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捉蟲】

曲毅桓這個人,在蘇離看來,是有些悲劇性傳奇色彩的。

別看他現如今是M國第一集團的正式繼承人,無論去哪裏都是豪車和大排場,身邊永遠環繞着各式各樣的女人,但事實上,他是在國內長大的流浪兒。還在襁褓裏時,被村頭的奶奶撿了回去,吃的是垃圾桶裏的殘羹剩飯,睡的是寒風嗖嗖的橋洞,遇到過人販子,也見過懷抱年輕女孩卻和老婆打電話說加班的男人。

在他的眼中,這個世界都是黑暗的。可他不甘心,為什麽自己天生低人一等,即便流浪街頭,也從不放棄想要學習的心,稍稍大了一些,就去給人家做跑腿的活。只要日子能過得下去,就要買一些二手書學習,偶爾還會偷溜到學校裏,扒在窗戶上聽課,然後被保安趕走。

就這樣,他狼狽地活到了十三歲,卻在某一天,突然被一群黑衣人找到,得知自己是M國那個富可敵國的集團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現在,那個人因為一些事故,失去了生育能力,于是,他便成了那個集團唯一的繼承人,得到了最好的生活,最優良的精英教育,成了所謂上流社會中的一員。

他和蘇嶼庭是大學校友,兩個人說不上朋友,但倒是算得上知己,因為可以彼此理解。他能看出蘇嶼庭冷漠包裹下未熄的零星柔軟,蘇嶼庭也清楚他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下,早已對這個世界的冷漠和厭倦。

是啊,經歷了那樣的童年,在他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回到所謂的父親家後,卻又被扔到魔鬼一般的訓練營,只因為家中的營生很是危險,他必須有自保能力。

如果說,蘇嶼庭是天生的冷心冷情,那麽,曲毅桓便是在見過世間的所有黑暗後,終于對這個世界沒了期望的後天養成的冷漠。

蘇離記得,小說中提到曲毅桓的過去時,明明給了他這樣的過去,卻只是淺淺帶過。而所謂的“癡情男二”人設,居然只是因為趙妩在曲毅桓流浪的時候,曾經特意在上學的路上,讓司機停了下來,去路邊買了好幾個饅頭給他,還朝他露出了一個所謂“溫柔得仿佛天使”的笑容。

當時看的時候還沒怎麽在意,現在想想,簡直就是智障一般的劇情。

趙妩是誰?蘇家的繼女啊。她卡裏的零花錢,別說饅頭了,就是包下一個饅頭鋪子給曲毅桓經營,都是沒問題的。可她沒有這麽做,她甚至連一杯豆漿都沒買,只是幾個可有可無的饅頭,居然就收獲了一個“癡情男二”。

簡直匪夷所思。

“沒事。”蘇離還在回想着小說裏的劇情時,蘇嶼庭應了聲,聲音清清冷冷的,和曲毅桓那一聽便帶了兩分笑意的狂隽肆意感截然不同。

被蘇嶼庭這一句話,蘇離猛然從會議中清醒,這才意識到,曲毅桓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剛好坐在了石桌的對面。

他伸出手,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将桌上的茶壺拎起來時,沒有方才蘇嶼庭所給蘇離的那種世外人士的書意清冷,卻是多了兩份肆意灑脫,偏偏因着受過的禮儀教育,一舉一動都很是賞心悅目,很有一種矛盾之美。

薄唇微抿,茶水使之多了幾分水潤之色。放下手中的杯子,曲毅桓的視線落在蘇離身上,有兩分打量,随後稍一勾唇,眼眸轉向一旁的蘇嶼庭,語帶調笑:“你女朋友?”

正如蘇離看得出曲毅桓風流掩飾下的冷漠,曲毅桓也看得出來,蘇離看似親和易處的表象下,幾乎是看客一般的生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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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游戲人間的女孩,盡管,她并沒有表現出來。

“不是。”聞言,蘇嶼庭眉頭微蹙,似是不悅,“我妹妹,蘇離。”

“妹妹?”手中剛端起的茶杯頓在了半空中,聽到蘇嶼庭的話,曲毅桓眼中滿是意外,又似乎是染上了兩抹興趣。

他看向蘇離,突然笑了:“有對象嗎?”

的确,曲毅桓是原小說中的男二,因為出色的外表、家世和能力,還有“癡情”的人設,很是獲得了一衆讀者的喜愛,但蘇離對他并沒有什麽興趣,甚至覺得,只因為小時候那麽一件仔細想想就知道多麽愚蠢的事情就會喜歡上趙妩的他,簡直可以用“智障”來形容。

因此,坐在蘇嶼庭身旁,她只是默默端着自己的那杯茶,輕輕抿着。聽到曲毅桓的問話,她擡起頭,一張精致的小臉上滿是驚訝,似是無措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蘇嶼庭,這才輕聲,乖巧地答了句:“沒有。”

“曲毅桓。”蘇嶼庭的眉頭蹙得愈發緊了幾分,他出口,語氣帶了幾分呵斥,“這是我妹妹。”

聞言,曲毅桓将手中的茶杯繼續端起,抿了一口,将之放回桌上,語氣似是無奈;“好吧,你妹妹,我不動還不行嗎?”

而後,下一句,卻讓冷淡如蘇嶼庭也忍不住微怒。

曲毅桓說:“我不動的話,你會動嗎?”

“她是我妹妹。”強壓怒意,蘇嶼庭臉上帶了幾分薄怒。

這一回,曲毅桓倒是沒說話了,只是唇角的笑意有兩抹漫不經心。

是妹妹又怎樣?他的眼神,難道真的只是看妹妹嗎?

蘇離本以為,只是和蘇嶼庭來陪合作夥伴吃一次飯罷了,卻沒想到,這個合作夥伴居然就是小說裏的男二,曲毅桓。而更讓她沒想到的是,曲毅桓竟然自第一句話後,就一直出口驚人。

她雖然對蘇嶼庭的确有些看得見吃不着的苦悶,但也不至于這麽明顯吧?如果不是知道,小說裏,直到全文結局,蘇嶼庭的真實身份都沒有被揭露出來,她幾乎都要懷疑,曲毅桓是不是知道他們之間沒有血緣的真實關系了,才會這麽說。

這頓然,雖然開場有些石破天驚,但之後倒也還是很正常。只是,最後走的時候,曲毅桓卻是在蘇嶼庭冷若寒冰的視線中,依舊攔下了跟在他身後的蘇離,和她互加了微信。

“再見。”揮了揮手,他看向蘇離,鳳眸微挑,眉梢微揚,語氣依舊不羁,“微信見。”

畢竟曲毅桓是從國外來到的國內,蘇嶼庭也算是要盡一下地主之誼,便和蘇離一起,一起将他送了走,這才回到坐上車,往家中回。

“曲毅桓不适合你。”閉着眼,蘇嶼庭淡淡道,長密的睫毛在眼下掩出一片陰影,緊抿的薄唇,暴.露了他并不是那麽穩定的情緒。

蘇離一直在看着微信界面,她總覺得,曲毅桓會說出什麽讓她覺得不敢置信的話,她的直覺一向很準。聽到蘇嶼庭的話,她轉過頭,莫名心虛,面上仍乖巧地應了聲“知道”,心中卻百轉千回了許許多多的想法。

見蘇離一如往常般乖巧應聲,蘇嶼庭似是放下了心,緊蹙的眉頭這才緩緩松了開。

盡管蘇離抱着手機,時不時就要點開微信看一看,曲毅桓有沒有給自己發消息,但事實上,直到第二天,她和他的微信依舊還是那句“你已經添加了曲毅桓,可以開始聊天了”。而因為相信自己的直覺,硬是挺到了深夜也沒睡的蘇離,在第二天,卻是真的困眼蒙眬,完全是靠毅力,才強撐着從床上爬了起來。

蘇離不是很喜歡坐車,她不暈車,但每次坐車,總會覺得不太舒服,就是不喜歡車裏的那個味道,即便用了熏香掩蓋都不行。每次上車的時候,做的第一件事,永遠都是打開車窗,今天也不例外。

只不過,今天,她打開車窗沒多久,就看到了正騎車往學校趕去的顧蒙。

幾乎是一瞬間,她便眼前一亮。

讓司機在前面的路口停下,在趙妩不解的注視下,蘇離下了車,揮了揮手,便讓司機開車帶着趙妩先行送去學校。

“不用擔心我。”因為起床太早,一路上都沉着張臉,很是不愉的蘇離,突然心情很好。注意到司機擔心、猶豫的視線,她滿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笑道:“我有人送,你要是不放心,在校門口多滞留一會就知道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畢竟蘇離才是蘇家大小姐,司機也只能帶着趙妩先行開車離開。而蘇離,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将書包抱在懷中,等着自己可愛的同桌前來善良地将她搭載一程。

“顧蒙!”眼見顧蒙快到了,蘇離幾個快步從拐角口跑出來,裝作正好看到他的模樣,一臉驚喜,空出一只抱着書包的手朝他揮了揮。

将車剎在蘇離面前,顧蒙眉頭微蹙:“怎麽一個人?”

他好幾次碰上她從車上下來,分明一直都是有車接送的,怎麽今天卻獨自留在了拐角口?

而且,還那麽巧的,就碰上了他。

注意到蘇離方才又特意對着鏡子理了理的頭發,連額前的碎發都是整整齊齊的,更遑論那幹淨潔白的小皮鞋和她身後并不是通向高等住宅區或別墅區之類的那條街道……

猜到了大概情況,顧蒙眼中有了兩分笑意。

“今天司機有事,我就自己走來了。”抱着書包,她看着他,微微嘟唇,看起來很是委屈和郁悶,“我家特別遠,走得腿都酸了。”

說着,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的車後座,眼中滿是期許。

“這樣啊。”點了點頭,顧蒙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而,就在蘇離以為他會很上道地表示,她可以坐他的車後座時,他卻遙望了一下還有兩條街距離的學校,開口,一臉正色:“只剩兩條街了,加油。”

聽到顧蒙的話,蘇離頓時懵了。

這個操作不對啊!

眼見顧蒙轉了自行車的方向,似乎是準備騎走了,蘇離整個人都不好了,似乎是已經預料到了自己“言行如一”,真的腿都走酸了的情形,只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欲哭無淚。

顧蒙也只是想逗一下蘇離,見她一副後悔得恨不得以頭搶地的懊惱模樣,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

“上來吧。”他開口,聲音帶了兩分笑意,是少年的青澀,還有朦朦胧胧而不自知的喜歡,“我帶你去學校。”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七彩錦鯉”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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