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夜幕深沉, 都市的繁星被虹光遮掩的幾乎看不見蹤影。

吳蕊一臉不耐的從單元樓出來,遠遠的便看到了倚着車身而站的池行風。

她“啧”了一聲, 實在搞不懂過去這麽久了, 還能接到他的電話。

兩人井水不犯河水大半年,初見時的驚豔就跟上輩子似的。

逐漸靠近,原本出神想着什麽的池行風注意到她, 站直身體招了招手。

吳蕊走到跟前,沒好氣地說:“什麽事不能在電話裏說?”

池行風表情凝重,肅然開口:“你跟陸爾有沒有聯系?”

就知道他找過來沒好事。

吳蕊冷笑:“這問題你們都問了我多少遍了?自己心裏沒點數?”

“不是, ”池行風對她不善的态度一點不介意,“如果你沒有她的聯系方式,我現在告訴你。”

他掏出手機, 劃拉了幾下後報了一串數字。

這是一串11位的號碼, 吳蕊也才剛知道不久。

她壓下心底的震驚跟着掏出手機,佯裝什麽都不知道的做記錄,一邊注意着他的神色問:“你确定這是陸爾的?怎麽這麽好心來告訴我?不符合你們的作風。”

“說來話長,反正已經知道她在哪裏, 你去個電話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吳蕊蹙眉, 對他這話非常不滿意,“打擊報複之前還要來炫耀一下嗎?你們兩個大男人至于如此?”

“你以為我願意?”池行風一臉郁色的吐了口氣, “他現在行事偏激, 跟過去完全不一樣, 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反正你讓陸爾自己多注意,我今天來這一趟也是出于好意, 省得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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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吳蕊一眼, 內裏情緒繁雜讓人辯不分明, “現在沒人能牽制他,你懂我意思嗎?”

“他不是跟一個小明星打的火熱嗎?”

是個選秀出道的小歌手,但資源好到逆天,明顯被資本捧着,小道消息都猜的沈聽肆。

池行風就跟聽了個笑話似的,但是卻真心笑不出來。

他說:“你回去仔細注意下那個小明星的聲音。”

“什麽意思?”

池行風沒有多說,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吳蕊簡直被他弄出一股子氣,話說一半算個什麽事。

回到家後她第一時間給陸爾去了個電話。

陸爾将前幾天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吳蕊,兩人都有些匪夷所思。

吳蕊說:“都過去這麽久了,他還想怎麽樣?”

這誰知道呢!

既然池行風能找過來,說明沈聽肆真的憑着一個視頻查到了陸爾,并且完全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陸爾多日來的不安得到證實,一時間愣怔住。

吳蕊将那個小明星也提了一嘴,安慰陸爾那人可能只是不甘心所以需要發洩,不至于大動幹戈。

陸爾沒這麽心大,否則池行風不會特意點一句“聲音”,說明肯定是有哪裏不對。

通話結束後,陸爾網上搜了下對方的信息,這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搜關于沈聽肆的內容。

他對外的賬號并沒有發布什麽動态,最新的一條已經是好幾個月之前,還是一個商務廣告的宣傳。

陸爾又去搜了那個小明星——陳笑怡。

新一期選秀出道,相貌平平,業務能力也沒有太突出,見鬼的就是踩着尾巴進了出道位。

之後影視歌全面開花,這條路上能走的這麽順的背後肯定有人。

這一點都不稀奇。

但能跟向來低調從來不接異性橄榄枝的沈聽肆挂鈎,這就真的是活見鬼了。

而衆網友有類似猜測全是因為陳笑怡頻繁出入沈聽肆工作室,并且還是在耐人尋味的深夜。

陸爾擰着眉在那搜陳笑怡原聲的視頻,現場采訪是最原汁原味的。

只是她聽了好幾個來回,愣是沒覺出什麽問題來。

恰好王倩如經過,也跟着過來聽了一會,随後說了一句讓陸爾頭皮發麻的話。

“嗯?這人聲音怎麽跟你的這麽像?”

陸爾倏然擡頭,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你說什麽?”

王倩如被她反應吓到,遲疑了下說:“你自己沒發現嗎?要不是我在這看着,還以為是你在說話。”

陸爾機械的轉回頭,重聽了一遍,後背漸漸涼了起來。

深夜的商務大樓已經沒什麽燈光,零星的幾盞也在逐次的熄滅。

室內靜悄悄的,街上霓虹自大片的落地窗爬了進來,勉強可見內部輪廓。

加濕器“噗噗”的工作着,空調風也有序的往外吹。

手機屏上的冷光投射在陳笑怡微微發白的臉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目光恍惚無措,狀态肉眼可見的緊張。

她快速瞟了眼桌後閉眼假寐的男人,明明看不清表情,但流暢的剪影依稀能辨別出鬼斧神工的模樣。

長了這麽漂亮的一張臉,讓人見之恨不得虔誠膜拜,卻偏偏搭了一個捉摸不定的性子。

陳笑怡從最初的興奮激動,已經演變成眼下抗拒難受的狀态。

工作中不知內情的人一見到她就羨慕嫉妒,更甚至巴結讨好想着能搭個順風車。

都以為她是沈聽肆身前的紅人,日日召喚,夜夜臨幸。

真是別搞笑了!

鬼知道她來這裏不過就是對着空氣說些有的沒的,搞得跟個神經病一樣。

最開始的時候她是懵的,沈聽肆讓她随意發揮,說點什麽都可以。

陳笑怡實在說不出來,最後打算幹老本行,想着唱歌可以,唱多少首都行。

結果一句沒唱完,就被沈聽肆輕輕擡起的手叫了停,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靜靜的落在自己身上,平靜無波的吐出一句:“我說的話你聽不懂?”

那麽平常的一句話,卻硬生生讓她聽出一身冷汗。

或許是長期身居高位帶來的威壓,又或者是隐含的不悅,反正兩者都是她所承受不起的。

之後再不敢随意自作主張,言聽計從到近乎卑躬屈膝。

只是她的表現并不讓沈聽肆滿意,不知道是哪裏不對,男人秀氣的眉心就沒放松過。

他總搖頭低聲自語:“不對,還是不對。”

偶然望過來的目光有明顯的嫌惡,好像自己這張臉不配存于世上,但有時候又覺得是想透過她看着什麽,一旦尋不見蹤跡,那股子嫌惡便會肉眼可見的加深。

陳笑怡一度覺得自己不可能在這個圈子呆下去,戰戰兢兢茍活到現在也不過是沈聽肆大發慈悲沒使性子。

不過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她大概也摸到了點門道,只要進了這扇門自己越是讨好他便越是不高興,相反有點脾氣或者說保持些自己的姿态,他反而會順毛很多。

陳笑怡也不是傻子,網上查詢過有關于沈聽肆的小道消息,自然知道陸爾的存在,稍作留意就會發現微妙之處。

只是陸爾的聲音全部存在于作品中,個人訪談類的視頻根本沒有,之前的配音比賽已經被複盤好幾遍。

陳笑怡失望之餘只能憑猜測以及沈聽肆的反應盡量的朝陸爾本人靠攏,好在方向找對了,甚至某個夜晚還難得看到了絲他的笑容。

那昙花一現的笑容,現在想來都讓她心悸不已。

“你在想什麽?”

陳笑怡回神,最近太放松了居然這個時候走神,她吓得被口水噎住,咳了兩聲才說:“對不起,可能行程安排太滿沒睡好,所以走神了。”

黑暗中,男人靠在辦公椅上,手上捏着的筆蓋一下一下敲擊着桌面。

這細細小小的聲音就像螞蟻的足跡一串串的落在陳笑怡心頭,讓人悚然。

“果然工作太多也不是好事。”

“不不不,我還是很享受忙碌的過程,感恩沈老師提攜。”陳笑怡連忙大氣不敢出的拍馬屁。

沈聽肆對這話沒什麽反應,睜眼望向茫茫夜空。

“明天開始你不用過來了。”他說。

因為沈聽肆睡眠不好,一般陳笑怡過來都會呆到零點左右,但這天沒有半小時他便讓她走了。

陳笑怡臉色不太好看,覺得自己在沈聽肆這頭的利用價值快沒了。

她有心還想問幾句,但對着沈聽肆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側影,卻愣是鼓不起開口的勇氣。

門開了又關,昏沉的空間內僅剩了他一個。

沈聽肆起身,雙手揣兜站在落地窗前,腳下是整個南城的最中心,繁華的霓虹落入他的眸底,卻激不起一絲波動。

不知過去多久,他掏出手機點開,一段幾分鐘的視頻赫然躍入眼簾。

陸爾站在設備後,手上撈着薄薄的稿子,一邊跟外間的工作人員閑聊。

姿态放松随意,說到高興處還一陣搖頭晃腦,最後趔趄着差點從高腳椅上掉下來,視頻中頓時一陣爆笑。

沈聽肆臉上冰封很久的表情有了融化的跡象,清冷的雙眼中漫上些許屬于人間的溫度。

這個視頻來來回回已經看過很多次,但每一次都像久別重逢的第一次一樣讓他感到心動。

真是讓人意外。

沈聽肆按停內容,盯着被定格的畫面很久,才轉身走出去。

陸爾一晚上沒睡好,就算如此,天剛亮時也爬了起來。

中途上廁所的王倩如吓了一跳,瞪大眼看着她,“今天什麽日子?”

陸爾站在窗口喝水,聞聲看過來,“幹嘛?”

“我剛才出來的時候瞟了眼時間才六點左右,你往常可是不到十點不起床的。”王倩如都不急着解決生理問題了,新奇的靠過來,“你們倆今天有活動?”

“沒有。”陸爾将她腦袋推掉,“單純睡不着而已。”

“想什麽心思這麽重?”

陸爾停頓了下,才開口:“我在想如果急辭,領導會不會放我走。”

其實答案顯而易見的,不論是哪家單位都不會喜歡員工急辭。

只是陸爾實在沒得選,她老覺得不安,這種感覺在接到吳蕊電話後攀至巅峰且沒有緩下來的趨勢。

吳蕊覺得逃避是治标不治本的辦法。

沈聽肆眼下的狀态明顯是杠上了,只堵不疏不是良策。

說不定會把他逼得越來越偏激。

陸爾回想起最後那段跟他相處的時光,那時候的沈聽肆就聽不太進去旁人的話了,否則也不至于到要走人的地步。

當天她還是提了離職,臺長驚得煙都抽不下去了,好說歹說一陣洗腦。

陸爾說:“家裏有事實在沒辦法,按合同條例走,不要緊。“

臺長面色難看地說:“那也不可能明天就走人,手頭工作好歹要交接完,最起碼一星期要的。”

陸爾猶豫了下,點頭應承下來。

她想一星期應該來得及,何況別的事情也還需要處理,比如說柳慕遠。

他在這裏剛安居,若知道她又要走人,不知該是何反應。

下班時陸爾說了辭職的事情,柳慕遠只是“嗯”了一聲。

陸爾說:“你不問問原因?”

帽檐落下的陰影遮了他半張臉,将路上買來的可愛多塞進她手裏,聲音平靜:“你開心就好,我無條件支持。”

抹茶味的冰激淩,陸爾低頭拆,一邊說:“我還打算再換個地方生活。”

“好。”柳慕遠伸手過去将她手上的廢紙接過來,攥在手裏。

陸爾咬了一口,甜膩的清香自舌尖彌漫開來。

“但還沒想好目的地,你怎麽打算?”

柳慕遠理所當然的說:“我跟你走。”

前進的腳步倏爾頓住,陸爾轉頭看他,柳慕遠視線下垂與她對望,街道上偶有飛馳的車輛從他們身後經過,呼嘯聲一閃即逝。

陸爾說:“為什麽?”

“嗯?”柳慕遠輕輕挑眉,“我的目的很明确,從始至終都是你。”

“為什麽?”陸爾認真的看着眼前這張清瘦的臉,“為什麽一定要是我?”

這個問題柳慕遠也很難回答,因為他也無數次的自問過,表情茫然了一瞬,随後說:“可能上輩子欠你的吧。”

斜對面停着一排私家車。

走出一段距離後,陸爾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車子全都靜悄悄的并沒有什麽特殊。

到家洗漱完上床,陸爾打開電腦着手準備下一個目的地。

跟前一次的獨自行動不同,這一次有柳慕遠作陪,不至于心裏沒底。

手機震動了下,她瞟了眼是一條廣告短信。

目光還未來得及收回,一通電話突然躍了進來。

是一個當地的陌生號碼,陸爾盯着那幾個數字,無端升起一股子不安,這種不安在持續不斷的鈴聲中逐步加深。

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她才撈起手機舉到耳畔。

那頭輕描淡寫傳來一句:“不容易,我還以為得打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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