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誰能想到呢。

人生大概總是這樣不按套路出牌,總會在你歡樂得意的時候給你一記悶棍,也會在你絕望落寞的時候給你一份驚喜。

對于甄元白來說,此刻正屬于後者。

難怪爸媽沒有收到老師打的電話,難怪時不凡醒了也沒跟老師告狀。

他居然失憶了!

這大概是甄元白升高中之後聽到的第二個好消息了,上一個還是他爸媽同意給他改名的時候。

時不凡忘記了自己是怎麽摔的,自然就不會打他,甄元白從過來就開始緊繃的身體陡然一陣放松,哪怕努力克制,也擋不住眼底的歡喜。

他在時不凡質疑的眼神裏,用力點了點頭,心跳怦怦亂跳的鄭重強調:“真的,我是你好兄弟。”

他的手指勾着胸前兩側的書包背帶上下摩擦,因為騙人而感到不安,還有對時不凡的同情和內疚,說到底對方變成這樣是他的責任,雖然他不敢承認是他幹的,但多少也得為人家做點兒什麽。

想了想,他稍微放軟了語氣:“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時不凡看了他一會兒,慢慢道:“既然是我好兄弟,我喜歡吃什麽,你應該清楚的。”

甄元白心裏咯噔了一下,時不凡的眼神讓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被識破了,他下意識又笑了笑,心想鬼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嘴上卻利落的道:“那我就按你平時吃的去買了。”

時不凡沒有回答,甄元白強作鎮定,一走出病房門就摸了摸自己可憐的小心髒。

希望時不凡一直失憶到高考結束,這樣就算他知道自己害了他還騙了他,也摸不着打自己。

懷着這樣美好的期待,他雀躍的從電梯下樓,去了附近的早餐店。

這裏是醫院附近,賣什麽的都有,甄元白自己買了杯豆漿,配了個雞蛋煎餅,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到時不凡平時喜歡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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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正常,畢竟時不凡又沒跟他一起吃過飯,平時也沒見他在教室吃早餐,睡覺倒是很經常。

甄元白打發了自己的肚子,思來想去,決定豆漿油條包子雞蛋稀飯八寶粥三鮮面條各來一份,提起來又回到了時不凡的病房。

醫生說的老師還沒來到,甄元白略略松一口氣,他還真怕老師問自己為什麽在這兒,畢竟他跟時不凡可談不上關系好,連熟悉都算不上。

他把買來的東西放在病床的桌子上,時不凡終于從大爺的姿态裏脫離,慢慢坐直,他看着桌子上塑料袋裏“豐盛”的各色早餐,眼神疑惑:“這些都是我平時愛吃的?”

“是呀。”甄元白信口胡謅:“你看你長這麽高,這麽大,肯定比別人吃的都多了。”

時不凡看了過來。

甄元白對上他的眼神就有點腿軟,他抿了抿嘴,道:“好吧,跟你開玩笑的,我買那麽多其實是因為,你現在身體虛,要好好補補。”

時不凡頭上包着紗布,微微側了側頭,困惑的模樣像極了無害的大型犬:“是這樣?”

“當然是了。”甄元白怕他又問自己其他的,伸手把吸管插進豆漿裏,遞到他嘴邊去堵他的嘴,話裏關心的說:“你快吃,別餓壞了。”

時不凡被強塞了吸管,他吸了一口,眉頭瞬間皺起來,甄元白只好把杯子拿回來,“你,你不愛喝啊?”

時不凡反問:“我以前很愛喝?”

這種事我怎麽會知道,我又不是你真兄弟,我是“真傻帽”啊!

甄元白慢吞吞道:“以前是愛喝的,你一次可以喝五杯不喘氣兒。”

時不凡:“……”

他問甄元白:“你看我傻嗎?”

甄元白眼珠子轉到他認真的俊臉上,下意識笑,還沒說話,就聽他道:“滾。”

甄元白不敢不滾,他抓起書包背在身上,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熟悉的人推門進來。

季豔萍是他們班主任,每一個班主任都有一雙火眼金睛,他們眼睛随随便便一瞥,就能看透很多事。

但現在,季豔萍的火眼金睛失效了。

她看不懂這兩個天差地別的學生怎麽搞到一起的。時不凡脾氣差惹不起,甄元白優等生膽小鬼,後者對前者避若蛇蠍才是常态。

甄元白先反應過來:“老師好。”

季豔萍看了一眼開始撓脖子的時不凡,問甄元白:“你怎麽在這兒?”

甄元白吶吶道:“昨天他受傷,是我打電話叫的救護車,所以早上就特別來看看他的傷勢……”

時不凡停下撓脖子的動作,季豔萍的眼神頓時溫柔起來,她贊賞的點了點頭。心想這孩子不愧是一中優等生的典範,不光學習成績好,品德還這麽高尚,對于時不凡這種大魔頭,可不是所有同學都能不計前嫌樂于助人的。

“那你現在是回去?怎麽過來的?”

“我騎電動車來的。”甄元白趕緊說,說完,他又湊近了老師,小聲解釋道:“他失憶了,我怕他第一次見我不自在,就跟他說,我是他好朋友。”

他有些害怕老師會說漏嘴,但當着時不凡的面,他也不敢說太多,季豔萍倒是一點就透,看向他的眼神除了贊賞還有敬佩。

甄元白真是個品質可貴難得一見的好孩子啊,不光助人為樂,還舍身取義,居然要跟時不凡交朋友。說起來,現在時不凡失憶了,倒的确是引領他“改邪歸正”的好時機。

她點了點頭,拍了拍甄元白的肩膀,輕聲道:“好孩子,老師沒看錯你。”

時不凡做為一中“惹不起”,不敢惹他的何止是卑微的學生和可憐的老師,還有慘無尊嚴的校長。只要他不做的太過分,所有人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這小子失憶,要是真能趁此機會好好學習,別說全體師生,保不準時不凡他祖宗十八代都得感激甄元白。

畢竟時不凡不是一般的難管教。

甄元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委以重任,他只以為季豔萍是說他心好,他臉微微發紅,心虛的垂下腦袋:“那我先回去了,老師再見。”

“哎,路上慢點兒。”

目送班上的好孩子離開,季豔萍轉過來面對時不凡,忽然一驚:“你這是怎麽了?”

時不凡的脖子和臉都紅了起來,眉頭深鎖,她急忙跑去找了醫生,一通檢查之後,得到答案:“大豆過敏,你連這個都忘了?”

時不凡冷着臉看向自己手背上的針頭,神情莫測。

季豔萍坐在他跟前,下意識為自己好學生說話:“元白也是不知道……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時不凡一聲不吭。

哪怕腦子裏一片空白,性格卻是一丁點兒都沒變,拽的欠揍。

甄元白迎着寒風打了個噴嚏,回到家之後手已經被吹的發涼,他揉揉鼻尖,把小電驢停在客廳,爸媽這個時候已經去上班了,他跑過去敲開了甄優秀的房門:“給你早餐。”

甄優秀用審視的眼神看他:“事兒擺平了?”

甄元白覺得這弟弟怎麽那麽讨厭呢,他又揉揉鼻子,不高興道:“吃飯都塞不住你的嘴。”

時不凡人好好的,腦子卻壞了,甄元白實在是太感動,老天爺也對他太好了。他覺得自己怎麽着也不能逃避責任,在時不凡失憶的這段時間,他還是得好好照顧人家才是,還有這醫藥費……也得想辦法給他才行。

甄元白一高興,連續做了兩張卷子,十一點的時候給自己和弟弟用昨天的剩米飯做了蛋炒飯,加了火腿腸和小香蔥。

他廚藝一向不錯,不過這也是他爸看不慣他的一點,甄平津總覺得男孩子應該在室外打群架踢足球,而不是拘泥于室內。

管他呢,反正甄元白挺自得其樂。

吃飯的空檔,他手機突然響了,他探頭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疑惑的拿起來放在耳邊,就聽到一個讓人哆嗦的聲音:“好兄弟?”

“啊……是,是我。”甄元白單手端起碗,躲過弟弟的視線,一路走到了竈臺用勺子朝嘴裏塞飯:“怎麽啦?有事嗎?”

“過來找我。”

你當我是奴隸啊還随叫随到?

挂斷電話,甄元白飛快的把飯扒拉進嘴裏,把碗交給弟弟之後,又蹬上他的小電驢去了醫院。

這回不等他進去,就見到了站在醫院門口的時不凡,他眼神兇的一比,纏着白紗布的腦袋上,頭毛亂糟糟的,渾身都散發着不耐煩的氣勢。

他一擡眼,甄元白就吞口水,老實說,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對時不凡負責了,這個家夥真的太可怕了。

時不凡邁開長腿朝他走過來,甄元白一眼看到他手背上的血,已經浸濕了白膠帶,還淌到了手心裏,他一眼看出來,這是因為對方拔針之後沒有按住導致的,急忙從電動車前頭抽出兩張紙巾:“你快按住,擦一下。”

時不凡把手伸過來,眉頭皺的仿佛能夾死蒼蠅:“你給我按。”

甄元白看了他一眼,擡手給他按住針孔,時不凡半眯起眼睛看他,甄元白膽戰心驚,睫毛抖了抖,拿紙巾給他擦了擦手,小聲道:“你找我來有事嗎?”

“你不是我好兄弟嗎?不找你找誰?”

甄元白松開他的手,心虛的看了他一眼,發覺他脖子和臉上有一些紅點子,他有些迷茫,剛要開口,時不凡突然長腿一擡,跨在了他身後:“走。”

甄元白急忙扶穩車把,“去,去哪兒呀?”

“你家。”

“我家不……太方便。”

不知道是疼的還是煩的,時不凡聲音沙啞:“好兄弟怎麽就不方便了?”

“我弟弟在家,寫作業呢。”

“阿凡?”醫院門口突然跑出來一個女人,她驚慌道:“你去哪兒?”

甄元白還沒反應過來,腰突然被拍了一下,時不凡的嘴唇湊到他耳邊,語帶威脅:“再不走就打哭你。”

甄元白瞬間像被拍了屁股的馬,左搖右擺的上了路。

作者有話要說:

元元:不想你去我家。

時哥:說好的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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