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趙潋囑咐柳黛, 讓人去傳個信兒,她遭遇刺客這事, 不能算了, 太後那邊不必瞞着,她自己也要動手揪出幕後主使才行。
她踩上月波粼粼的水上浮橋, 密布疑雲又籠罩了過來,她總覺得, 那些刺客倒不一定是要取她性命, 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拼得你死我活,趙潋将人踹下去, 雖好歹受三分傷, 但不會掉進水裏就爬不起來了, 他們水性極好, 倘若趙潋不是搶先鑽出水面,恐怕要不明不白地在水裏讓人暗害了。
還有,那些毒粉……忘了看他們是從哪裏掏出來的了, 能在水下攜帶,出手還極快,一撒完人就撤退了,再加上岸上蟄伏的人手, 确實奇怪。趙潋疑惑之間, 緩步走上了浮橋,右拐入了蕭然竹林之中。
殺墨在屋外候着,正回憶今日先生回來臉色很不好, 他常年膚色雪白,不見血色,今次臉卻有些浮紅,不但如此,連腳步都有些淩亂,殺墨懷疑是不是銷骨發作了,但是先生将他趕了出來,還吩咐今晚絕不能讓任何人進屋,尤其是公主。
殺墨不明其意,正默默想着緣故,不巧公主就來了,殺墨忙伸出雙臂攔住,“公主,先生睡了。”
趙潋停駐腳步,她往屋內看了一眼,約莫只燃着一只蠟燭,門窗四閉,她心生不太好的預感,“先生怎麽睡得這麽早?”
月才上樹梢,斜光穿朱戶,苑舍內奇花異卉其光熠熠粲然,趙潋低聲道:“殺墨,你別騙我,先生今日一整日都在粼竹閣?”
殺墨咳嗽幾聲,小聲道:“先生腿腳不便,他能去哪,自然是都在粼竹閣。”
趙潋半信半疑,但殺墨說人已經睡下了,趙潋只好先走,只是才一轉身,就聽見屋內打落燭臺的聲音了,趙潋和殺墨齊齊心肝一顫,扭頭趙潋就上前推開了門,漆黑無光的室內,月色悄然破入,趙潋匿着清影,疾步走了過來,搶在殺墨前,将燭臺撿了起來。
“先生,你要做甚麽?”
黑暗之中,他沉默了許久,趙潋看得見,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圈椅上,手邊瓷盞翻落,若隐若無地飄着幾許茶香,趙潋似乎聽見了輕細的努力平複的呼吸聲,她又問了一遍,“先生,你還好麽?”
“沒事,”君瑕緩慢地垂眸,趙潋眼尖,瞥到他至于膝頭漸漸捏緊的手,心裏知道他一定出了什麽問題,“本來正看書,眼下要吹燈了,公主還是請回……”
話音未落,趙潋出其不意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滾燙的肌膚吓得她心肝一抖,“先生?”君瑕一貫體寒,肌膚涼涼的,趙潋以前還做美夢想着夏天抱着多舒服啊,眼下居然燙得像一團火。
君瑕要抽開手,但是根本沒多大力氣,趙潋才想到殺墨還在,扭頭道:“你們先生,這種狀況是正常的麽?”
殺墨也急,先生一定是銷骨發作了,才隐忍不說,先生他一定疼死了!他咬緊牙關,非但沒告訴趙潋緣故,反而略有催促,“公主還是別過問了,先請回吧,先生他熬得過來的。”
“熬?”趙潋的心沉入了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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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墨去取了水和藥,翻箱倒櫃的,他手忙腳亂地要喂給君瑕,君瑕推開了,“沒用,我休息會就好了。”
趙潋心急如焚,覺得他的身體搖搖欲墜,傾身過去一把抱住了他,“殺墨,藥給我。”
本來先生身中銷骨,殺墨答應了對誰也不說,但是公主執意要留下……沉思之間,手裏的藥教趙潋奪過去了,她喂給君瑕水,“先生。”
他不肯,手将她的手臂推開,“別碰……我。”
他身體滾燙,然黑漆漆的趙潋看不到他的臉色,“殺墨,趕緊掌燈。”
“噢噢。”
事關先生身體的大事,由不得他要聽公主的話了。
四周明亮的燭火一根一根亮了起來,将人籠在溫柔的光暈裏,趙潋還抱着君瑕的身子不撒手,微微垂眸,只見他白皙的俊臉一團鮮紅,甚至發出了細汗。她從沒見過君瑕流汗,這肯定是不尋常了,可是人都軟倒在她懷裏,還要把她往外推,費盡心思平複的呼吸又愈發急促了起來。
趙潋輕聲道:“哪裏疼?”
他疼得說不出話,臉色酡紅,嘴唇卻慘白,殺墨最不忍心瞧了,背過了身,“全身都疼,就像把骨骼一寸寸捏碎了,那種疼。”
趙潋的心顫抖得不成樣,她扶起君瑕,“真的不喝藥?”她不了解君瑕的身體,怕貿然灌藥下去有害無益,可看他疼成這個樣,趙潋沒法不心疼,“先生,要不你咬我?”
她将手背伸了過去,讓他咬。君瑕虛弱地靠在她懷裏,要起身也動不得,趙潋于是将手背湊近些,“先生,咬吧。”
手背碰到了他的嘴唇,見他緩緩張開了嘴,趙潋以為這下會很疼,結果……他用舌頭舔了一下。
一陣酥麻直往心窩裏竄,趙潋心驚肉跳地,兵荒馬亂地垂眸,懷裏的人眼眸已經迷離,恐怕他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在做甚麽。
趙潋害怕又疑惑。恕她直言,這不像是要命的毒,倒像是……
“殺墨,你出去。”
“啊?”殺墨要回頭,被趙潋喝止了,“先出去,關上門,我不叫人的時候,不許任何人進來。”
殺墨還沒答應,以往先生銷骨發作,都是他們幾個伺候在跟前,但先生其實臉皮薄,并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難堪,那毒發作到厲害處,能讓人仿佛經脈寸斷般痛苦,到處打砸物件。所以老先生說,一旦先生有了毒發的跡象,要用繩索将他捆在竹床上,讓他靜心。
趙潋又催促了一遍,“趕緊走。”
殺墨咬牙,聽話地出門去了,将門帶上。
任何藥,都只能麻痹一下痛覺,并不能起到治本的效果,這麽多年,先生是全憑自己的意志熬過來的。
殺墨在外頭喊了一聲,“公主,有事一定要叫我。”
雖然他不明白公主有什麽辦法能替先生解毒,但是,公主不會害先生的,這點他可以肯定。
趙潋的手背碰了碰他的臉,滾燙灼人,“先生,要喝水麽?”
她倒了一杯,喂到他的唇邊,懷裏的人緊攢着眉,眼眸半開半阖,薄唇翕動着不知說着什麽,趙潋俯下身,垂着耳朵凝神細聽,才約莫聽見一個字“碗”,且不停地重複,但氣息卻微弱得甚至激不起一絲微風。
“用碗喝?”
趙潋一手托着她的頭,回頭看見身後正好有一只小碗,她忙倒了一碗,又遞到君瑕跟前,但是,還是沒動。
她困惑地盯着他,“不是你說要碗的麽?”
他的薄唇蒼白幹澀,虛弱得像一張紙,格外引人憐惜,趙潋灌了一口水在嘴裏,托着他的肩膀俯身堵住了他的嘴唇。
冰涼瞬間灌入了口腔,君瑕微微一怔,意識闌珊地微睜開眼,睫毛好像阻隔了視線,只看到近在咫尺的臉龐,嘴唇還被侵占着……
但她的嘴裏好像有瓊漿玉液,他跌入了溫柔鄉裏,分不清幻境還是現實,唇瓣一動,将她的嘴唇輕輕地、吮了一下。
趙潋倏地睜大眼睛,先生什麽時候學會耍流氓了?
趙潋将水渡給他,本來要起身了,但心卻軟得像有毛茸茸的爪子撓着。他的唇有火般的灼熱體溫,讓趙潋有點流連忘返,想讓他多親一會兒。
等她一松開,人就軟綿綿地往後倒,趙潋怕他這一倒連帶着圈椅一同摔下去了,忙壓着人抱回來,雙腿往前一動,正擠入他的腿間。
趙潋好不容易勾住他的後頸,突然身體僵住,兵荒馬亂的心差點沒就此罷工了,“先生?”
他人也不知是痛苦還是快活,但神智只剩下一線,也說不了話,自然是沒法搭理趙潋的,可是趙潋撞見君瑕這樣,倘若他眼下醒着,不知道會尴尬到什麽地步,趙潋心道難怪他不肯讓自己請禦醫來看,難道就是因為他的毒發作起來會這樣?
趙潋彎腰,一如既往地将人橫着抱了起來。粼竹閣的竹床已鋪好,收撿得幹淨整潔,趙潋将人橫着放上冰涼地竹床,他的後頸壓着趙潋的手,“嗯”了一聲,又熱又涼,整個人像泡在冰川的溫泉裏,意識蒙昧着,手胡亂地一抓,抓到了趙潋的手。
門外殺墨喊了一聲,“公主?沒事麽?”
趙潋臉頰大紅,扒着被他緊緊攥住的手,這會兒不知道他怎麽來勁了,手力道大得吓人,趙潋白嫩纖細的手腕差點給他捏斷了,殺墨沒聽見回音,又喊了聲,趙潋紅着臉催促:“沒事,你退遠點。”
殺墨不明其意,但,莫非公主找到法子救先生了?殺墨乖乖地退遠了幾步。
趙潋目光幽幽地望向君瑕。
她對他,一直有點不一般的心思,绮念,情思,很多很多,她一直想和他有肌膚相親的機會,但是她知道君瑕不喜歡,所以不敢逾矩,那現在,現在可以麽?
趙潋打定主意,利落地坐上竹席,左手将君瑕的肩膀一抄,抱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裏。他的俊臉上浮着兩團滾燙的火雲,始終不退,趙潋順着他的身體目光下移,右手緩緩地鑽了進去,她小聲道:“你別怪我,總要、給你解毒的。而且,我不可能讓別的女人……碰你一下。”
他阖着雙眸嘴唇微抿,碰到的那瞬間,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趙潋的臉突然就比他還紅了,“我告訴你,我是第一次伺候人,要是弄疼了……就弄疼了。”
趙潋是第一次明白什麽叫溫香軟玉在懷,這滋味又痛苦又銷魂,難怪君王肯為美人不早朝了。她真想一直抱着他,做一些羞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