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二天陸爾帶吳蕊周游小鎮, 跟大都市比這裏貧瘠匮乏,沒有任何游玩的價值,

但這裏有時代沉積的韻律, 那些年邁舍不得離開的老人,窩在清晨第一縷陽光落下的地方,繼續獨自生活着。

你能感知生命逝去的無奈, 又能頓悟生命的頑強。

吳蕊感慨地說:“這裏的年輕人占比有些少啊。”

大街上行色匆匆的基本都是中老年,青年人穿插其間确實并不醒目。

陸爾笑了笑說:“跟一線城市當然沒法比了,至少這裏交通順暢, 早高峰的擁堵也持續不了幾分鐘。”

“你難不成就為了不堵車躲的這裏?”

這邊生活成本不高是一個,還有就是沒有什麽發展的前景,資本不會把目光放到這裏, 意味着安全性高, 陸爾被認出的幾率極低。

這跟堵車現象是成正比的,所以也可以說是這個原因。

陸爾在吳蕊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別說,我還真看中了這裏不堵車, 來回省下的時間夠我逛幾趟公園的。”

“這大半夜的上班時間, 是你逛公園還是公園遛你?”

“……”

因為沒什麽可玩的,吳蕊早早的選擇了回去躺平, 陸爾當晚要上班, 又一個天明來時, 陸爾把她送去了車站。

吳蕊看了看她,感覺有很多話想說,到嘴邊了又全都說不出來。

“走了, 有事打電話。”她往陸爾的肩頭拍了一記。

陸爾提醒她, “柳慕遠的事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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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突然對他這麽上心?”

陸爾搖頭:“也不是, 我是對他媽上心。”

“文明人,別突然講髒話。”吳蕊玩笑了一句,拎上行李,沖她擺了擺手走進去。

小鎮經濟不行,發展力度小,也間接表明開發程度并不飽和,自然環境優越,空氣質量優等,可以适當發展旅游業。

上面下來通知,全市征集宣傳片,鄉鎮地方都可自制自薦。

臺裏找陸爾商量,想用她做門面,陸爾受寵若驚,緊接着推掉了,态度相當堅定,最後領導退而求其次,覺得人不能用了,聲音總可以用的,後期配一下。

這個陸爾還是能接受的。

拿到宣傳稿的第一時間陸爾就進棚呆了一天,前後配了好幾版,直到領導滿意為止。

工作有序進行的同時,也收到了吳蕊的反饋。

她回南城以後沒幾天就去找了柳慕遠,意外的是并沒有看到本人。

在陸爾離開後沒多久柳慕遠也走了,家裏人也找不到他,最後一次聯系上他的所在位置顯示是的某個古鎮。

吳蕊說:“這個地方距離你那邊倒是不遠,但也是半個月以前的事情了,聽他媽媽說同個地方他不會呆很久,每次聯系所在位置都不一樣,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在各種古鎮。”

正要挂電話,吳蕊又開口:“他媽媽的反應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麽臉上的表情總感覺這個兒子要挂了一樣,真是不懂。”

這只能說明,柳慕遠的情況并不好,曾經有過抑郁傾向,難保會發生什麽不要命的事情,而顧秀林此時鞭長莫及,兒子不肯回家,綁又不可能綁回去。

陸爾的通訊錄中有柳慕遠和顧秀林的聯系方式,之前的電話卡注銷前她有轉存到新的號碼中,以備不時之需。

正午過去沒多久,王倩如換新工作出去面試了,家裏眼下就陸爾一個人。

她去廚房倒了杯橙汁,随後坐進客廳的沙發中。

這套老公寓南北通透,采光不錯。

她閉眼休息了會,最後起身撥通了顧秀林的電話。

很快傳來她特有的溫和嗓音。

陸爾停頓了一下,才開口:“你好,顧阿姨。”

這天她們聊了有一小時,顧秀林幾乎全程哭下來的。

她告訴陸爾在最初知道她離開的那陣子,柳慕遠并沒有什麽反應,照常吃喝睡除了幾乎不再進行社交以外,看不出不同。

大概過了一周之後,他的飲食起了變化,同時也發現了整晚失眠的現象。

顧秀林想把他送去醫院,畢竟有經驗,這很明顯是抑郁症狀。

柳慕遠順從的去了,表現得非常配合,只是病情并沒有緩解。

醫生懷疑他并沒有配合用藥,顧秀林不願讓他有被監視的感覺,因此只是私下默默檢查。

她會去數藥片的數量,以确保他是否有在按時服用。

藥片少的很規律,飲水也正常,她仍舊心慌不安,最後去翻了垃圾桶,果然那些情緒藥都被扔了。

顧秀林看見那些躺在垃圾桶裏的藥片時,近乎是崩潰的。

但是在面對柳慕遠時仍舊不敢表現出來。

她只有這一個兒子,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

卻發現不管怎麽努力好像都修複不好他了。

陸爾或許是唯一的希望,但也找不到。

陰霾籠罩的那陣子還沒有過去,柳慕遠突然有一天也走了,他讓顧秀林不用找他,會按時來信息報平安。

顧秀林在那頭哽咽着說:“所以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我發個圖片過來,附帶一個地名和簡單的介紹,讓我知道他在哪,并且好好的。”

陸爾聽完沉默很久。

顧秀林小心翼翼的詢問能否加陸爾微信,她可以把那些圖片傳過來,如果陸爾不介意的話。

陸爾沒法拒絕,微信通過後,顧秀林與柳慕遠的聊天記錄傳了過來。

大片內容都是這個母親對孩子的關懷,零星穿插的圖片則是清一色的古鎮落日,金色的餘晖落在房頂樹梢水面還有陌生人的眉眼間。

陸爾注意了下時間,最少大半個月,最多一個多月才有屬于他的痕跡,就像顧秀林說的附帶的文字就是當地署名以及簡單的古鎮介紹。

對于顧秀林的那些詢問和關心,他一律視而不見。

最後一條信息在半個月前,所處位置距離陸爾所在的小鎮不足五十公裏。

手機震動了下,傳來顧秀林的信息:陸爾,阿姨對不起你。但如果你遇見慕遠,請務必勸他寬心些,心情好點了就回家看看,麻煩你了。

陸爾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才回過去:好。

在這邊上班沒有一年,還不能享受年休假,深夜欄目不能停,畢竟沒有別的話題欄目頂上。

陸爾想請三天假,領導不肯批是意料之中的。

但臺裏新來一個實習生,靠關系走的後門,老主播誰都不肯把手上的欄目交出去給新人練手。

現在恰好就是個機會,陸爾剛進來時深夜對話這個欄目數據簡直慘不忍睹,差點就要被放棄了,她可以說是接了一個燙手山芋,死馬當活馬醫的給做了起來,并且做的有聲有色。

她願意将手上這個欄目交出去,當作賣領導一個人情,畢竟一直讓人打雜也不好交代。

領導開心了,這個假批的就格外痛快,甚至相當大方的給批了七天。

當天這期節目做完,陸爾回家收拾行李,這個季節可以輕裝簡行。

王倩如意外,一臉懵的看着她忙活,“你怎麽突然要出門旅游了?”

“上班時間太久了,悶得慌。”

“你讓我這個賦閑在家的人情何以堪?”

陸爾笑看了她一眼,“多好,讓你早起就跟要你命一樣,再休息一陣不是壞事。”

“錢呀,大姐,坐吃山空我不愁的啊。”王倩如哀嚎,“要是有個幾百萬家底,我也就舒舒服服躺平了。”

兩人閑扯了幾句,陸爾從她那處順了一張面膜,随後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趕着氣溫上升還不明顯的時候,陸爾離開住所,前往40公裏外的古鎮。

兩小時後便到了地方,非節假日,又恰逢淡季,只有兩三游客閑逛。

陸爾提前訂了景區內的民宿,先過去辦理入住,順便要了一份古鎮游覽表。

老板給她介紹了幾個可逛的景點,其實古鎮風格大同小異,一般都要細看,現在天氣熱了白天不好出門,傍晚涼快了沿着河道走就很有味道。

大部分走道都在廊下,能遮陽,陸爾戴了頂鴨舌帽還是出去轉悠了一圈,景區裏有個貓咖,她在那撸了兩小時的貓,才重新回客棧。

住了三天,陸爾一無所獲。

店員小姑娘之前好奇跟她聊過天,覺得她不像是平常過來玩的,看過去神态沒那麽放松。

陸爾誇她好眼力,說自己是來找人的。

既然說起了,也就說的詳細了些,跟她大致說了一下柳慕遠的外貌特征。

如果他在這個古鎮游蕩過,那麽經過這處的可能性就很大,本人恰好又是容易被人記住的臉。

陸爾本來也就是抱着僥幸的心态,但沒想到真的會歪打正着。

小姑娘驚訝的睜大了眼,說:“我還真看見過你說的這個人,在我們這喝過好幾次拿鐵,他還誇我手藝好來着。”

她捧住雙頰,一臉可愛的笑容,“長得可帥了,我覺得他是我見過的人裏最帥的一個,這幾天倒是沒來光顧,但他應該還沒走,因為要離開肯定得從我們店門前走過,我天天關注着沒發現。”

陸爾心跳莫名快了些,就像出門在外忘記放入冰箱的一個鮮果,天天祈禱不要變質,然後有人告訴你看過去,賣相暫時還不錯。

這個果子仍舊新鮮,而她又即将返家的興奮。

小姑娘告訴她柳慕遠很喜歡安靜,應該不會朝熱鬧的地方走,而且他能在一個地方呆很久,來店裏時就經常一坐幾小時。

話是這麽說,但往往喜歡窩着的人不容易被找到,靜悄悄的躲在一角,誰能注意到他?

反而一天到晚在晃悠的還有被發現的可能。

陸爾假期只剩下了四天。

她原本想着跑遍景區的客棧,但工作人員不會輕易透露客人信息。

最後依舊只能無頭蒼蠅的走來走去,古鎮就這麽大,半天就能走遍,她前後已經走了不少次。

陸爾坐在石橋邊上蕩着雙腿,一邊跟河岸上正洗菜的阿婆閑聊。

這位老人家很熱情,說話時都樂呵呵的咧着沒牙的嘴,就是地方口音濃重,陸爾聽兩三遍都沒聽明白她說什麽。

相對的,陸爾說的,她也一樣聽不懂。

但見鬼的是這樣的雞同鴨講,她們還聊的挺開心。

老太太來來回在洗一只鴨,陸爾在詢問她等會的烹饪手法。

老太太則回答她這鴨子吃魚長大的,吃的比她都精貴。

來來回回掰扯着,突然身旁落下一片陰影。

身後來往經過的人很多,有些看她們對話有一說一駐足看上一會的也有,因此陸爾沒在意,眼睛繼續盯着老太太枯瘦的雙手。

“陸爾。”有人低低的叫了她一聲。

陸爾晃蕩的雙腿倏地停了,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盯着落下的陰影一時沒回過神。

然後聽見身後人又喚了她一聲:“陸爾!”

陸爾錯愕的扭頭,對上了同樣一臉震驚的柳慕遠。

“真的是你!”他雙眸驀然泛起血色,近乎咬牙切齒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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