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三十章

唐棠是在第二日中午醒來的,一醒來他就發現自己四肢無力,還酸癢發麻的厲害,以為自己癱了,不由驚呼出聲,驚醒了一旁打瞌睡的來福。

來福關切問,“少爺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唐棠聲音沙啞,充滿了驚慌,臉上還有一絲病态的恐懼,“我的身體怎麽了,我是癱了嗎?是癱了嗎?”

來福從沒見過這麽激動的少爺,趕緊安撫道“沒有沒有,少爺你別緊張,只是暫時的,過段時間就好了。”

“真的?”唐棠尤不相信。

“真的。”來福千萬次保證,才勉強安撫下驚魂不定的唐棠。

來福先給唐棠喂了些水,然後去外間乘了碗粥回來,這粥一直在竈上溫着,熬的溫溫軟軟,散發着米香,但由于是陳米,多少有些不太好聞的氣味。

唐棠肚中雖餓的要命,卻不肯張口,瞥着裂縫的舊陶碗嫌棄道,“這碗這麽髒怎麽喝?還有這粥是什麽怪味。”

來福知道自家少爺挑剔的性子,但怕他餓壞了腸胃,勸道,“少爺,這碗我刷過好幾遍呢,幹淨的,你湊合先喝點墊墊肚子,我等會去買點好米,再做一份去。”

唐棠可不願意湊合,一把打翻了陶碗,罵道,“湊合個屁,現在就給我去。”

嚴峪剛剛醒來就聽唐棠又在嫌東嫌西,跑過來一看地上的碎碗,心裏頓時難受,她剛才路過廚房時在竈坑邊看到有一小堆土豆皮,知道這粥阿婆根本就沒舍得喝,憑什麽別人萬分珍惜貢獻出來的東西要被他如此嫌棄與浪費,心道這破毛病必須給他板過來,指着他道,“不許給他做,不慣他臭毛病。”

唐棠自醒來腦袋就隐隐的刺痛,這會情緒起伏,刺痛驟然加劇,面容扭曲的瞪着嚴峪大吼,“關你屁事。”表情隐隐有些駭人。

唐棠在嚴峪面前幾乎沒發過脾氣,突然的大吼一下把嚴峪吼楞了,不敢置信的輕聲問,“唐棠,你說什麽?”

“我說,關你屁 事。”唐棠竟真的一字一字的複述了一遍。

“好,好,那我就讓你看看關不關我屁的事。”嚴峪肝火上湧,氣的抄起一只枕頭要朝唐棠砸去,來福吓得趕緊起身來拉,“鹽兒小姐,別,少爺有傷,經不得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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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峪長吸了口氣,強壓下怒火,把枕頭丢給了來福,指着唐棠警告道,“告訴你,今天你要麽就喝粥,要麽就餓着,你自己選。”

“你——”唐棠見拗不過她,扭頭朝來福一吼,“來福,你還想不想幹了。”

來福疲憊一笑,“鹽兒小姐,你別生氣,我沒事,少爺吃不慣這個的,熬粥費不了多少功夫。”

“不許去。”嚴峪今天是鐵了心了,一橫臂攔住了來福,轉頭怒視着唐棠道,“來福連夜進城買的藥,為了照顧你到現在都沒休息,你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還是不是人,告訴你,今天這粥你不吃,你就餓着。”

“我的下人,我想怎麽使喚就怎麽使喚,跟你一個外人有什麽關系?”

唐棠的話擲地有聲,吼的嚴峪啞口無言,嚴峪努力的深呼吸平緩心緒,也怎麽也壓抑不住心底湧起的委屈。

唐棠感覺自己的心火越來越旺,幾欲壓制不住,腦中的脹痛讓他想要發狂,而這些痛苦的源頭都是面前這個該死的女人,他冷冷的凝視她指着門口一字一字道,“你給我滾。”

來福也被唐棠吼懵的了,回過神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棠急道,“少爺,你怎麽能這麽說鹽兒小姐,她為了你……”

來福話音未落,就被嚴峪快聲大吼打斷了,“來福。”

“鹽兒小姐。”

“這件事,永遠不要說出來。”嚴峪轉身的瞬間,有一顆晶瑩從眼角滑落。

“少爺你怎麽能這麽對鹽兒小姐……”

來福回過頭,在自家少爺眼中看到了一縷陰嗜,心中頓生不妙,想起大夫之前說過的話,小心的問道,“少爺,你腦袋有沒有不舒服?”

唐棠收回望着門口的視線看着他道,“有一點,你快去給我煮粥,想餓死我麽?” 饑餓使得唐棠更加狂躁,來福趕緊安撫他,“好,好,我馬上就去。”出門便去尋了之前那個老大夫。

聽了他的講述,老人思慮良久皺着眉沉吟道,“這種狀況實屬罕見,你确定他不是正常的發脾氣或是心情不好嗎?”

來福搖搖頭道,“我和少爺從小一起長大,他或許平素是跋扈任性了些,但絕不會露出那種神情,更何況他那麽喜歡鹽兒小姐,怎可能如此對她。”

“這樣的話,他的情況就比較麻煩了,我曾在古籍中看到過很多腦袋受傷的病例,有的人情緒大變,有的人缺失情感,有的人丢失記憶,有的人颠若瘋牛,也有那一睡不起的,更有離奇的是認知也會出現問題,古籍中記載有一個人受傷後就始終認為自己是一條狗,有些人受傷後只會出現一種狀況,也有混合出現的,而且病症也會随着血塊移動而變化,他現在很可能是第一種伴随着第二種,難保記憶也出現了問題,他的具體狀況你回去還需再多加留意。”

來福一瞬間如喪考妣,臉色蒼白的急問,“那先生,我家少爺這病可有治?”

老者搖了搖頭,“腦之一物,玄之又玄,除服藥化瘀外,并無其它辦法,近日你一定要告誡身邊人一定要小心同他相處,凡事多順着他,否則他情緒激動,導致血塊移位的話,怕還會生出其它病症,若是破碎了的話,恐還會危及性命。”

“我知道了,謝謝大夫。”來福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門,剛一出門,他就蹲在房檐下捂臉哽咽起來,凜冽的寒風獵獵作響,帶走了他的哭聲。

來福一走,唐棠的頭痛症就發作了,感覺自己的腦袋像要炸掉一樣,捂着腦袋滿炕打滾,沒一會額頭就疼出一層層細密的冷汗,來福幫他整理好的發鬓也被扯的亂七八糟,揚聲喊了好多聲‘來福’也無人回應,氣的把床褥都丢到了地上。

嚴峪在隔壁房間生悶氣,發誓再也不理他了,但聽着隔壁的痛吟,實是狠不下心,繃着臉走過去問,“你怎麽了?”

話音剛落,迎接她的是當頭而來的水杯,幸好嚴峪歪身躲過,才避免了血濺當場。

嚴峪是真的生氣了,黑着臉吼,“唐棠,你到底發什麽瘋?”

“滾,你給我滾。”

又是一堆雜物朝門口砸來,嚴峪狼狽的躲到了門外,聽着雜物叮叮當當的落地聲,仿佛砸在了心上,大聲朝門裏喊,“唐棠,我要是再管你,我就是大傻叉。”

嚴峪氣哼哼的回了房,但隔壁的痛吟還是一聲聲的傳入耳中,讓她坐卧不安,最後狠掐了自己一把,出門去尋來福。

嚴峪在老者門前尋到了來福,一說明情況來福趕緊往回跑,他進屋時唐棠正閉着眼攤在炕上一動不動,吓的他趕緊爬上去查看,“少爺。”他剛湊過去,唐棠倏的睜開眼,眼底帶着無名之火,下一秒,就把他一腳踹到了地上。

唐棠哪怕四肢無力也抵不過他的毫無保留,來福被踹中肚子,整個人從炕上仰倒下去,砸到了幾乎緊貼炕邊的雜物堆上,霎時慘叫加上劈裏啪啦的亂響在土屋內高聲回旋。

嚴峪和來福一起回來,因為不想見唐棠就回了房間,聽到隔壁慘叫,頓時心中一驚,套上鞋就快步往這屋趕,一進門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炕前的雜物散了滿地,其中不乏耙子,鋤頭等農具,來福許是傷到哪了,疼的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嚴峪心中的烈焰高燃,快手把來福扶起,抿唇不語的爬到炕上,抄起枕頭就朝唐棠一頓猛砸,唐棠四肢無力根本就掙紮不過,被砸了個滿頭滿臉。

“瘋婆子,呸,滾,你瘋了,啊,滾開。”

來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趕緊爬上來拉扯嚴峪,“鹽兒小姐,你別這樣,不是少爺的錯,都怪我,都怪我……”

嚴峪粗喘着回身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來福道,“都怪你什麽?”

“……”

“說啊。”

“……”來福垂下頭。

嚴峪感覺自己就好像神經病一樣,人家自己都不覺得委屈,自己在這兒鹹吃蘿蔔淡操心,無謂一笑,把枕頭随手一丢,下炕走了。

來福輕喚,“鹽兒小姐。”

嚴峪不曾回頭,她現在一心只想回家,回到房間後迫不及待的把小E露了出來,念起了熟悉的咒語,沒有反應,依舊沒有反應。

嚴峪吸了吸鼻子,喃喃道,“小E,你到底什麽時候好啊,我想回家了。”

來福傷了後背,每動一下都撕心裂肺的疼,顫抖着身體為唐棠鋪好被褥,再幫他移過去就耗費了他大部分力氣,兩天一夜沒怎麽睡的他每動一下心跳都在加速跳動,耳朵仿佛都能聽到心髒發出的蜂鳴,每一秒都是煎熬。

照顧完唐棠後來福往邊上的草席上一倒,呼呼喘了一會,困倦的小聲道了句,“少爺,我休息一會。”便暈睡了過去。

唐棠側臉看着邊上暈睡的來福,有種情感要從腦海中湧現出來,可是腦中負責情感的系統仿佛罷工了一樣,他什麽也感受不到,天地間好似除了煩躁,憤怒等一系列負面情緒,再無其它了。

鄭阿婆是在天色擦黑時回來的,還帶回了小半袋新米和一些紅糖,她之前見嚴峪狀況不好,特意去城裏給她買的紅糖,回來便給她熬上了。

看着昏暗下阿婆慈祥的皺紋,嚴峪突然生出了想留下和她相依為命的想法,但這種想法才剛剛萌芽,便打消了。

第二天一早,趁着唐棠還沒醒,來福把唐棠的情況告訴了她,嚴峪頓時猶如晴天霹靂,終于明白唐棠為什麽突然情緒變得這麽變幻無常,不由對昨天臭揍他一頓而感到懊悔,萬一真打傻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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