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過兩公裏出頭, 來的時候是步行,走的時候陸爾一步一個泥印子遭到同伴無心的嘲笑。

陸爾一點不惱, 誰笑她就朝誰甩腿, 殘留的泥漿便飛了出去。

沿路頓時一陣歡快的笑意。

有車過來在邊上停下,陸爾恰好搞怪時一個踉跄。

沈聽肆降下車窗,友善提議:“穿着濕衣服海風過來容易着涼, 我送你吧,或者有什麽需要添置的。”

陸爾只微微側頭,給他留個半個側影, 冷淡開口:“謝謝,不用了。”

沈聽肆禮貌笑笑,也不勉強。

同事卻出聲提醒這邊沒有別的車子, 問陸爾東西是否真的充足, 別在那頭假客氣,不然後面遭罪的還是自己。

來的時候包了一輛中巴,露營地也被他們包了,不會再有外人過來, 能驅使的車輛眼下就只有沈聽肆這輛。

充當司機的張哲聖适時的遞出臺階:“我們恰好還要去一趟市區, 若有要買的也是順路,其他人有要帶的嗎?”

衆人紛紛擺手。

後座的窗戶已經關上, 隐約可見轉開視線的沈聽肆, 似乎對這一隅的吵鬧一點都不關心。

張哲聖便又把視線落回到沉默的陸爾身上, 笑說:“上來吧,我們得抓緊時間了,不然趕不上團體活動。”

陸爾腳步移動了一瞬, 張哲聖連忙機靈得下車給她開車門。

霎時與裏面的人對望, 視線撞在一處, 像清晨的海浪輕輕敲擊岩石。

陸爾轉開頭,“我衣服髒了,等會還是打車吧。”

Advertisement

“不要緊,我不介意。”這話是沈聽肆說的,聲音不大不小,堪堪只讓陸爾聽了個全。

她緊張的朝對面看了眼,一夥同事跟方才一樣正看着這邊,有人面露疑惑似有點搞不懂眼下是個什麽情況。

“麻煩了!”

陸爾不再耽擱,彎腰坐了進去。

車子封閉性很好,站在外頭不覺得,一進來身上的泥土特有的腥味彌漫開來。

陸爾盡量朝車門靠,也避免大範圍的弄髒車子。

更重要的是跟眼前人保持特有距離,盡管這短短一截距離有些微不足道。

不是南城的車,車型相同,車牌不一樣,車內的氣息也全然陌生。

陸爾扭頭看窗外,大片大片的原野自眼前掠過,零星能看到野鳥突然起落,在安靜的畫面中添一筆色彩。

沒多久,她輕輕蹙眉,薄唇輕抿。

那道灼熱的視線始終徘徊在自己身上,像有實物一般緊緊籠罩住自己,不大的空間內氧氣稀薄,轉瞬間就有種呼吸不暢的錯覺。

她忍了又忍,最終煩躁的扭頭。

入目卻是沈聽肆正垂頭看着手機的側臉,下颌線在暗處也仍舊分明性感,察覺到她的動靜,便轉眼望過來,輕挑眉做詢問狀。

陸爾便憋了一股子氣,出不去又咽不下。

索性靠窗裝睡。

沈聽肆輕笑一聲,目光下落時劃過她的小腿,原本暢意的笑容瞬時一收,囑咐張哲聖加快速度。

車子一路駛向最近的商場。

陸爾匆匆購置完東西,結賬時擠開了正掏出手機的沈聽肆,自己掃了付款碼。

收銀員笑說:“你男朋友腰上這一下得留淤青。”

陸爾糾正:“他不是我男朋友。”

收銀員意外的看了沈聽肆一眼,見他好脾氣的笑着,似乎縱容着陸爾所有的任性。

這簡直就是無聲勝有聲,誰過來看都像是鬧別扭的一對。

回車上時,沈聽肆出聲叫住她說:“這邊臨時開間房,可以洗個澡再回去。”

主要是為了讓她能舒服點,一身潮濕的泥印,哪怕幹透了也難受。

陸爾卻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搖頭斷然拒絕:“不用,趕快回去吧。”

售樓中心的衛生間臨時搭了幾間浴室,就是供他們沖洗用的,沒必要再另外折騰。

沈聽肆沒再多說,只是上車後又去了趟藥店。

買的什麽陸爾不清楚,也沒有問。

到露營地後大家已經分批忙活開,張哲聖知會了沈聽肆一聲也急吼吼的跑去加入。

陸爾則去了馬路對面的售樓部做清理。

簡易的淋浴房,半戶外模式,體貼的設置了水溫,除了空間太小了點,沒太大的槽點。

陸爾調節好水溫後從頭到腳的沖刷了幾遍,被泥漿包裹太久,水流下落洗去束縛的感覺好似重生,她閉眼舒服的享受着。

夏日的風自頂端緩緩落進,帶着草葉的芬芳,還有隐約的蟬鳴。

很輕的腳步聲隐在其間沒有被發現。

直到有人驚呼着開口喊沈先生。

陸爾才赫然睜眼,分神關注了一下外面。

聽見沈聽肆說:“這處的長廊建的很有意思,上方的植物是什麽?”

“是淩霄花,一開始移植過來是想着能遮蔭的,但實物養起來跟預料的還是有些差別。”

“年份還不夠。”沈聽肆輕飄飄落了結語。

聽對話是售樓中心的工作人員,對方很快便因雜務走了。

陸爾特意又多沖了會,才關上水,慢吞吞換上衣服,趿拉着拖鞋走出去。

拐過彎便是他口中的長廊,褐色的木樁旁,男人單手揣兜站着,仰頭專注的看上方碧綠的藤曼枝葉,在那片濃郁的色調背景中,淺色着裝的他顯得尤為醒目,像陳舊泛黃書頁中一枚簇新的頁簽,精美珍貴。

往外走只有這麽一條路。

陸爾拎着自己的髒衣服,一步一猶豫的過去。

沈聽肆目光回落到她身上,等人走近時将手上的一只袋子遞過去。

陸爾看了眼,沒接。

“外用藥膏,拿過去腿上擦一下。”

之前摔倒時小腿擦到了岩石凸起的一角,留下了一道口子,但并不嚴重,甚至都不覺得痛,沖澡時才發現。

陸爾搖頭:“不用,謝謝。”

她又要繼續往外走。

沈聽肆維持了很久的表面平和在她一次次的甩冷臉後終于有些崩盤,他伸手一把拽住陸爾的手腕,将人逼近到眼前,眼對眼直直的盯住她,無視陸爾眼底的錯愕,冷聲說:“就這麽不待見我?”

這話一出口,沈聽肆莫名就感覺氣勢上差了一截,但看着陸爾的無動于衷實在裝不下去了。

他順着陸爾後退的力道逼近幾步,陸爾的後背貼上堅硬的木樁才不得不停下。

兩兩對望,視線互不相讓的擰在一塊,空氣中淡淡的花香萦繞鼻間,悄悄沖淡着劍拔弩張的味道。

陸爾瞪着眼,心想他有什麽資格要求別人待見他?确實是一點都不待見他!

肯定的信息透過她倔強的姿态明晃晃的洩露給了沈聽肆,提醒着他自己在這個人眼中有多不受歡迎。

沈聽肆簡直哭笑不得。

眼前這張臉因為微微仰起的動作而全部顯露出來,頭發梳成低馬尾露出潔淨飽滿的額頭,清秀的五官因為剛沖洗過的關系而帶了點點緋色,看過去像一顆鮮美剛摘的桃子,唇色是漂亮的粉,只是此刻微微撅着昭示着自己的不悅。

他沒忍住,擡手用拇指在上方輕輕壓了壓。

陸爾吓了一跳,嘴唇連忙抿成一條線,撇頭避開他的動作。

“我讓你擦個藥有什麽好不開心?”沈聽肆的惱火在她孩子氣的瞪視中又悄無聲息的湮滅,無奈的嘆了口氣,近乎哄勸的味道,“你不想讓你同事知道我們是舊識,不希望我出現在你住宅周邊,不願意讓我插手你的工作,我都選擇了配合對不對?”

陸爾說:“這是你應該做的,而不是好像是對我的饋贈。”

“好吧,你說的都對。”沈聽肆居然也不反駁。

往她肩上輕輕一按,直接讓她坐在了木制長椅上。

蹲身撈住她的左腿,陸爾要動。

沈聽肆加了點力,看着她不容拒絕地說:“你确信你能好好站起來?在我絕不松手的情況下。”

陸爾站不起來,非但站不起來還會因為強制動作而讓自己很狼狽。

她前後斟酌。

而沈聽肆已經拉高了她的香槟色燈籠褲,低頭擰開蓋子擠出白色的膏體輕輕抹到她的傷處,傷口已經結痂現下不過是條血線。

溫熱的指腹在上方輕輕來回移動,将膏體融化揉搓進皮膚。

些微的癢,還有一點點的疼意。

陸爾皺眉忍着這些微妙的體感,餘光裏掃到一只昆蟲盤旋着飛過。

她視線下落一瞬,随後不由得又轉到他身上。

被葉片過濾的陽光斑駁的落在他身上,長長的光柱間細小的塵埃游蕩旋舞,他單膝跪地一手捏着她的小腿肚,一手在傷口來回移動,表情專注到幾乎虔誠。

陸爾錯覺好像看到了周末去教堂禮拜的孩童,幹淨到純粹。

“好了。”他擡眼。

陸爾慌亂的轉開視線,起身跺了跺腳。

“藥膏帶回去塗。”沈聽肆擰上蓋子遞給她。

陸爾垂眸看了眼,轉身就走,過大的幅度導致胳膊輕輕撞開了他的好意。

她眨了眨眼,但腳步不停,飛速離開了現場。

蟬鳴聲不絕,接近午間的日頭越來越毒辣。

雖然還沒到真正的仲夏時節,但正午的日頭已經有些讓人吃不消了。

戶外燒烤有點像在烤自己。

因此等陸爾趕過去時,原先的露天燒烤已經轉移了場地。

轉到售樓中心北邊的一個巨塔之下,這裏有足夠的陰影,熱的慌了還能進內部蹭空調。

陸爾來的遲,大家已經吃了好幾輪。

剛烤出來的食物便都堆到了她面前。

陸爾的心情因着這些食物好了些,笑眯眯的開始大快朵頤。

沈聽肆也随後趕到,又迎接了一波熱情服務。

兩人各站兩個方向,八竿子打不到邊,不特意去關注可以彼此忽略的程度。

陸爾記得他對燒烤類食物并沒有多大興趣,路過去洗手時瞟了眼,果然盤子裏剩下一大堆。

“吃嗎?”注意到她的視線,沈聽肆笑着擡起一串烤翅。

陸爾默默翻了個白眼跑了。

一旁留心的張哲聖暗暗嘆氣,覺得自家老板這條路走的實在艱難。

沈聽肆輕挑眉,又将那串烤翅扔了回去,抽紙擦了擦指尖,随後起身眺望遠方。

如洗的天色下,黃綠相間的野草随風拂出波浪,巨型風車勻速工作着。

張哲聖端着生椰過來給他,沈聽肆搖頭拒絕,問了他一句:“你追過女人嗎?”

這可就問對人了,前後三任女友,都是張哲聖死纏爛打追過來的。

他正要高談闊論,沈聽肆又徑自說:“算了,追不到搶過來就是。”

這是什麽危險發言啊?!

我的天!

張哲聖連忙制止了他這可能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想法,小心的提醒他回憶回憶之前的經歷,回味一下陸爾跑了的這段時間過的水深火熱的日子,再暢想一下循序漸進下可能會出現的美好未來。

沈聽肆皺眉沉思,片刻後似被說動,只是說:“太慢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