模樣。
今天是跟着他的第二天,看狗在家裏悶得慌,便牽着出來放放風。
沿路下山,半山腰遇上一個牽着金毛的。
兩狗瞬間就像捉奸情敵,激動的前腳騰起,張嘴狂吠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
金毛已經成年,拉着它的是個女孩子,一開始還很好的控制着,後來似乎拉不動就被狗拖了過來。
只是真到跟前了,兩狗反而沒那麽激動,大眼瞪小眼的互看,哈士奇的尾巴搖的快斷成兩截。
“你家狗沒幾個月吧?”女孩子笑着開口搭話。
沈聽肆“嗯”了一聲:“四個月出頭。”
“看着倒是挺胖的,養的真好,它叫什麽?”
沈聽肆:“賓果。”
女孩子專心問狗,視線卻徘徊在沈聽肆的臉上,若有若無的來回輕掃,生怕引起人反感,卻又克制不住的樣子。
她小心關注着他的臉色問:“你每天都牽它來這裏散步嗎?”
沈聽肆搖頭,突然用力拽狗繩,喝道:“走了!”
哈士奇前腳又一翹,明顯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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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笑道:“時間還早呢,還可以接着玩會,我家狗也正巧沒玩伴。”
配合她的話,金毛尾巴也在飛速搖擺,“啪啪”的拍在主人小腿上。
沈聽肆沒吭聲,轉身硬拖着狗要走。
女孩子追上幾步,略有急切的說:“哎,我們能不能加個微信,都是狗友下次還能讓它們一起玩。”
沈聽肆冷淡說:“不好意思,這狗不是我的,成為不了你們的狗友。”
女孩子愣住。
哈士奇屁股賴在地上,爪子用力抵着地面,劃出長長的幾道痕跡,意識到抗拒無效後,終于順從的走了,只是一步一回頭,走的非常艱難。
沈聽肆搞不懂一只狗的執念怎麽就這麽深,是寂寞太狠了嗎?
他往回看了眼,很長一段距離外,一人一狗還在原地朝這個方向看。
怪不得走不動路,原來那頭的勾子還在。
餘光裏還有幾道移動的人影,其中一個避在陰影中行進的非常緩慢。
沈聽肆收回視線,往狗屁股上輕輕踢了下,繼續下山。
東門往北是南二環,再接着往後就是國道。
沈聽肆穿過國道進了一家水果店,買了點柿子和冬棗,出來後在下個路口往東拐,到了華林段。
兩旁梧桐高聳,枯黃的落葉紛紛揚揚飄落,将沿街路燈切割成幾塊。
沈聽肆走向對面,進了四季華府。
整個南城就屬這片房價最高,妥妥的富人住宅。
陸爾立在路燈下,對着那道黑乎乎只餘安保伫立的大門,理所當然中又摻雜着意外。
理所當然是因為這個男人舉手投足就有股說不出的貴氣,住在這裏挺符合他的氣質。意外則是因為,四季華府距離她現在住的地方僅隔了兩條街。
沒想到他們住的這麽近,雖然是兩種翻天覆地的環境。
陸爾往自己住所方向走,四季華府的大門越來越近,大理石造就的層層階梯,擡着一個迷你噴水池。
水聲“嘩嘩”入耳,很快又遠離。
陸爾莫名有種難以言說的苦澀,可能是兩人社會高度不同産生的落差,盡管只是對着一個稱得上是陌生人的男人,但巧遇次數一多之後,心裏難免擡起一根秤杆進行比較。
這種比較只會讓她備受打擊,并無實質意義。
現實的無可奈何,真是讓人非常的無力又沮喪。
沈聽肆坐在監控室裏,哈士奇咬了一頂安保換下來的破帽子玩,屏幕上是放大的某一個區塊監控畫面。
他看着裏面緩慢消失的一個人影“呵”了一聲:“膽子倒是不小。”
“什麽?你又遇見他了?”吳蕊出差回來,跑陸爾的出租屋來玩。
悠閑窩在沙發中,看牆上投影的一個老電影,然後聽陸爾說起前幾天晚上的經歷。
吳蕊将沒骨頭似的身體緩慢坐直:“大晚上的你會不會認錯了人?”
“沒認錯,我跟了他一路。”
吳蕊納悶:“你吃飽撐的跟蹤他幹嘛?”
陸爾泡咖啡的動作一頓,轉而若無其事的說:“也不算特意跟蹤,我回來也是走這個方向,算順路。”
吳蕊将一塊薯片放自己嘴裏,一邊仔細捕捉着陸爾臉上的表情,過後搖頭:“不對,你說的不對,你要不上心壓根不會提這事。以前有個男的面對面跟你吃飯,你轉頭都能記不得。現在不過是半夜一碗泡面,你倒是記得清楚。”
她傾身壓在沙發背上,徒勞的往陸爾的方向靠了靠,笑得賊兮兮地說:“你是不是對這男的有意思?”
陸爾端着兩杯咖啡走過去,一杯放她跟前,自己坐小茶幾旁地毯上:“喏,只有速溶的,你将就喝。”
“我剛才那問題你還沒回答呢,到底是不是?”吳蕊擠到她身邊,眼巴巴的望着。
陸爾被她看的有點招架不住,皺眉說:“胡扯什麽呢,真就順路而已,何況人有女朋友的。”
“他告訴你有女朋友了?”
“素滿香遇到那次,他身邊不就有個女的。”
吳蕊停了兩秒,倏爾爆發一陣大笑:“你還說對他沒意思,連有沒有女朋友都想到了,哎呦,笑死我了。”
陸爾被她嘲的臉頰發熱,張嘴想反駁,又一時卡殼找不出有力回擊,一股氣堵在那像幹燥筆直的竹竿完全彎不下去,最終肩膀一塌,整個人松散開索性默認下來。
樓下的雜音自打開的窗戶肆意傳遞進來,走廊裏的開關門聲反而壓了下去。
陸爾低頭喝了口咖啡,甜苦帶澀的口感彌漫,還摻雜着一股濃郁的奶味。
新買的白咖啡,味道還不錯。
吳蕊将手上的桶裝薯片遞過去,陸爾擺手拒絕。
吳蕊擡手勾住她脖子湊過去說:“是個人都喜歡漂亮東西,你看上個長得不錯的男人再正常不過,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們倆也算有緣分,南城這麽大,短短幾天碰到三次,他不是還主動請你吃面嗎?說不定他也有什麽想法,否則腦子有坑才請陌生人吃東西,你說是不是?”
陸爾把她的咖啡拖過來,推到她面前:“喝你的,這口感不錯。”
“我說的你聽見沒有,一定得主動出擊,現在什麽年代了,已經不提倡矜持暗戀這套了,有意思大家都光明正大來,沒意思也趁早說明白彼此不耽誤。”
快餐化是社會現象,包括男女情愛好像都沒有循序漸進的意思了。現在的人心都太過浮躁,很難靜下來好好看一本書,聊一會天,追求的永遠都是表面的所謂的效益。
這不一定是錯的,但也絕不是好的。
陸爾不想去反駁,在她這裏人跟人之間還是有壁的,尤其是像她跟這個男人這樣的,單單一個生活環境就把距離拉成了鴻溝。
兩人沒在這個事上多糾結,很快轉移話題。
吳蕊這次出差途中遇上個人,這個人很有意思,先不說長相多出挑吧,就單單那愛好足夠吸引人。
“就一塊小木頭,在那切切切的給弄出個人樣來了,你不知道有多神氣,反正我是看呆了。”
陸爾看她一陣眉飛色舞,戲谑說:“那你看中的到底是他的手藝還是他這個人?”
“有差嗎?都一樣啊。”吳蕊指尖點着茶幾,琢磨着說,“他要在南城開一間陶藝店,我已經打探到地址了,到時開業你記得陪我去捧場。”
一周後,有人推開辦公室門。
沈聽肆擡眼,進來的是他發小,一身運動裝,頭發抓到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和端正的五官,整個意氣風發。
“要把你那狗領走了嗎?”
池行風一下就笑開了:“是不是把你給折騰慘了,見我第一眼就提狗。”
“有這麽個東西在總歸是拖累,每天要多費心思。”
池行風拉開椅子在對面坐下:“我等會問問池嘉俊,看他找好地了沒。”
池嘉俊是池行風親弟,大三學生,學校不讓養狗,便托管給了他哥,他哥初到南城每日忙死忙活實在抽不出空,将人臭罵一頓後,又轉給了沈聽肆。
池嘉俊之前說在找房子,找好了就把狗領走,但至今沒個音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找。
沈聽肆轉着筆,對這事倒也不是真的那麽急,轉而問:“你那店怎麽樣了?”
“還在裝,希望這個月底能開起來。”
池行風接了祖傳的雕刻手藝,集訓幾年回來已經是一名雕刻師。
在業內剛起成績,有幾樣拿得出手的作品,靈氣有餘精細度不足,池老爺子對他這進度并不滿意,但這也急不來,只能這麽不上不下熬着。
池行風自己喜歡玩泥巴,但現在也只能當興趣玩玩了,這店還是瞞着家裏開的,說不定哪天就黃了。
他苦笑:“管不了那麽多了,開一天是一天,否則人都要成木頭了。”
“活接的多不多?”
“算不上多,但也停不下來,最新一單是博物館想讓老爺子出件珍品,他舍不得自己的收藏想着現雕一個,雛形由我負責。”
池行風攤手:“你知道他要求多高的,少不得被罵。”
要走時,池行風特意提醒:“等我店開業,你一定得來啊,充個門神給我攬攬客。”
作者有話說:
明天18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