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清白了

第二日。

太陽才将将升起來,盧家村老祠堂外的空地上已站滿了人。

此時種子已播下,正是農閑之時,盧家村裏每日的熱鬧不外乎你家摸了我家的菜,她家踩了他家的雞。

有這等驚爆的事,男女老少俱是早早地就去看大樂子。

丁嬌卻是摟着小石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不理會劉芝香站在院子裏的指桑罵槐,她施施然去烤了兩個大大的地瓜,又給小石頭收拾了一番,這才去了戰場。

老祠堂外已經是人頭攢動。

丁嬌訝異極了,看戲不怕臺高,這聲勢浩大的場面,說是廟會怕也沒人懷疑吧。

她暗自吐槽着,坦然地牽着小石頭往前走。

小石頭緊緊地握着他娘的手,挺着胸膛給自己打氣。

娘說了,這些人都是紙做的老虎,他一點都不怕!

“啧,簡直就是城牆鑄的臉皮,瞧見沒,臉不紅心不跳的,要我說,盧財叔家的侄女真真是厲害,我們盧家村很快就要名聲在外。”

“嘿嘿,不就是你家男人說了幾句讓你跟人家嬌娘學學打扮,看你酸的。”

“我呸,腰身掐成那樣是要給誰看啊,一個寡婦,不要臉。”

“好了,好了,小聲些,人過來了。”

“……”

人群裏鬧哄哄的,丁嬌像是沒有聽到衆人的話一般,面色如常走到了裏長跟前打招呼。

裏長盧良點頭回應,舉目四望尋找王癞皮的蹤影。

村民們也在人群中尋王癞皮,見久等不來,有人就笑着道:“王癞皮該不會是不來了吧,誰去他家尋一尋。”

衆人哄笑。

王癞皮家不僅有惡犬當道,那屋裏也是熏得進不了人的。

丁嬌撇嘴,不就是髒亂差嘛,昨天她忍着要吐的沖動在那待了好一會呢。

盧良聞言不大高興地問身旁的村民:“昨兒你們去與他說了?”

“說了,咋的沒說,”被問的村民立即道,“我去的時候他躺在床上哼哼呢。”

盧良點點頭示意知道了,目光不由落在正垂首立着的丁嬌身上。

昨天下午盧財家鬧的那一場他也聽說了,今日再看丁嬌娘這模樣,似乎與往日有些不一樣,難道在閻王殿門前走一遭就轉了性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太陽漸漸爬高,就在衆人的耐性告罄之時,有人驚喜地喊道:“來了,來了,王癞皮來了。”

所有人都伸長着脖子往村東的方向望去。

果然是王癞皮。

只見他一瘸一拐地走近,全程縮緊脖子低着頭,那畏畏縮縮的模樣簡直像是被流氓欺負狠了的良家婦女。

一衆村人看得啧啧稱奇。

王癞皮是什麽人,聞名本村并在方圓幾十裏的鄰村挂得上號的滾刀肉,現在這做派,又是賣的什麽藥。

“王癞皮,”盧良清咳了一聲,打斷衆人的嘀咕,“你說,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故意造謠中傷盧家侄女?!”

祠堂前落針可聞。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生怕自己錯過這幾年難見的好料。

王癞皮聞言并不擡頭,只聽他吸了吸鼻涕,悶聲悶氣地道:“是啊,她生得好看,我說幾句過過嘴瘾不行啊!?”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盧良一愣,随即板着臉道:“好你個王癞皮,話是能随便說的?!要不是嬌娘運氣好被人救了,她這條命就沒了。”

“那怪我咯,我就随便說說,哪裏知道她會想不開跳河。”

“你還敢狡辯,我告訴你王癞皮,要是真鬧出人命,你是要抵命的……”

盧良義正言辭地教訓王癞皮,人群裏也炸開了鍋。

“嘿,我就說嬌娘潔身自好,都是王癞皮滿嘴噴糞。”

“可不是,嬌娘平日裏都不與村裏的漢子搭話,哪裏會看上王癞皮。”

“不能吧,王癞皮咋就不說王家李家閨女偏偏要說她丁嬌娘。”

“就是,丁嬌娘肯定有問題。”

“安靜安靜!”現場鬧哄哄的,盧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待安靜下來才對王癞皮道,“你給盧家侄女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以後,誰也不許在背後嚼舌根,”他的話說到這,已經向村裏幾位平時愛搬弄是非的幾個婦人投去警告的目光。

就在這時,一個粗啞的大嗓門引起了衆人注意:“裏長,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就算王癞皮是誣賴她,那也是她不檢點在先,反正我不答應她繼續留在盧家村。”

這話一出,先前覺得塵埃落定的人又紛紛露出看好戲的眼神。

丁嬌猛地擡頭,就看到一位身着姜紅色衣裳,健碩非常的婦人叉腰站在人群外。

“娘,是大舅母,”小石頭快要哭了,他拉着丁嬌的袖子提醒她,“大舅母最不喜歡我們。”

“喲,桂花回來了啊,”有婦人笑着與她打招呼,“怎的沒在娘家多住幾日?”

被人稱作桂花的婦人也不理會衆人,徑直走到丁嬌跟前:“這女人就是個狐貍精,我不許她繼續住在盧家村,各位嫂子,你們說呢?”

她說完見無人聲援,咬牙道:“好,王癞皮的事先不說,她不守婦道氣死我公公總是真的!”

“就是,”劉芝香也站了出來,“丁嬌娘不檢點氣死了我家那口子,他,他對她多好啊,”她捂着臉,似乎要哭出來,“這樣的外甥女,我老盧家廟小盛不下。”

“可不?嬌娘她一個寡婦帶着孩子是不容易,我們這些做嫂嫂也就讓着她,可這回,她實在太不像話了。”

盧家至親紛紛站出來表明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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