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藍曲靜察覺到有人進了院子,起身開門去瞧,沒想到是藍曦臣。
“大哥?”
這些年藍曦臣很少來這邊,倒是藍忘機來的多一些。
“今日怎麽有閑暇過來了?”藍曦臣作為一宗之主,事情總是很多。
“來看看你,還有件事拜托你。”藍曦臣笑着對妹妹說。
“你說便是,和我客氣什麽。”藍曲靜回道。
“近日景儀他們要出門夜獵,我想讓你帶着他們去。”
“我?這不太好吧。若是被別人發現了身份……”藍曲靜有些遲疑。
“當年的事,你一直不肯同我們講,只把自己困在這小小的竹林裏。聽忘機說你上次去了大梵山,我以為你已經走出來了。”藍曦臣說。
“上次是因為我放在景儀身上的靈器警示我他遇到了危險,我一路追過去,才會出現在大梵山。況且我無所謂走不走得出來。只是不想為了隐藏身份而費心遮掩。”藍曲靜低着頭道。
藍曦臣看出這樣勸說無用,就換了一個方式。
“你可知陰虎符又現世了?”
“陰虎符?它當年不是被魏無羨毀了嗎?怎麽會再出現?”藍曲靜沒想到。
“忘機他們在莫家莊帶回了一柄靈劍,上邊沾染了陰虎符的氣息。叔父在招魂時還被它所傷。”
“父親他沒事吧!”聽到藍啓仁受傷,藍曲靜一下子緊張起來。
“目前已無大礙了。”藍曦臣示意妹妹別擔心。
“如今忘機已經按照那柄靈劍的指引去追查幕後之人。我又諸事壓身脫不開,此時若是再有人用陰虎符作惡,試問除了你,藍氏還有誰能與之抗衡一二?還是你想讓景儀他們就躲在山門裏,放棄夜獵修行的機會?”
“可是若讓父親知道了……”藍曲靜不想再惹父親生氣。
“一切有我,你放寬心。況且你是為了藍氏,叔父不會不明白的。”
“那好吧,我暗中護着他們便是。”最後,藍曲靜松了口。
蜀東義城。
因為大霧有異,藍曲靜在城中跟丢了藍家人。她一邊追着竹竿的異響探查,一邊尋找藍景儀等人。這時,藍曲靜發現至少有上百具走屍正湧向一座房子門口。
她即刻招出自己的琵琶,彈奏了起來。
被堵在屋子裏的魏無羨正在準備點睛召将。忽聽得門外傳來琵琶聲,讓他一怔。但很快,他便繼續把要做的事做完,讓二三十個紙人化作陰力士加入了戰局。
同時他還不忘向門外嚷了一聲:“改彈‘撫魔音’!”
那琵琶聲因魏無羨的話停頓了一吸後,即刻改了音調,為那些魏無羨放出的陰力士助起陣來。
很快,百具走屍系數被滅,一個女聲傳了過來。
“請問可有藍家修士在此?”
“娘?是你嗎?”藍景儀率先問道。
他話音剛落,一名帶着帷帽的女子緩步走進了門。
“娘!”
“藍姨。”
藍景儀和藍思追向藍曲靜見禮。
“景儀、思追,還有金小公子,你們都沒事吧?”
藍景儀怕她娘擔心,沒有說剛才中了屍毒的事,跟着藍思追一起搖了搖頭。
金淩沒想到這個上次在大梵山被自己出言不遜的女修還會問候自己。雖然有些抹不開面,但還是生硬的回了一句,“沒事。”
“娘,你怎麽來了?”藍景儀問道。
“澤蕪君不放心你們,讓我跟着。”
“這一路你都在啊?怎麽不現身?”藍景儀追問。
“我現身了還怎麽鍛煉你們?一個個毛毛躁躁的,看不出那是故意引你們來的陷阱嗎?”藍曲靜一人擔着父母兩個角色,該柔得時候柔,該剛的時候也絕不心慈手軟。
“娘,當着這麽多人呢。”藍景儀覺得下不來臺。
“還知道要臉面了?回去再說你。”藍曲靜說完藍景儀,轉向屋內的兩個“大人”。
“敢問剛才是哪位道友催動的陰力士?”
“是我,怎麽了?”魏無羨問。
“修習此道,易遭反噬,閣下還是慎重為好。”藍曲靜勸道。
“我說你們一個兩個怎麽回事啊,輪番教育我。”魏無羨分別看了看屋裏坐着的盲眼人和藍曲靜,最後把目光落在藍曲靜身上,“你們藍家人真是,走到哪都忘不了教人走正道,殊不知,有時候就得以邪治邪,以惡制惡。”魏無羨吊兒郎當地說。
“這位道友誤會了,在下并非藍氏中人。”藍曲靜說。
“不是吧,你什麽情況,就算我記錯了你的聲音,但‘破震’和‘撫魔音’我總不會記錯吧!”魏無羨看着這名帶帷帽的女子說,“你不是藍……”
“我不是!”藍曲靜快速反駁。
“我說你是誰了嗎?反駁得這麽快,莫不是心虛?”魏無羨壞笑着說。
“總之,我誰也不是。‘撫魔音’不是什麽不傳之秘,而剛剛那首曲子不過是我随手彈的而已。倒是這位道友,我觀你年紀不大,想必在你很小的時候‘破震’就已經消失了,你怎麽會知道這個名字?還将我彈的曲子誤認為是它?”
“消失?這曲子消失了嗎?這個……”藍曲靜的“死”是在魏無羨死後發生的,他當然不知道這曲子早已失傳。雖然他是在射日之征時聽過,但金淩在場,魏無羨此時還披着莫玄羽的皮,自然不能自爆身份,只能摸摸鼻子不再出聲。
藍曲靜見狀也不再追問,這人分明有些見識,真掰扯起來,自己的身份很容易曝光。她轉向幾個孩子說道:“我出去看看周邊情況,景儀、思追照顧好大家!”說完,藍曲靜就轉身出去了。
“莫前輩,莫前輩,你認識我娘?”藍景儀看自己母親出去,湊到了魏無羨身邊。
“呦,這會兒叫上前輩了,之前不都是喊瘋子的嗎?”魏無羨拿喬起來。
“莫前輩,您就別和我一般見識了,快和我說說我娘的事兒吧,拜托拜托!”藍景儀拿的起放得下,立刻放低了姿态。
“我問你,你娘為什麽說自己不是藍氏的人?”魏無羨問道。
“不是就不是啊,這有什麽為什麽?”藍景儀不明白。
“藍姨雖然也姓藍,但她确實不是藍氏門人,在藍氏名錄中沒有這個人。”藍思追幫着解釋了一句,他有時候會幫藍忘機處理些事務,是看過藍氏名錄的,基本上每個人他都能對得上號,藍氏與藍曲靜年齡相仿的女修都是有數的,每一個他都認識。
“那你爹是誰?”魏無羨又問藍景儀。
“這個我也不知道,從小就是我娘一個人帶着我,後來被澤蕪君接到雲深不知處修行。我娘從不跟我說以前的事,說實話,我連她叫什麽都不知道。”藍景儀說到這有些委屈。
“你今年多大?”魏無羨再問。
“剛過了十五周歲的生辰。”
“十五?難道……”魏無羨算算日子,又繞着藍景儀走了一圈,“別說,仔細看的話,你和他還真有三分相像,不過你跟你娘也不太像啊,我的天,你不會是随了你外公吧!不對不對,好像是你祖母,更像誰呢?”魏無羨搓着下巴好像在思考着什麽高深的問題一樣。
“莫前輩,你還知道我爹?快和我說說吧!哎呀,都快急死我了!”藍景儀在一旁急得直跳腳。
“告訴你?不行不行,你娘明顯不想讓你知道,以我現在的靈力,我可打不過她。”魏無羨不肯說。
“我娘這麽厲害嗎?連莫前輩都打不過!”藍景儀覺得不可思議。雖然對他的裝瘋賣傻很嫌棄,但這位莫前輩的能力,他可是看在眼裏的,絕對不是一般人。自己娘若是比他還厲害,那肯定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
“當年為了給你爹出氣,她差點卸了我兩條胳膊呢!兩口子合起夥來欺負人,真是不羞。不過看樣子,你爹還不知道自己的女人偷偷給他生了個這麽大的兒子,嘿嘿,這下好玩了!”
之後,任憑藍景儀如何抓耳撓腮甚至威逼利誘,魏無羨都不再多說一個字。
藍思追不用說,肯定也幫着求了,就連金淩也語氣很沖地幫着說了兩句話。魏無羨就是不為所動。最後幹脆說:“這件事含光君和澤蕪君肯定也知道,你去問他們,讓他們告訴你!”
可藍景儀哪有這樣的膽子,還想再問,屋頂卻突然傳來了打鬥之聲,只聽藍曲靜大聲說道:“下面讓開!”
緊接着屋頂破裂,藍曲靜與一道黑色身影一邊纏鬥,一邊落下。
藍曲靜此時以劍對敵,但對手的劍術十分精湛,連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魏無羨發現這黑影竟然是一具兇屍,趕忙拔出腰間竹笛,吹出一段刺耳的長調。
但不管用,這兇屍不受他控制。
而且他這刺耳的笛聲,還影響了藍曲靜的注意力,讓她差點受傷。魏無羨只能吹出另一段曲調,又招來了幾名陰力士,才把那兇屍制服。
将自己的佩劍收入乾坤袋中,藍曲靜看着魏無羨說道:“怪不得,早在大梵山我就應該察覺,原來是你!”顯然已經認出了魏無羨。
這禦笛的能力,加之對她的熟識,讓她很難認不出來。
“這個,咱們相互保密,相互保密。”魏無羨讪笑着說。
藍曲靜沒有理他,退到藍景儀身邊,默默看着魏無羨處理接下來的事。
魏無羨仔細觀察了一遍這具兇屍,轉頭看向藍曲靜,說:“弟妹……”
他話音還未落,藍曲靜便“嗆”得一聲抽出了身邊藍景儀的佩劍,指向魏無羨。
魏無羨趕緊做了一個投降的動作,改口道:“藍夫人、藍夫人,幫忙問個靈呗。”
藍曲靜将劍送回劍鞘,喚道:“思追。”
“是。”
藍思追應了一聲後,從乾坤袋裏取出一把古琴。
魏無羨知道藍曲靜可能不方便,問了問藍思追的情況,就允了由他問靈。
問靈的結果,讓魏無羨認出了那盲眼人是薛洋假扮,而這兇屍竟然是宋岚道長。
藍曲靜在魏無羨的示意下護着孩子們湧出屋外。留在屋子裏的薛洋和魏無羨則發生了沖突。好在藍忘機及時趕到,與薛洋打了起來。魏無羨也跑來和藍曲靜彙合。
“接下來咱們怎麽辦?”有人問。
魏無羨和藍曲靜暫時也沒有什麽好主意,畢竟一堆孩子跟着,總得先護住他們。
就在兩人思考對策之時,之前他們都聽到過的竹竿敲地聲又響了起來。魏無羨當機立斷:“跟着聲音走!”
魏無羨通過共情,知道了許多事情。
後來,薛洋死了,義城的妖霧随之漸漸散去,一切也終于暫時告一段落。
藍曲靜在得知藍忘機會将藍家的孩子們直接帶回雲深不知處後,已經悄然離開了。
魏無羨和藍忘機帶着一衆小輩出了義城。直至到了下一個城鎮的客棧歇腳,魏無羨才逮到個機會向藍忘機詢問藍曲靜的事。跟江澄有關的大八卦,他可一點也不想錯過。
“你妹妹是怎麽回事?怎麽神神秘秘的。”其實他更想說是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但這樣說太不禮貌,他就換了個說法。
“小妹在十六年前已經死了。”含光君語調平靜地答道。
“死了?那之前我遇到的是鬼啊!不對,絕對不是鬼,藍湛,你說的死,是怎麽個死法?”
“在不夜天誓師大會上重傷,回來後沒多久,藍家就宣布了死訊。”藍忘機又說。
“宣布死訊,也就是說她是被你們藍家口頭宣布“死的”?不是,為什麽呀,她可是同輩中最優秀的女修,你們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犯禁。”
“犯禁?未婚先孕?你們怎麽那麽死板,趁着不顯懷趕緊成親不就好了,江澄那麽喜歡她,不可能不願負責啊!”
“江澄?!”藍忘機聽到魏無羨的話,語氣和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
“不、不是吧,你們不知道孩子是江澄的?”
“你怎麽知道是?”藍忘機向魏無羨确認。
“長相啊,雖然藍景儀和江澄只有兩三分的相似,但跟虞夫人卻有五六分,不信你回想一下我師姐的容貌,她也和虞夫人很像。不得不說,這孩子完全沒繼承父母的優秀容貌啊!”
“我和兄長之前也懷疑過,但小妹不承認。而且我們也覺得如果是江晚吟,他們沒有什麽理由不在一起,雲夢江氏和姑蘇藍氏甚至會樂見其成。但小妹只說是酒後誤事。所以我們還以為她是覺得自己對不起江晚吟又憐惜腹中生命,才自願脫離藍家,隐姓埋名的。”藍忘機回答了魏無羨之前的疑問。
“不會,我絕對不會看錯的。既然不是外界的原因,那就是他們之間的原因了,這就怪了,到底會是什麽原因呢?”魏無羨正在思考這個問題,卻見藍忘機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他趕忙拉住,“你幹嘛去?”
“雲夢,江澄。”藍忘機板着臉吐出這四個字。
“你要去給你妹妹出頭啊?現在還不是時候吧,咱們手上這麽多事兒呢。再說,你妹妹瞞了這麽多年,必定有她的考量,你是不是和她商量一下再說啊。你也知道,你妹妹有多護着江澄了。若是你真的打他一頓,沒準她不感謝你,還會怪你呢。”魏無羨勸道,“而且,你不覺得,這麽多年,江澄什麽都不知道也挺可憐的嗎?”
藍忘機聽了魏無羨的話,沉默了半晌。然後,他轉過身看着魏無羨說:“你想看他笑話。”
一旁的魏無羨嘿嘿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