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當天陪着吃完晚飯後陸爾不顧舒海英的強烈挽留回了家。
“這麽失望做什麽, 人都在你身上耗了大半天了還不夠?”沈聽肆都忍不住替陸爾說話。
“難得身邊有個姑娘陪着,我多留戀會不行?”
祖孫倆陷在沙發裏, 牆上投影着舒海英喜歡的越劇。
沈聽肆雙手枕在腦後, 聽天書一樣的看着,“我明天給你找個阿姨,年輕的阿姨, 你想幹什麽都行,人都陪着你,嗑瓜子聊天, 又或者逛街散心。”
舒海英一巴掌拍他胳膊上,恨鐵不成鋼的說:“這能一樣嗎?我把爾爾當未來孫媳婦,難不成還要把保姆當你未來姨娘啊?”
“我剛才就說了, 我跟她沒關系, 您怎麽就是不信?”
“跟人沒關系那還跑來接機?何況她也沒第一時間否認關系,人姑娘就是喜歡你,我還能看不出來?”
前一個接機是他把人拖過去的,推不倒陸爾頭上, 但後半句沈聽肆也無話可說。
舒海英:“你小子到底什麽時候開竅, 我還以為你今天把人帶過來算是有點意思呢,結果現在扭頭告訴我啥都不是, 到底是我傻還是你傻?”
“不是, 您好像對她很滿意的樣子, 這是為什麽?”
仔細回想,陸爾好像也沒做什麽特別能讓人有好感的事情,甚至連熱情都欠奉。
怎麽舒海英一副撿到寶了的模樣, 對比曾經的艾絮, 态度可謂兩個極端。
舒海英說:“因為這孩子實在, 雖然不讨巧,我剛才下車的時候地上有塊小石頭,她沒扶我,但是把石頭踢掉了。今天風正好也很大,你有沒有注意到,她沒想着給我捂圍巾拉衣服獻殷勤而是一直站在風口給我擋着。這姑娘有分寸感,對不認識的人裝不來熟,卻細心的都有照顧到,典型的不會說,但會做。”
沈聽肆笑了下,“這評價挺高。”
“她值得。”舒海英頓了頓,“你要真娶了她做老婆,哪天閉眼了我都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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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幾天各忙各的,兩人間沒有任何聯系。
舒海英沒有陸爾的聯系方式,每天千叮萬囑的讓沈聽肆把人帶過來,最後也都成過眼雲煙,漸漸的也就不再提。
畢竟人生地不熟,親孫子看的久了也不再稀罕,沒有一周老太太就膩了,動身準備回C市。
離開前舊事重提,舒海英訓道:“你這臭小子,讓我走的高興點是能少你塊肉還是怎麽了?”
沈聽肆扶了下她天天戴着的漁夫帽,之前有輕微腦梗,醫生叮囑要做好保暖。
想到這裏,他終于妥協,“那我給她打個電話,看她明天有沒有時間。”
陸爾剛洗完頭,頭發吹到半幹後自然晾着。
迷你客廳裏,吳子軒正窩在懶人沙發上翻看課外書,旁邊小凳上擺了一堆零嘴。
孩子很懂事,家裏沒人照看整個寒假都在烘焙店呆着,今天卻出奇拿着吳楚懷的手機偷偷給她發消息,想要來找她玩。
陸爾很喜歡他,不介意帶一天孩子,接到被吳楚懷罵了一頓的吳子軒,随後便回了公寓。
她抓了抓自己潮濕的頭發,坐到另一邊,然後手機響了。
看見來電顯示,她意外的挑了下眉。
“喂?”
“明天有沒有時間?”沈聽肆側頭看了眼靠過來偷聽的舒海英,“我奶奶明日回C市,一起給她送個機。”
話音剛落,舒海英便龇牙咧嘴的敲了他一下,嫌棄他說話不夠婉轉。
陸爾思考着說:“可以,老太太平時有什麽喜好?我去給她買點東西。”
“她……她好像也沒什麽特別喜歡的。”
“那我看着去買點。”陸爾注意到一直盯着自己的吳子軒,下意識問了句,“怎麽了?”
吳子軒說:“上次陪我玩的叔叔?”
陸爾點頭。
沈聽肆跟着也說:“那小孩也在你家?”
“對,整個寒假悶壞了,今天在我這裏。”陸爾摸了摸吳子軒柔軟的頭發。
他小聲說:“叔叔要來找你嗎?”
陸爾無聲搖頭,小孩頓時面露失望。
舒海英的老胳膊已經激動的快把沈聽肆捅出窟窿了,他盯着自己的指尖來回搓了幾下,“那我帶你們出門吧。”
半小時後,陸爾牽着吳子軒等在君悅公寓樓下,頭發紮成丸子頭,半張臉埋在格子圍巾中,穿了件黑色加棉的小香風外套,一條白色闊腿褲,方形斜挎包背在身後。
沈聽肆将車停在路旁,降下車窗對着吳子軒擡了擡手,“你好,小朋友!”
吳子軒笑起來,肉眼可見的高興,也招了招手。
陸爾打開車門,“快上車,外面太冷。”
“準備去哪?”沈聽肆将車子開出去,一邊問她。
陸爾心裏也沒底,平時也沒跟上了年紀的老太相處過,想來買點實惠實用的東西總沒錯,“先去銀泰看看吧。”
車上暖氣開的很足,她的下巴還拱在圍巾裏,傳出的聲音照着一層薄膜似的。
沈聽肆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你還冷?”
“剛上車的關系,過會就好了。”
“你冷怎麽還穿這麽點?”
吳子軒插嘴說:“姐姐剛才跑太快摔了一跤,衣服劃破啦!”
陸爾連忙擡手捂住他的嘴,吳子軒眨巴大眼疑惑的看着她局促的模樣。
沈聽肆“嗯”了聲,“以後不用這麽着急,我不介意多等會。”
從陸爾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部分側臉,以及輕輕揚起的嘴角,知道這人在忍笑。
她幹咳了一聲,将莫名的尴尬從心底掃出,自顧自低頭跟吳子軒閑聊起來。
到達銀泰後坐扶梯一層層往上,直到三樓。
她不買衣服,大小尺寸面料觸感等太多限制,容易踩雷,說不定轉手就閑置了。
注意到老太太偏愛帽子,她去選了頂深灰色羊絨材質的漁夫帽。
邊上還放着可搭配的幾款墨鏡,陸爾撈起一副看。
一直沉默不言的沈聽肆開了口:“我奶奶不戴這個。”
陸爾脫口而出:“确實,老眼昏花的……”
話音戛然而止。
沈聽肆氣定神閑地說:“我可是聽到你說她老眼昏花了。”
陸爾将墨鏡放回去,轉頭看他,男人身高腿長的立在一邊,一手揣在褲兜裏,一手牽着乖巧聽話的小男孩,清俊的面容此時帶着一絲狡黠的笑意,明顯在等着看她好戲。
她這出錢又出力的,不過一句嘴誤有什麽關系。
“你聽岔了。”她說。
“哦,”沈聽肆挑了挑眉,”看樣子我年紀輕輕就耳背了。”
“……”
“老人不喜歡,可以給媽媽戴呀,你說是不是小朋友?”營業員笑盈盈的将購物袋遞過來。
三人聽了她的話皆一愣,吳子軒呆呆的看着沒反駁,陸爾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沈聽肆則順坡問:“你喜歡?”
陸爾結巴:“不、不是……這……”
“不好意思,她也沒興趣。”沈聽肆牽着孩子轉身,“走吧,去別處看看。”
走遠了,陸爾才從震驚的餘韻中回過味來,轉而又生出別的異樣感,盯着沈聽肆的後腦勺幾秒,小跑上去追問:“你剛才怎麽不解釋?”
“我們三站一塊被誤會太正常了,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有什麽好解釋的。”他說的不痛不癢完全不在意。
但也對,他們這一行被認作一家三口太容易了,剛才沒注意,現在發現沈聽肆穿的黑色短款羽絨服跟自己的外套放一塊,甚至有點情侶裝的意思。
正是巧合融洽到無話可說。
五樓一部分是數碼,一部分是運動裝,還有一部分則是兒童休閑區,最後一個是吳子軒的愛。
小孩在裏頭玩,大人坐在外頭等。
陸爾刷朋友圈,才知道今天居然還是情人節。
恰巧一條微信跳進來:今天你準備怎麽過?
陸爾拍了張在裏面瘋玩的一群孩子發過去:幫我們老板看孩子。
吳蕊發來一串的哈哈哈哈嘲諷:有時間幫別人看孩子,還不如自己造孩子。
不遠處的電梯口,跑一樓去買咖啡的沈聽肆正好現身,于是陸爾默默又拍了張照片發過去,商場的背景中男人拎着一只紙袋遙遙走來,氣質卓絕到被壓成了紙片人也格外醒目。
吳蕊:艹!
陸爾将手機收進口袋,接過沈聽肆遞來的咖啡暖手。
沈聽肆坐到她旁邊,往裏看了眼,正巧跟吳子軒望來的眼神對上,他招了招手。
小孩很快跑過來。
沈聽肆說:“給你買了對炸雞翅,吃不吃?”
“吃,謝謝叔叔。”
吳子軒跟着坐到他邊上,沒穿鞋的兩只□□疊,接過他遞來的白色小紙袋。
沈聽肆看着他毛茸茸的頭頂“嘶”了一聲,問他:“你怎麽叫她姐姐,叫我叔叔?”
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個,陸爾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吳子軒一邊吃一邊想了下,但似乎也想不出什麽來,憨憨的一笑說:“我也不知道。”
沈聽肆好笑摸了把他的腦袋,沒抓着這點不放。
一對雞翅啃完,擦擦手又跑回去玩了。
接近午飯時間時陸爾突然想起什麽說:“你在這都半天了,家裏老太太吃飯怎麽辦?”
沈聽肆手機刷着新聞,頭也不擡地說:“給她找了個阿姨,負責一日三餐加散步唠嗑。”
話是這麽說,但這阿姨總歸是外人,家裏人忙工作實在沒辦法另說,有閑時的時候肯定還是希望自己人在身側的。
沈聽肆聽她将顧慮說完,嘴角扯了一下,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撕下來轉向她,要笑不笑地說:“比起讓我回家,她更想讓我在這呆着,你信不信?”
陸爾嘴唇輕輕蠕動,那句為什麽最終沒問出口。
從前一次的接觸可以看出舒海英瘋狂想讓兩人黏糊在一起的私心,再明知故問就顯得過于虛僞了。
沈聽肆收回視線,重新低了頭。
而陸爾口袋中的手機連續震動起來,來電是個陌生號碼,她直接按掉,下一秒卻又打了進來。
她終于接通,另一端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您好,是陸爾陸小姐嗎?”
“對,你哪位?”
“您好,這裏有一束花需要您簽收。”
“花?”雖說今天是情人節,但是陸爾依舊想不出誰會給自己送花,“什麽花,你搞錯了吧?”
那邊傳來一陣雜音,應該在确認信息。
“确實是這個地址,對方給您訂的是一束21支的紅玫瑰,可能是想給您驚喜。”
陸爾并不覺得是驚喜,“能退回去嗎?”
“抱歉。”
“那麻煩你幫我放在門口保安處吧,我這會不在家。”
通話結束後,邊上傳來一句聽不出情緒的調侃:“行情不錯。”
迎合小朋友口味,中飯吃的必勝客。
今天陸爾輪休,回去時吳子軒表示還不願回店裏,便直接回了君悅公寓。
車子駛入路旁的臨時泊車位,陸爾先從車上下來,轉身拉了吳子軒一把。
“砰”一聲響,沈聽肆甩上車門,對上陸爾投來的目光,他說:“這會回家沒法交代。”
陸爾沒說什麽,她又不可能趕人,只是內心多少有點好笑,沈聽肆居然這麽害怕家人,或者應該用敬畏這個詞更妥當。
君悅公寓大門口有個看門的大爺,穿一身墨綠色保安服,長期坐辦公桌後喝茶翻報紙,角落裏是一堆代收的快遞。
今天他的腳邊多了一束養眼的玫瑰花,花瓣上還帶着新鮮的水珠。
陸爾跟大爺交涉了幾句,将花拿過來。
一張長方形卡片嵌在裏面,她拿出來翻看。
只有一句話:預祝配音順利。
沒有署名,但是就這個內容陸爾差不多已經猜到是誰了。
耳邊一聲輕笑。
陸爾将卡片放回去,轉頭看沈聽肆,“你笑什麽?”
“清清白白的師兄給你送花了。”他拖長着音調冷冷地說了句。
陸爾強調:“我跟他真沒關系,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送我花。”
“你真不知道?”沈聽肆快速接上,“你蠢還是我蠢?”
一個男人誰吃飽撐着沒事幹給別人送花?沒點別的心思,說出來鬼信。
陸爾也覺得離譜,無奈解釋:“反正我對他沒什麽想法。”
“那你對誰有想法?”
電梯正巧到了,三人依次進入,吳子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雖然還小但敏感的察覺到氣氛不對。
他小聲說:“你們在吵架嗎?”
“沒有。”陸爾低頭沖他笑了下,“我們只是在辯論。”
前一個問題她還沒有回答,她對誰有想法這不是明晃晃擺着的嗎?還用得着問?
她懷疑沈聽肆是故意的,但是也不排除話說太快不過腦的可能。
只是那個問題他問的實在太自然了,自然的就像在質問一樣。
随後她突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盡管覺得荒唐,還是震驚的開口:“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沈聽肆斜眼看過來,目光冷淡的就像清晨薄霧,“你說呢?”
他将問題又重新抛了回來。
算了,陸爾覺得自己還是不自取其辱了。
她轉過頭,只不服的暗暗撇了撇嘴。
這小動作被盯着她的沈聽肆捕捉到,他垂眸跟好奇觀察他們的吳子軒對上,無聲做嘴型:“膽小鬼。”
吳子軒眯眼笑起來,擡手悄悄指了指一無所覺的陸爾。
住的地方比較小,憑空多了一束稍微有點體積的花,轉了一圈也只有客廳能擺。
吳子軒蹲在那數,一輪數完後問邊上的沈聽肆,“叔叔,你不去買一束嗎?”
沈聽肆在翻看他的故事書,“我為什麽要買?”
“別人都送了,你怎麽可以不送呢?”
“不送,”沈聽肆目光略冷的瞟了眼那束花,重新低下頭半真半假地說:“而且這個太俗了,但凡有點品味的人都看不上。”
吳子軒似懂非懂的點頭,“怪不得姐姐也不太喜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