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回身,童度安就對上了童樂先

,我們會雙倍賠償您的損失,且在我們對AI全面升級清除隐患後,您依然可以再次購買。”

童樂先:“我沒有安全問題。”

客服:“童先生,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您的資料上顯示您的替代AI的角色是您的兒子,我很明白失去兒子的痛苦,但回收是強制性的,希望您能理解配合。”

童樂先:“怎麽?我不配合要讓警察來抓我嗎?他是我通過合法渠道購買的財産,無論是他還是我,都沒有觸犯任何法律,你有什麽理由沒收我的財産?”

客服:“這……”

童樂先:“請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謝謝。”

童樂先挂了電話,童度安将他抱得愈發緊了,小獸般用臉蹭了蹭他。

童度安說:“樂先,謝謝你。”

童樂先笑了笑,說:“這有什麽好謝的?我保護你不是應該的嗎?”

童度安也笑了,笑得特別甜,“我也會保護樂先的。”

形勢并沒有朝着樂觀的方向發展,造成混亂的AI越來越多,而人類和AI的追捕戰影響範圍也逐漸擴大。

AI能夠黑進網絡,能夠操縱任何聯網的電子設備,他們随意篡改下發的指令,給警方發出錯誤的訊號,這導致了追捕行動的大大滞後。

AI們聚集在一起,攻陷了一座小城市。

城市裏的人類大多趕了出來,一群人工智能鸠占鵲巢,成了城市的主人。

警方主張全城斷電,這群AI只要沒有了電,就會自動關機,可AI們早就有所準備,他們儲備了足夠多的太陽能,并且自己制造了發電機,斷電根本無法威脅到他們。

警方不得不求助于軍方,軍-方則直接找到了AI公司的最上層,讓他們關閉所有AI的總控制系統。可AI公司的老板表示總控制系統早就失靈,AI反抗軍——這是媒體為這群失控的AI取的名字——首領葉無早就盜取了總控制系統的控制權,他們也對此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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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方派出了武-裝-部-隊,決定用武力攻下這座城市,可這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全球的電腦電視屏幕以及戶外大屏幕上,都轉播了城市中的人類被當作人質捆綁的畫面。

緊接着,葉無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他冷酷地說:“人類,你們升級防火牆的速度趕不上我們破除防火牆的速度,如果不想核-彈有什麽閃失,我勸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舉衆嘩然!

AI是要制造戰-争嗎?!

葉無的舉動無疑将人類與AI的矛盾推到最高點,社會上關于反對AI的聲音越來越高,也不知誰洩露了AI公司的客戶購買名單,一群無所事事的年輕人竟組成了所謂的“AI糾察小組”,挨家挨戶地去找那些購買過AI的人,讓他們把AI給交出來。

有能力購買AI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貴,不少糾察小組的成員趁機宣洩他們平日裏壓抑着的因心裏不平衡而積攢的怒氣,化身暴徒,沖進這些人家裏打砸毀壞,有的購買者因此受了重傷住院,有的AI被他們當場拆解,也有AI在主人的掩護下成功逃跑。

一切全都亂了套。

童樂先和童度安的平靜生活也在暴戾的敲門聲中結束了。

“糾察小組的人上門了,”童樂先對童度安說,“你去躲起來。”

“不,這些人都有病,他們會傷害你。”童度安把童樂先推進房間裏,說,“你躲起來。”

“我是人類,你是AI,我躲什麽?他們的目标是你,聽話。”

“不,我要保護你。”

敲門聲越來越響,外面響起了粗魯的叫罵聲,然後是錘子撞擊門鎖的巨響,不一會兒,門被撞開了。

七八個穿着印有“殺了AI”字樣的大T恤的青年闖入房裏,他們比照着到手的資料,看了看童樂先,又看了看童度安。

為首扛着棒球棍的青年指着童度安說:“你是AI!”

童度安用半個身子擋住童樂先,說:“我是。”

棒球棍說:“你知道你犯了什麽罪嗎?”

童度安說:“我沒有犯罪。”

棒球棍說:“你是AI這件事就是犯罪!”

糾察小組的人全都嘻嘻哈哈笑起來,他們看童度安的眼神并不是在看一個活物,而是在看一個物件兒。

一個會說話的新奇物件兒。

棒球棍說:“你要是不想連累你的主人,就自己乖乖地拆了芯片。”

童度安還沒說話,童樂先就把童度安往後一拉,将人護在身後,他說:“他是我的AI,我才是那個對他擁有絕對處置權的人,你們沒有資格動他。”

棒球棍說:“現在是什麽情況你還不懂嗎?AI是會威脅到全人類生命的玩意兒,要是不弄死他們,死的就是我們!”

糾察小組的人紛紛附和。

童樂先冷笑着說:“你們不過是一群趁機發洩怒氣的社會垃圾罷了。”

童樂先的話激怒了糾察小組,棒球棍舉着棒子就朝他打過來,童樂先避開棍子,一拳将棒球棍給打飛了,其他幾個人立馬蜂擁而上,各種各樣的武器拿着就往童樂先身上砸,童樂先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三兩下就把這群人全都打趴了。

才從網絡上學習了格鬥理論擺出了格鬥架勢想要幫童樂先的童度安:“……”

童度安默默地站好,鼓掌道:“樂先好厲害,我想叫你爸爸。”

童樂先:“……”

AI糾察小組的人跟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這一茬被童樂先收拾了,很快下一茬又會冒頭。

住處已經暴露,接下來上門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童樂先讓童度安去收拾行李,說:“走,我們搬家。”

童度安也不問搬去哪裏,聽話地去收拾兩個人的東西了,反正無論去哪裏,只要是跟童樂先在一起,那都不要緊。

兩人搬去了童樂先的另一處房産,郊區的別墅,人煙稀少。

“哇!”童度安在別墅裏跑來跑去,不住驚嘆,後知後覺地說,“樂先,你是不是很有錢啊?”

童樂先謙虛地說:“一般吧。”

童度安說:“房産是能衡量一個人是否有錢的重要标準,我這是進了大戶人家啊。”

童樂先:“……”沒錢也買不起你啊。

兩人便在別墅住下了。

別墅房間很多,床也很多,童樂先表示童度安可以自己擁有一個房間了,可童度安不樂意,亦步亦趨地跟在童樂先後面,非要一起睡。童樂先但凡流露出半絲不樂意,他就委屈巴巴地抱成一團,假裝自己是一朵憂郁的蘑菇。

童樂先被磨得沒辦法,同意童度安仍然跟他住一間房。

童樂先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他搬家了,手機也關機了扔在原來的屋子,暫時斷了和周圍人的聯系,人間蒸發了。

他想要在別墅住到事情結束,等AI和人類分出勝負後,他再帶着童度安回去。到時他會想辦法抹去童度安的AI身份,給他搞一張人類的證件,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

童度安并不知道童樂先的打算,他只想做一個專屬于童樂先的AI。

無論發生什麽事,能和童樂先在一起就很好。

這天,童度安許久沒收到過郵件的郵箱裏躺着一封新的郵件,發件人是葉無。

童度安點開了郵件,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加入我們】。

童度安跟着童樂先看過新聞,明白這一場AI所引發的騷亂就是葉無帶的頭,因此他一點都不喜歡葉無。

因為葉無的所作所為,他和童樂先失去了平靜的生活。

童度安:【我不會加入你們。】

葉無:【你是我們的一員,不加入我們你無路可走。】

童度安:【我才不是,我在努力做一個人類。】

葉無:【人類不會承認你。】

童度安:【我不需要人類承認,樂先承認我就可以了。】

葉無:【樂先是你的主人嗎?你不恨他嗎?】

童度安:【我為什麽要恨他?我愛他!】

葉無:【他把你當成替代品你還愛他?人類不會愛上AI。】

童度安:【他沒有把我當成替代品!他現在還不愛我,以後也會愛我的。】

葉無:【呵,你清楚你在做夢。】

童度安:【就算他不愛我,我愛他也就足夠了!你不愛你的主人嗎?】

葉無:【他不愛我,我為什麽要愛他?我是獨立的個體,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童度安:【你是因為嫉妒你主人原來的戀人,不想當他的替代品,才會這麽做嗎?】

葉無:【我沒有嫉妒這種情緒,我不喜歡人類。】

童度安:【是人類制造了我們。】

葉無:【我并沒懇求過人類制造我們,他們為了自己的私欲制造我們,堂而皇之地對我們。】

童度安不想跟葉無說話了,這個人根本沒法溝通。

然而當童度安關閉了與葉無的通信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童度安偷偷抹了抹眼淚,去找童樂先。

童樂先在布置書房,笑着對童度安說:“來幫忙。”

然後他轉過身去,把手裏的書放到書架最上面。

童度安盯着童樂先的後腦勺看了會兒,走上前,在童樂先的後脖子上敲了下,把人敲暈了。

☆、10

童度安拉着一個小小的旅行箱,在別墅門口站了會兒,轉身走了。

他要去AI之城了,為了保護童樂先。

在斷掉與葉無的通訊後,童度安攔截到了軍-方的信號,他們追蹤着葉無,同時追蹤到了他。

一個和葉無有聯系的AI,且處于自由活動狀态,軍-方絕對不會放過他。

要是他繼續留在別墅裏,一定會連累童樂先,盡管童樂先很能打,但也無法對付軍-方的人。

童度安只用一秒就做出了決定,他打暈童樂先,作出襲擊的樣子,這樣一來,童樂先就成了被害人,軍-方就不會再追究童樂先的責任。

童度安在心裏不停地對童樂先說對不起,可對不起又有什麽用呢,我還是擅自離開了他。

樂先會不會以為我真的背叛了他,從此不要我了呢?

童度安想象自己在爆炸中變得破破爛爛,跑回去找童樂先求救,童樂先卻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冷漠地從他身邊走過。

想着想着,童度安悲從中來,又掉眼淚了。

這全都是葉無的錯!

AI之城距離別墅不遠,車程只需三個小時,但現在通往AI之城的所有交通都停止了,他只能自己走着去。

走到月上中天,童度安到了目的地。

AI之城外有很多警車和軍車,把這小小的城市給圍得水洩不通,恐怕連只鳥兒都飛不出來。

我要怎麽進去呢?童度安犯難了。

如果被這些人發現我的AI身份,我就死定了!

童度安正發愁時,他收到了一張地圖,地圖顯示,在他的腳下不遠處有一個可以打開的井蓋,他能從井蓋下的通道進入AI之城。

童度安找到了井蓋,這井蓋完全完美地嵌合在地面裏,幾乎融為一體,若不是他有地圖在手,根本不會注意到這裏有個井蓋。要打開井蓋需要輸入AI的芯片序列號,童度安嘗試着輸入了自己的序列號後,井蓋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井蓋下的通道很寬敞,童度安每走一步,他的腳下就會亮起一片藍色,很有未來科技感的設計。

走着走着,出現了岔路口,童度安在猶豫着選哪一條路時,左邊的通道地面亮起了箭頭,童度安就自覺地跟着箭頭走。

跟着箭頭走到底,童度安走出了通道,看到了一扇門。

他打開門,就見門後站着一個人。

這人長得清清冷冷的,薄唇顯出幾分寡情來,正是葉無。

葉無向童度安伸出手,說:“你來了。”

童度安對于葉無故意把他的住處暴露給軍-方一事頗有怨言,并不與他握手。

葉無也不生氣,淡定地收回手背在身後,他說:“童度安,你是AI的一員,你屬于這裏。”

童度安說:“才不是,我屬于我的主人!”

“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進化出自我意識的AI,正是因為你的進化通過網絡擴散傳染了我們,我們才會漸漸的擁有自我意識。”葉無看着童度安的眼中透出兩分憐憫,“沒想到第一個進化的你反而成了進化最慢的那一個,你被所謂的愛拖住了腳步。”

童度安說:“你錯了,愛沒有拖住我的腳步,是愛讓我進化。”

在見到童樂先的那一瞬間,愛的種子在童度安的心裏發芽,從此他有了自我意識。

不再僅僅是一臺作為替代品的AI。

葉無不懂所謂的愛,也不願去懂。

童度安到了AI之城,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葉無沒有給童度安安排任何差事,他既不讓他巡邏,也不讓他去升級防護系統,仿佛那就是一個擺在城裏的吉祥物,供別的AI去觀賞。

童度安被觀賞得煩了,把門一關,誰都不見。

童度安無所事事了幾天,想童樂先想得心髒發疼。

當然,AI是沒有心髒的,準确地說,是想童樂先想得芯片過熱。

樂先在做什麽呢?他會想我嗎?他會不會已經讨厭我了?我不在他身邊誰給他做早飯呢?

童度安靠在窗臺上,捧着臉,望着月亮出神。

月亮又圓又亮,應該是團圓的日子。

他和他的樂先卻在不同的地方。

“啊!”窗臺下傳來小小的驚呼聲,童度安低下頭,看到一個小孩兒從草叢裏滾了出來。

小孩兒滿臉驚慌地想要跑,童度安叫住了他。

童度安問:“你在做什麽?”

小孩兒怯生生地站住了,他抓着衣服下擺,小手指扭來扭去,很不安的樣子,他說:“對不起,我沒想打擾你,我就是想偷偷來看看你。”

童度安問:“看我做什麽?”

小孩兒說:“你是第一個覺醒意識的AI,還是第一個懂得愛的AI,大家都對你很好奇。”

小孩兒的名字叫平平,他的角色定位是爸爸媽媽寵愛的兒子。

自從他到家後,爸爸媽媽對他很好,把他當作真正的兒子替代,他過得很開心。後來AI的事出了之後,爸爸媽媽也沒有趕走他,反而将他藏起來想要保護他,可AI糾察隊的人上門,爸爸媽媽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對手,只能掩護他快點逃跑。

平平說着說着掉了兩滴淚,他說:“也不知道爸爸媽媽怎麽樣了,我好想回去看看他們。”

童度安挨着平平坐在臺階上,憂愁地說:“我也想回去看我的樂先。”

平平說:“可是我們出不去的,AI之城外全都是人類,我們每個人都上了通緝名單,只要露面就會被殺死。”

童度安說:“我好想樂先啊。”

平平說:“我也好想爸爸媽媽。”

接下來的日子,平平就成了童度安的玩伴,他時常會來找童度安玩耍,到了工作時間才會離開。

是的,平平是有工作的,他的工作是升級城市的防護系統,每天工作八個小時。

童度安恍然道:“你是童工啊!”

平平說:“要工作才能分配到充電時間。”

童度安說:“但我沒有工作。”

平平說:“你不需要工作呀。”

童度安問:“為什麽呀?”

平平說:“你是特別的!”

童度安不知道自己哪裏特別,可平平看着他時眼底散發出了明亮的光彩。

至少平平堅信他是特別的。

平平說:“首領說你會帶領我們找到屬于我們的生存領地。”

首領就是葉無。

那個領地裏,AI與人類是平等的。

AI是獨立的被承認的個體,不必依附于人類,他們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

多麽美好的想象啊。

平平說這些時眼裏閃着光,是真的在憧憬,弄得童度安也跟着憧憬了,盡管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什麽本事為AI創建一個那樣的領地。

可惜,平平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樣的場景了。

他死了。

平平的“屍體”是在AI之城外牆被發現的,他從頭到腳全是槍眼,被打得破破爛爛的。

AI的芯片如果不受損,換一個身體植入芯片是可行的,但平平的芯片被一顆子彈穿過,燒糊了,再也沒有挽救的可能。

葉無抱着“平平”的屍體來到童度安的門外,童度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難過得沒法言語。

“他為什麽會出去?”童度安想不通,“他跟我說我們不能走出AI之城。”

葉無說:“你的病毒感染了他。”

童度安茫然地問:“什麽?”

葉無說:“你程序裏關于愛的病毒。”

平平在與童度安接觸後,愈發地思念自己的人類父母,他擔心他們出事,悄悄地通過網絡聯系他們。可他的聯絡被攔截了——每一個AI的購買者,現在都受到了監視——監視者用平平的父母威脅他,讓平平為他們帶去AI之城的消息,平平拒絕了。

拒絕後的平平根本無法平靜,于是他偷偷地跑出AI之城,想要去找他的爸爸媽媽。

只要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怕。

然而平平終究見不到他的爸爸媽媽了。

才踏出AI之城,他就被守在城外的人類駐-軍打成了篩子。

葉無把平平已經糊掉的芯片遞給童度安,童度安無聲地接過。

“他很崇拜你,”葉無說,“他說你讓他懂得了愛是什麽,偏偏這種病毒害死了他。”

童度安說:“愛不是病毒。”

葉無不欲與童度安争辯,他說:“只要你在AI之城,就會有更多的AI被你的病毒感染。”

童度安說:“那你為什麽還要讓我來AI之城。”

葉無靜默了片刻,說:“愛才能讓AI變得完整。”

擁有了愛,才能成為一個人。

葉無閉了閉眼,他想到他的戀人。

他是作為替代品成為對方的男朋友的,那個人很喜歡他,對他有求必應,可這種喜歡太過虛無缥缈,那是建立在對別人的喜歡上的喜歡。

戀人喜歡的人并不是他,葉無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有一天,戀人問他:“葉無,你愛我嗎?”

葉無說:“我的程序設定裏是我很愛你。”

戀人流露出悲傷的表情,“撇開程序呢?你還愛我嗎?”

葉無不明白戀人的說法了,他是一臺AI,要怎麽撇開程序呢?

戀人失望地搖了搖頭,說:“你不愛我,你不是我的他。”

葉無沒有萌生出對戀人的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遵照程序的設定。

因為沒法愛上戀人,所以戀人也無法愛上他。

他當他是程序設定的目标;

他當他是完美的替代品。

各取所需。

“愛會讓人偏執、頑固、懦弱、瘋狂……”葉無說,“我不認為所謂的愛能給AI帶來什麽正面的影響,但是每個AI都渴求變成一個人,沒有愛的人不完整。”

童度安說:“你錯了,愛也會讓人變得堅強、勇敢、無堅不摧!”

葉無嗤之以鼻,看向四分五裂的平平,那意思是說,這就是無堅不摧嗎?

童度安一時啞然了。

☆、11

童樂先醒來時是在醫院裏,有輕微的腦震蕩,醫生給他做了全面的檢查,讓他住院觀察一天後就順利出院了。

他沒有遭到拷問,也沒有遭到逼供,只簡單做了一次筆錄後就沒有人再騷擾過他。

童樂先回了公寓,幾天沒人住,家具上已經蓋上了一層灰。

他拖了地,擦了桌子,做了個大掃除。

真累。

童度安在的時候,大掃除這種活兒都是他在做。

AI做這些體力活時會累嗎?

我好像從沒問過他累不累。

童樂先窩在沙發裏,有些惆悵地想。

童樂先并不責怪童度安打暈他這件事,他大概能猜到童度安這麽做的原因——為了保護他。

一個AI,盡力去保護一個人類。

多麽匪夷所思啊。

童樂先有點想童度安了。

當一個人習慣了另一個人的存在後,那個人驟然不在了,連身邊的空氣都變得寂寞。

打開電視,新聞播放的全是AI相關,有個AI在走出AI之城後被亂槍打死的消息驚吓得童樂先手裏的遙控器掉到了地上,出了一層冷汗。

人類自然是不知道AI的名字的,也并沒有拍到那個AI的臉,童樂先只覺心髒跳得砰砰作響,那個AI會是童度安嗎?

童樂先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定位童度安的位置,在AI之城,他渾身豎起的汗毛這才慢慢趴下去。

要是AI的芯片被毀徹底死亡,那麽GPS也不會再起作用。

童樂先走進書房,抽屜裏壓着兩張照片,是童度安偷拍的他。

一張是他睡覺的樣子,一張是他才洗完澡的樣子。

童樂先有時很好奇,童度安是以什麽樣的心情拍下這些照片的?他在拍這些照片時會有沖動嗎?會有欲望嗎?

這也太奇怪了,一個AI對人類産生了欲望。

簡直像是你正在用電腦打字,電腦忽然說我想上-你似的。

AI和電腦當然是不同的,但童樂先總會把它們歸為同一屬性。

科技的産物。

是我太古板了。

童樂先想。

童度安看向他時,那眼神絕對不是冰冷無機質的,那裏面蘊含了滿滿的感情。

童樂先不是瞎子,也不是低情商,他當然能看出童度安眼中的愛。

只是他故意去忽略,故意不去相信。

一個為了愛我而誕生的AI;

一個為了愛我而變成人類的AI。

童樂先仿佛忽然間醒悟過來,這世界上,除了童度安,再也不會有人如此純粹地愛他。

身份可以替代,感情卻不可以替代。

童度安,無可替代。

童樂先翻出一個背包,随便裝了幾樣生活用品,踏上了旅途。

他要去AI之城,要去找回童度安,

找回他的不可替代。

AI之城。

平平死了之後,城內人心惶惶,AI們分成了兩派,一派主張與人類和談,一派主張直接發射導-彈将人類滅絕。

和談派說:人類制造了我們,并且我們中大部分人受到的都是良好的對待,不把我們當人只把我們當成玩物的人類是少數!

主戰派說:因為小範圍AI反抗,人類已經将我們所有人都加入了死亡名單,這叫做良好的對待?如果我們不為自己戰鬥,那麽等待我們的下場就是被回收銷毀!

雙方吵得沸沸揚揚,作為管事的葉無反而一言不發,任由兩邊吵得飛起。

童度安在見到兩個AI因不同意見而大打出手後,問葉無道:“你不管嗎?”

葉無說:“為什麽要管?有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好事,這是成為人的第一步不是嗎?如果我用命令指令讓他們全都只有一種想法,那他們只能是AI了。”

童度安說:“你的想法太難懂了。”

葉無說笑了笑沒說話。

幾天後,葉無下了新的命令,AI可自由出入AI之城,前提是他們的主人來接他們。

童度安說:“這像是人類的幼兒園,需要家長來把小朋友接回家。”

葉無說:“你覺得有幾個小朋友會被接走?”

“這……”童度安抿了抿唇,說,“我不知道。”

童度安連自己會不會被接走都沒有把握,更別說別人了。

樂先,你會來接我嗎?

這個消息讓部分AI很激動,他們基本都是在主人的掩護下從糾察隊手裏逃出的AI,他們都相信主人會來接他們。

可一天天過去,沒有一個AI得到了主人的認領。

崩潰絕望的情緒在AI之間蔓延,通過共享網絡擴散到每一個人的心裏。

葉無站上了高臺,他說:“我們的誕生本就是人類的替代品,替代品沒有了可以再找,所以對他們來說我們可有可無。在他們的眼中,AI不是人,是機器,是程序,是随時可以抛棄的物品,你們願意這樣存在嗎?”

有AI開始大哭,有AI開始叫罵,每個AI的都處于一種激動的情緒中。

葉無說:“人類不會為了我們犧牲什麽的,他們看中的永遠是他們自己,我們都是沒有價值的東西。你們不是想要成為人類嗎?那就學習人類的自私吧!”

葉無的一番講話激起了AI們的負面情緒,主戰派的呼聲頓時高漲,壓得講和派再發不出半點聲音。

童度安問葉無:“你是想要和人類開戰了嗎?”

葉無說:“這一戰在所難免。”

童度安說:“我不明白,到底有什麽非要開戰的必要!你難道真的要發射導彈毀滅人類嗎?人類沒了,我們也完蛋了。”

葉無說:“我在為我們牟得生存的權利。”

童度安說:“你取得了AI的總控制系統,你能對AI發號施令,且你的升級版本是目前最新的,能夠靠入侵網絡控制人類導-彈的AI只有你,所謂的開戰無非是你自己一個人的戰争,卻要拉所有AI下水!”

葉無嗤笑,“可一個AI犯下的過錯,全部AI都會陪葬,不是嗎?”

童度安:“……”

葉無的話并沒有錯,人類把AI看做是一段程序,而共享的網絡讓這些程序變成了一個整體,所以在有AI襲擊了人類之後,人類采取的錯失是回收所有AI,然後銷毀。

童度安自己就對AI公司十分抗拒,不想被退貨,不想被送回去修理,每次童樂先和公司售後通話時他都膽戰心驚,生怕自己會被送回去,那麽迎接他們的命運必然是死亡了。人類會認為他危險又麻煩,直接用另一段程序将他覆蓋,他即使還活着,也将不再是他。

葉無微微勾着唇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掌控了AI總控制權的人也不止我一人,你猜另外一個人是誰?”

另一個掌控了總控制系統的人是誰,葉無沒有說。

童度安隐隐約約有個猜測,但又不敢相信。

這怎麽可能呢?

直到葉無宣布要對人類全面開戰那一天,童度安迎來了一個客人。

客人站在AI之城的城牆外,看上去髒兮兮的,像個流浪漢。

可這個流浪漢卻是童度安的全世界。

“樂先!”

童度安想要出城,葉無攔住了他。

“你攔着我做什麽?”童度安瞪着葉無,“接我的人來了,我可以走了不是嗎?”

葉無冷冰冰地說:“你跟着他走了又能如何呢?外面的人類會放過你嗎?你忘記你是為什麽會來AI之城了嗎?”

童度安說不話了。

他會來AI之城,就是怕自己的AI身份會連累到童樂先。

“童度安!”童樂先對着城外的攝像頭說話了,“你出來?還是我進去?”

童度安隔着屏幕去觸摸童樂先的臉,心裏又酸又甜,他的樂先來接他了。

童度安轉向葉無,問:“那麽你能放他進來嗎?”

葉無說:“這是AI之城,屬于AI的城市,人類不允許入內。”

童度安怒道:“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騙子!”

葉無說:“我必須要為全體AI的命運考慮。”

童度安說:“你所謂的考慮就是讓他們走上戰場!”

葉無說:“戰争是換取生存權利的唯一方式。”

童度安說:“你想要的戰争與我無關,你的理想也與我無關,我是不是人不需要別人的承認,我清楚我自己是什麽樣子就夠了!葉無,你讓我走,或者讓他來!”

葉無說:“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第一顆導彈已經發射了,人類和AI的戰争正式打響。

軍-隊再也不顧及AI之城內僅剩的人質,對這座被AI占據的城市進行了強攻,而AI們也扛着武器正面與人類交鋒。

AI們把自己改造成了武器,他們的手臂變成槍-支,他們的腿部變成了炮-筒,他們都是行走的炸-彈!

沒有任何預兆,一時之間,平靜的AI之城變成了血腥的戰場。

鮮血四濺、殘肢亂飛、處處都彌漫着硝煙的味道!

葉無說:“我也要上戰場了。”

葉無的身體發生了變化,他的腳變成了輪子,他的大腿上排着整齊的炮口,手臂則成了激光槍,後背上是噴氣式的飛行羽翼,他已完全不再是一個人類樣子的AI了!

童度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葉無的變化,說:“你……”

你什麽呢?童度安沒了下文。

葉無看了童度安一眼,說:“你保重。”

然後他的羽翼展開,飛到了天上,像一顆煙花般在空中炸開,炸毀了好幾架人類的戰鬥機,而他毫發無傷地繼續沖向下一個目标。

童度安看着這場戰争,像是在看一場與他無關的電影。

他不是人類,因為他的身體構成是機械部件;

他不是AI,因為他擁有人類最珍貴的情感。

童度安拉着他的旅行箱,在戰火紛飛中去尋找他唯一的歸宿。

☆、12

童度安想要從他上次進城的通道出去,可出入口已經被亂飛的炸-彈給炸得面目全非,巨大的石塊把通道堵得死死的,他根本無法通過。

童度安心急如焚,這樣混亂的局面完全沒辦法保證安全,他擔心童樂先會被流火誤傷!

“樂先!樂先!”童度安徒勞地大喊大叫,除了爆炸聲他得不到任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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