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認為我需要補腎?”

“你好了嗎?”

“好了。”紀喬應一聲,把內褲壓最下面,他端上了盆開門。

裴多律看向他的盆,“你——”

紀喬心一顫,握着塑料盆邊緣的手指捏緊,是不是內褲壓在最下面很奇怪?

浴室的水汽繞在兩人之間,沐浴乳的香氣淡而舒适,遠比快捷酒店提供的要好。

裴多律還什麽都沒有說,眼睜睜看着紀喬臉紅了個透。

現在紀喬身上是跟他同款的沐浴乳香氣,穿着睡衣站在他面前,裴多律的表情柔和下來,道:“家裏有洗衣機,不好洗的放籃子裏 ,會有阿姨上門收去幹洗。”

“随手搓一下,不麻煩的,你洗吧。”紀喬讓開位置,臉頰紅撲撲的,他突然意識到,同床共枕第一天,如果他們關系屬實,應該算洞房花燭夜。

紀喬一張臉徹底紅了,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潤含情,他哀怨地瞧了一眼響起水聲的浴室門。

一個腎了,也不熟,主客觀條件不允許。

當初有兩個腎還耳鬓厮磨的時候就應該……怎麽能因為他說怕疼就只在外面蹭蹭不做到底。

裴多律曾經評價紀喬:又色又怕疼。

紀喬找到衣架曬衣服,委屈地想,我因為怕疼真是損失大了。

挂好衣服,紀喬看着褲子和內褲,糾結扔不扔的時候,靈光一閃,把內褲夾在褲管裏,去行李箱翻出一個別針固定住。

夏天太陽熾熱,在陽臺曬兩天保準幹得透透的。

裴多律這澡洗得有點久,紀喬本來想等他,但是他今天跑了好多地方,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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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周末送外賣的好處,累到極點就腦袋放空,容易入睡。

裴多律穿着同款睡衣出來,他喜歡裸着上半身睡覺,但同居應該紳士。

紀喬呼吸清淺,臉上還帶着紅暈,他睡眠習慣似乎很好,身體伸直,一只手壓在臉側,腮邊被撐起一個弧度。

就這樣睡着了,絲毫沒有戒心。

裴多律警告道:“你最好只有在我床上這樣。”

警告完全沒有作用,紀喬閉着眼睛,睫毛安靜地垂着,嘴唇看起來軟乎乎,顏色紅潤,唇形姣好。

裴多律都快忘記接吻是什麽感覺,但看着看着,又一點一滴全想起了。

“親我酒窩這裏。”

“沒看見酒窩。”

“你親了就有啦!”

裴多律用力戳了一下紀喬的臉蛋,關了燈。

早晨五點,紀喬眼皮微動,額頭抵住了什麽溫熱的東西,他睜開眼睛,發覺自己面朝裴多律睡着,腦門就抵着他的肩膀,弓着身子,膝蓋也碰到裴多律的大腿。

皮膚的溫度通過薄薄一層真絲透過來,像肌膚相親一樣軟和。

他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身,發覺裴多律是正面仰躺着睡覺,手腳都很規矩。

他表情高深地盯了一會兒,這個睡姿……不是最養腎的。

紀喬咽了咽口水,側耳聽了一會兒裴多律的呼吸,非常平穩,猶似夢中。

他膽子大起來,回憶書上圖解,掰着裴多律的胳膊,讓他把手掌放在離大腿根近的小腹上,然後又去搬他的大腿,小腿要微彎一些,腳心相對……這個姿勢真的科學嗎?怎麽好像有點難度?

是在哪本書上看到的來着,他不會弄混了吧?

紀喬遲疑地忙活着,頭頂突然傳來一道壓抑的冷聲。

“你在幹什麽?”

“沒有!”

擺弄裴多律失敗,紀喬像被抓到偷偷上床的貓,出溜下床,穿上拖鞋往外走:“我去做早飯。”

裴多律:“……”

所以到底在幹什麽。

他看了眼自己的小腹,深吸了一口氣,也起了身,進洗手間。

紀喬先把幹海參用純淨水泡上24小時,明天早上再煮,接着洗米下鍋,今天先煮山藥百合粥。

他蓋上電飯煲,按了煮粥鍵。

可以回去再睡一會兒了。

裴多律在浴室。

紀喬憂心地聽了一會兒,沒有聲兒。

難道是腎不好,噓噓也比別人困難?

白皙的手指撓了撓床單上,在把真絲床單勾出絲之前,紀喬毅然站了起來,然後蹑手蹑腳地挪到洗手間門邊,嫣紅的嘴唇抿了抿。

裴多律一定是隐瞞了他什麽,在他替老中醫問一些基礎問題的時候,沒有如實回答。

還是得靠他自己在生活中留心觀察。

“有事?”

裴多律啞着嗓音,那麽一團人影靠在玻璃門邊,他不可能看不到。

“沒事!”紀喬脖子一涼,直起了身子,“我就是想說早飯下鍋了,你想吃什麽配菜?”

裴多律不欲多言:“随便。”

“哦——”紀喬躺回床上,拿起手機搜索,看着看着打了個呵欠,眼尾溢出一點水光。

裴多律出來時,就看見紀喬壓在被子上睡覺,攥着的手機還亮着屏幕。

【男人尿不出來是什麽原因?】

姜醫師:急性細菌炎症,良性前列腺增生,尿道結石,精囊損傷,等。

裴多律:“……”

額上的青筋跳了跳,裴多律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下,為了今天一天能安心工作,他面無表情搖醒了紀喬。

“唔——幹嘛。”紀喬握住手機往下一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手機倒扣防着裴多律是個好習慣。

裴多律冷冷道:“看病還是造謠?”

紀喬:“……”好了,他被知道是個網上看病的笨蛋了。

“我就随便一看,不當真。”紀喬在心裏默默補充,我會找老中醫。

嗯,裴多律這麽反感,是不是說明他沒有這個毛病?紀喬又瞥了一眼裴多律,評估他的神色真假。

他的雙眼皮很深,睫毛又長,潋滟的桃花眼清澈明媚,眼波流轉時,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打量人的小動作有多欲蓋彌彰。

裴多律作為紀喬的長期凝視對象,對這個眼神分外熟悉。

目光相接,紀喬連收回眼神都要慢半拍,他想到今天大藥堂就會給他寄最後一味藥,心裏從容了許多。

他對老中醫有種莫名信任。

就是要怎麽騙裴多律喝藥呢?紀喬擔心自己惹急了裴多律,傷了他的男性尊嚴,會被從家裏提前趕出去。

紀喬揣着心事上班,下班之前,在公司收到了同城快遞,如獲至寶——這種識貨的老板專門下鄉去收非大棚養殖的中草藥,一定對裴多律大有裨益!

紀喬像是在崖底撿到了武林秘籍,迫不及待從電器店搬了個煎藥壺回家試煉。

打開一副藥包盡數倒入,水線沒過煎藥壺裏凸起的發熱臺。

紀喬按了自動模式,拿出今天買的豬腎,洗幹淨後改了兩刀,往裏填充一只海馬,放進陶瓷小炖鍋裏,撒兩片生姜和枸杞,設置慢炖兩個小時後保溫,睡前吃剛好。

……

英士集團的秘書們都發現,他們矜貴英俊的裴總大約是金屋藏嬌了,下班就走,工作寧願帶回家做。

從前住哪都無所謂,時間晚就住公司,出差哪家酒店近住哪家,沒有一些上司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出行條件幾乎不挑。

最近推掉兩個出差,如果地點近一定會當天來回,最神奇的是,裴總如果白天正裝隆重出席重要會議,晚上回家前一定會換一身低調休閑的衣服,從觥籌交錯的名利場,走進老小區的煙火氣。

裴多律提過晚上一起出去吃,被紀喬以外面的菜重油重鹽拒絕。

裴多律只好準時下班一起做飯。

這樣會有一些共同話題,除此之外,其他話題像設了禁區,無人踏足。

裴多律不想提及兩人共同的過去,會顯得他現在的行為惹人發笑。紀喬也不想暴露自己的過去,默契地着眼當下,也不能說未來,話題簡直單薄。

角落裏的煎藥壺想不注意都難。

裴多律擰着眉問:“你吃中藥?哪裏不舒服嗎?”

他很擔心紀喬在網上看了什麽神貼自己開藥自己吃。

紀喬面不改色:“涼茶消暑,這不是天氣熱,今天看見有人上班路上中暑了,預防一下,別在意,放那兒就行。”

裴多律又看向巴掌大小炖鍋裏的玩意兒:“這個能吃嗎?”

紀喬:“別動別動,這是夜宵。”

吃完飯,紀喬搶先洗了碗,眼神飄忽:“你是不是有工作?去工作吧。”

等裴多律進書房了,紀喬輕輕打開煎藥壺的蓋子,白騰騰的熱氣撲上來,他半眯着眼睛,查看水分會不會太少。

差不多。

他掐着時間,等飯後半小時,用毛巾捂着藥壺把手,往白瓷杯裏倒。

七點半,紀喬端着黑咕嘟的中藥,鄭重敲門:“要不要喝點涼茶。”

“進來。”

裴多律的電腦桌面仍是辦公,他不怕紀喬看,心裏甚至惡劣地希望有什麽來打破相敬如賓的鬼局面。

至于局面破碎之後,是什麽,裴多律卻沒有把握,他們分手分得太幹脆,沒有直面對方的面目可憎,裴多律某種程度上保留了一絲幻想。所以他保持沉默,以保險之名把紀喬留在身邊。

紀喬看也不看電腦,他的全副心神都在自己手裏的藥上,心情比潘金蓮做壞事前還要緊張。

“喝、喝吧。”

裴多律接過來,對上烏漆漆的一碗涼茶,心裏覺得有點好笑,見面一來紀喬展現了許多從未有過的本事,金貴的小少爺如何學會的裴多律還存疑,此時此刻,卻窺見了一絲破綻。

把涼茶熬幹成黑水,才是紀喬應該幹的事。

裴多律擡眸掃了一眼紀喬的絞在一起的手指,眼神微阖,小臂舉高,一飲而盡。

咳咳咳……

裴多律驀地擰眉,苦得過分了,按常識推斷,也該知道廣受老少喜愛的涼茶不應該是這種苦到舌根的口感。

紀喬嘴巴張了張,雙手往前伸出,一副想捂住裴多律的嘴巴防止他吐出來又不敢的樣子。

好在裴多律并沒有吐出來,勉強咽了下去。

他還不至于懷疑紀喬想謀殺他繼承遺産。

“不是涼茶。”裴多律陳述事實。

紀喬懊惱應該買點蜂蜜改善口感,迎着裴多律銳利的視線,聲如蚊吶:“養、養身茶。”

“不是茶,是中藥。”裴多律耐着心堵住他的漏洞。

紀喬聲音更輕了一些:“就是養腎。”

他故意淡化了讀音,但還是被聽力滿分的前男友學霸揪住了關鍵詞。

“腎?”

“你認為我需要補腎?”裴多律陡然加重了語氣。

“啊。”紀喬手指扒着桌緣,慢慢攥成一個拳頭,他下定了決心,決定直白一些。

第一天喝就疑神疑鬼,明天還有三頓呢,還有腰子和鹿茸呢,如果裴多律這都不肯配合,還怎麽調養身體?

他搬過來有什麽意思?

或許是這兩天裴多律格外好說話,沒怎麽給他冷臉,他們還一起溫馨地做飯。紀喬登堂入室第二天,就适應了新環境,攤開肚皮暴露了死皮賴臉的一面。

“啊對,就是補腎的,怎麽了?又不是害你。”

裴多律嗤笑,沒害過麽?

“不需要。”

紀喬都已經決定動用所有積蓄給裴多律補腎了,卻遭到了明晃晃的拒絕。

受不了裴正拒絕他。

以前告白都沒有拒絕他,卻拒絕了補腎這一件小事。

他咬着唇繃住坍塌的情緒:“如果你覺得補腎很沒面子,那都是我的錯,一切由我而起,如果你只是不想讓始作俑者彌補,那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我把東西留給你,我搬出去。”

他小心翼翼的,還是引爆了過去埋下的地|雷。裴多律會覺得他毫無默契吧?本來一起沉默着同居把保險拿了,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讓紀喬夠到裴多律身邊的位置,卻不讓他補腎,他會瘋的。

“我跟你同居我就是想給你補身體,這是我欠你的,等你不需要了我就會離開的。”

裴多律想過打破平衡,卻沒想過起因是會一碗中藥,果然攤開了結局就不會按照他想的發展。

“有意義嗎?還是這樣你會好受一些?”

紀喬臉色煞白。

裴多律忽地眸色一深,捉住紀喬的手腕,強硬地讓他的掌心按在他小腹上:“你覺得我這裏少了一顆腎?”

掌心的體溫灼熱,紀喬的手指在發抖,明明沒有摸到猙獰的疤痕,他急忙抽了回去,自欺欺人一般轉過身子。

“對不起,那時候我沒辦法,現在……你就說給不給補。”

短短幾句對話,裴多律腦海裏轉過千百畫面,最終捋出一個結論——紀喬并不知道手術沒有進行到最後。

難怪胡瀚海說:“我這樣處理不好麽?那個叫紀喬的應該愧疚,而你應該徹底反省。”

其實柯鑫快等到了合法合規的移植機會,但是柯瑞不舍得放棄裴多律這個冤大頭,畢竟優秀健康六個點位配型完美的活體腎,要比屍體供腎移植效果好。

裴多律被帶走後,柯鑫也成功移植了。

想起不愉快的事情,裴多律面色鐵青。

他回答紀喬的問題:“我不需要。”

紀喬心往下沉,突然不想要兩百萬了,保險公司太為難人,還不如他自己去打工賺兩百萬。

他端起藥碗,默默地出了門。

裴多律顧不上管,而是打給了胡瀚海,“所以,當初你們都瞞着紀喬我沒有手術?柯瑞父子怎麽答應的?”

那頭胡瀚海啧了一聲,“他割我兒子的腎,還想不答應?你又遇到他了?離他遠點,去見我給你安排的柳家——”

裴多律直接挂了電話,撥出另一個號碼:“幫我再詳細查一次五年前紀柯醫院的事。”

外頭傳來一點動靜,裴多律面色一沉,擰開書房的門,就看見紀喬拖着他随時能拖走的行李箱,吭哧吭哧往門口走,還帶上了他的臉盆。

裴多律擋住去路:“兩百萬不要了?”

紀喬早就知道撕破臉自己是待不下去的,只有裝傻充楞才能厚着臉皮住下來。

他嘴硬道:“不要了,我不缺錢,我只是想讓自己好受一點罷了。”

裴多律站着沒動。

果然,紀喬從來沒把兩百萬放在眼裏過,他終于知道紀喬每天眼珠子轉來轉去在想什麽。

想給他補腎。

會一點騙人的手段,不高明,但正好對裴多律有用。良心不多,有一點,所以現在妄圖補償。

不夠狠心就會反過來被騙,裴多律決定當這個騙子。

紀喬推開他:“你的腎很好,我走了。”

“不好。”

裴多律按住被他推的位置,“一點都不好。”

紀喬眼神一動,瞥着裴多律的小腹,關心是掩飾不了的。

裴多律冷靜道:“我讓你補。”

反正補過頭了會有人負責。

作者有話要說:

喬貓貓:持證補腎,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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