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連綿的雨還在下,淅瀝瀝的勾芡起曾經的回憶, 蘇敏感覺被雨淋濕的肩膀有些冷, 從而帶的周身都發冷。
“怎麽了?”林潇潇眼裏的笑容逐漸褪去,“又難受了了嗎?”她很擔心蘇敏的身體, 燒了這幾天就是鐵打的也虛了。
那溫柔的言語, 擔心的神情, 還有細雨下氤氲着水光的眼眸。
蘇敏感覺心髒像是被尖刀給挑開,她掩飾性的偏了偏頭,不去看林潇潇的眼睛,“是……有點疲倦了。”
此時此刻, 她心亂如麻,真的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情緒去面對林潇潇。
林潇潇看着她,“那回去早點休息吧。”
蘇敏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情緒經常的反複,也會經常因為某一個對視而面紅耳赤的低下頭不去看她。
那時候林潇潇的內心是柔軟又開心的,可如今看着蘇敏躲閃的目光垂頭的樣子, 她卻隐隐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真的就只是累了嗎?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林潇潇在蘇敏生病這幾天, 迅速的成長, 已經可以熬粥做一些基礎的小菜了,回到家, 蘇敏就合着衣服躺下了,林潇潇不放心她,從屋裏拿出吹風機給她把頭發吹幹,又去給她熬了皮蛋瘦肉粥, 雨小了一點,她只給蘇敏留了個床頭燈,十分不放心的看了又看才離開。
人走了,蘇敏睜開了眼睛,她的發上還殘留着林潇潇的溫柔,而這時候,她卻直想哭。
林總做飯的時候就想,她其實今晚是想留下來陪着蘇敏的,可是……終究還是有所顧忌的。
什麽時候能夠真正的擁有她?
這是林潇潇最近總在想的問題。
她愛慕了暗戀了太久了。
如果有一天真正的摟她在懷裏……兩廂情願的喜悅會讓她如範進中舉一般瘋掉了吧?
人離開了,還留下一縷淡香,在門被關上的那一刻,蘇敏一下子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她心跳的厲害,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跳。
一個人出門在外,為了安全起見,她給家裏按了監控的。
原本以她的性格是不會做這樣的事兒的,可是為了……為了确認心裏的不安,她調出了這幾天的錄像。
錄像裏,林潇潇和胡斐飛的對話聲音很清楚,但是倆人似乎刻意的避免,話語之間用的都是“她”。
再往前調。
是她剛發燒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只是看着鏡頭下為她擔心忙碌的林潇潇,蘇敏的心像是外面的天氣,濕漉漉的。
終于。
在錄像的最後一段,蘇敏看到了鏡頭裏的林潇潇抓着她的手,眼裏都是濃濃的愛意,她偏了偏頭,綢緞一樣的長發擋不住那甜蜜的一幕。
林潇潇吻了她。
……
窗外的雨沒有停,路上的行人很少,時間晚了,雖然有路燈,但為了安全沒什麽人出來。
蘇敏卻一個人走在雨中,她沒有拿傘,失魂落魄的打了車告訴了司機地址就一直眼神發直。
司機在反光鏡裏偷偷看了她好幾次,琢磨着這麽漂亮的姑娘怎麽弄的這麽狼狽?難不成是失戀了?
蘇培也沒有想到蘇敏會這個時間來敲門。
這些年,他孤單一人,沒有再找過誰,以他的權利地位財力,身邊不乏介紹的,主動獻殷勤,甚至是勾引的,可他都不為所動。
蘇敏的爺爺奶奶打開門看見她淋得濕漉漉的,心疼死了,“怎麽了這是?快進來?”
奶奶匆匆忙忙的去洗手間拿出毛巾給蘇敏擦頭,爺爺去屋裏拿了幹衣服:“哎呀,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過來也不說一聲,敏敏?嗯?還不打傘?是不是太累了啊。”
其實老兩口特別心疼蘇敏,這是蘇家唯一的血脈,也是以柔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他們珍視又珍視,無奈這些年,這父女倆就想比着自我懲罰一般,一個比一個過得清苦。
蘇培放下手裏的報紙,眼眸黑而沉:“怎麽了?”
蘇敏略帶些虛弱的看着爺爺奶奶:“爺,奶,你們先去休息,我有話要問爸爸。”
兩個老人一聽都緊張了,她們看了看蘇培,蘇培皺眉,他盯着蘇敏看了看,唇抿成了一條線。
這麽多年,除了以柔去世的時候,他還沒看見過誰能讓女兒這樣。
二老進屋了。
客廳安靜了下來。
蘇培點燃了一顆煙,靠着沙發看着蘇敏:“你要問什麽?”
蘇敏深吸一口氣,她定定的看着蘇培:“爸爸,你為什麽騙我?”
她的話顯得唐突又直接。
蘇培夾着煙的手一滞,有煙灰落在身上,他看了看蘇敏淡淡的:“你知道了。”
知道也好。
以林潇潇現在的身份地位,蘇培心知肚明這事兒瞞不了蘇敏太久。
蘇敏的眼裏蕩着淚光,聲音帶着幾絲哽咽:“你跟我說……兔兔……她沒了的。”
林潇潇改過名字。
她是兔年生人,林家取了一個“兔”字,同時又希望她一生常含歡笑遠離憂愁,所以起了林笑兔的名字。
可是誰也沒想到,林潇潇從出生開始身體就一直不是很好,小毛病不斷,到後來去醫院系統檢查了,醫生說這是娘胎裏自帶的免疫系統缺陷的毛病,要精心的調養,所以,從小,她就像是瓷娃娃一樣被養在家裏,這也不讓去,哪兒也不讓去,生怕她感染了什麽病毒。
可到底是小孩子,天天坐牢一樣被關在家裏,就只能玩一玩布娃娃玩具什麽的,孤孤單單的能開心嗎?
所以那時候林潇潇越這樣身體越不好,将養了幾個月,反而不如之前了,天氣稍微一變化或者是人一累着準保生病,林家人又着急,到處奔波,為了看病,輾轉搬了好幾次家,大人還好一些抵抗力強能折騰,林潇潇卻受不了,經常生病,飯也不愛吃,天天在家陽光見得也少,小時候發育晚,個子又不高,蘇敏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比自己還小。
那時候,蘇敏正站在足足有一米高的圍牆上,兩手叉腰,趾高氣昂的指揮小朋友們:“一個個往下跳啊,哎,六六,你不行,你太小了,一邊去。”
陽光正濃,蘇敏又是站在最高處,林潇潇永遠忘不了那一刻,蘇敏的全身上下包括頭發絲好像都發着光,她的眼睛那樣的明亮,豪情萬丈,滿是林潇潇最向往的自由。
有人發現了林潇潇,一看趕緊和蘇敏說:“咱們走吧,不能跟她玩。”
林家人對那時候的林潇潇管教多嚴,有幾個小朋友吃過虧,也都聽過家長說她身體不好,小孩兒哪兒知道什麽事兒,看她臉色蒼白,神情怏怏的都以為什麽絕症。
小蘇敏看了看林潇潇,她長得可真好看,皮膚特別白,眼睛大大的雖然卻少了些光彩,鼻子挺巧,櫻桃小嘴,比她周圍這所有的小朋友都好看。
林潇潇明顯是聽見幾個小朋友的話,她沒有說什麽,緩緩的低下了頭,咬了咬唇。
那一刻,別的人沒觀察到,蘇敏卻敏感的看到了她眼裏的淚光,蘇敏身邊的六六拽了拽她:“走啊,敏敏,去後面摸魚去,弄點蝌蚪,我們都找好瓶子了。”
蘇敏點了點頭,她看着一言不發盯着地面的林潇潇突然有點心疼,感覺這孩子有點可憐。
孩子們走了,林潇潇自己回家了。
她躺在了床上,安靜的看着窗外。
林爸那時候在南洋就已經是骨幹了,林家的底子本就不薄,家族本來就留下了不菲的産業,所以他買的是豪華的別墅。
林潇潇床的位置是她自己挑選的,正對着窗戶,她躺在那經常可以看見結伴跑過的三三兩兩的小朋友,偶爾的,還可以看到她們蹲在門口撿個樹葉,看個螞蟻什麽的。
剛開始,她都是無聊的閑看,可自從見到蘇敏之後,她的目光就變得有所期待。
她有認真的數過,一個星期的時間裏,蘇敏在門口經過三次,一次是跟六六玩水槍,一次是跟其他小朋友拿着彈珠玩玻璃球,還有一次好像是去小賣部買吃的,雖然每次她的身影都是短暫的在門口一晃而過,但是林潇潇就是能第一時間的發現她,并且在三三兩兩的小夥伴裏目光瞬間捕捉到她。
半個月後,林爸也覺得這麽總管着女兒不好,他和林媽一起帶着林潇潇出去玩。
林潇潇卻情緒不高,每次爸媽帶着她出去,總是會管東管西,沒有小朋友願意和她一起玩的。
果然如她的猜想,小朋友一看見她們一家三口過來就都散開了,弄得林爸和林媽特別尴尬,這要是成年人,可能還會顧忌一下對方的情緒和面子,就算是不想一起玩也會表現的稍微“禮貌”一些,可小孩子們都是心性直接的,她們只要帶着林潇潇往哪兒走,哪兒的小朋友就跑開。
林潇潇又看見蘇敏了,她在和一個朋友蹲在地上撿樹葉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倆人目光對視那一刻,林潇潇居然看見蘇敏對她笑了笑。
那燦爛的笑容,像是春風一樣拂過一顆冰涼的心。
孤單寂寞久了,林潇潇被這不經意的笑弄得有點害羞還有點慌張的,她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蘇敏,動也不動。
林爸和林媽看着女兒這模樣有點心酸,順着她的目光,她們看見了蘇敏。
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蘇敏在人群裏特別出衆,她長得很漂亮,特別是那雙長大的眼睛閃動着聰慧的光芒。
“是想和小朋友玩嗎?”林媽彎下腰,給女兒整理着衣服,林潇潇低着頭不吭聲。
林爸和林媽經常這麽問她,每次問林潇潇都會快速的扭頭,她害怕了……害怕了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可每次看見小朋友跑開,她的心還是會難受,還是會委屈的想要掉眼淚。
林媽秉着呼吸,像是要完成什麽天大的任務一樣走到了蘇敏身邊。
剛一靠近,她嗅到了一股青草的味道,蘇敏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沒有動。
林媽微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着柔和:“內個……小朋友能和我們笑笑一起玩一會兒嗎?那邊有很多玩具啊。”
蘇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媽,身後的小朋友拽着她的衣角,一臉抗拒:“敏敏,快走啊。”
她們才不要和林潇潇玩,跟她玩一點都不自在,兩個大人跟保镖似的在一邊盯着渾身不舒服之外,她還這不能碰,那不能碰的,玩一會兒就要立馬用消毒水給手消毒,麻煩死了。
林媽聽見這話尴尬的笑了笑,她很漂亮,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了,但是保養的很好,頭發盤起,化了淡淡精致的妝容,微笑的看着蘇敏。
那一刻,蘇敏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她低着頭沉默了片刻,又擡起頭看着林媽,目光有些悲傷,“好。”
林媽開心的幾乎要跳起來,比她拿下一比大單子還要開心,她扭頭興奮的看着女兒。
林潇潇的臉有點紅,明顯也很激動,她偷偷看了看蘇敏,又不好意思一般把頭扭到了一邊,又偷偷看了看蘇敏,又扭到一邊。
蘇敏湊了過去,她拍了拍手裏的樹葉,看着她:“我叫蘇敏,你叫什麽?”
……
蘇敏就像是一道陽光,從此點亮了林潇潇原本黯淡的童年生活。
兩個小朋友很快就熟了,蘇敏總是偷偷的叫林潇潇“小白兔”,她不愛說話又總是臉紅,眼睛水汪汪的特別像是兔子。
林潇潇不管她怎麽叫,只要蘇敏能陪着她就好。
後期蘇敏經常會去林家陪着她玩,她剛開始還挺新鮮,“你家真大,跟城堡似的,好多玩具啊,比我去游樂場的還要多。”
林潇潇點頭,小小聲:“都是我媽媽買的。”
蘇敏感嘆:“你媽媽對你可真好,如果……”如果她媽媽還在,也會給她買這些吧。
兩個小孩玩布娃娃就能玩大半天,林潇潇很喜歡看蘇敏說話,她總是有很多話,滔滔不絕的,林潇潇安靜的聽着,眼睛會笑的月牙一樣。
林爸和林媽回來看到過幾次後特別的欣慰,她們也帶着“讨好性質”的,每次都會給蘇敏買很多吃的,甚至好幾次都想要送給她玩具都被蘇敏拒絕了。
那段時間,林潇潇臉上的笑容多了很多,心情好了,她的身體狀況有了明顯的改善,只是還不是很愛吃飯。
蘇敏聽叔叔阿姨說了,她就總是跑過來和她一起吃飯,林潇潇吃的不多,她就會吓唬:“唉唉唉,怎麽又吃這麽少啊?那我走了啊。”
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林潇潇還是害怕的不行,她趕緊三口兩口的把飯給吞下去,然後乖乖的看着蘇敏。蘇敏看她那眼巴巴害怕的樣子,小小的心特別滿足。
很多時候,蘇敏會帶着一只循規蹈矩的林潇潇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她帶着她偷偷脫離“管界防線”,還會帶着她去河套邊摸魚抓蝌蚪,帶着她去土堆那邊玩玻璃球。
林潇潇剛開始接觸這些的時候,眼睛都看不過來,木讷的像是木偶人。
蘇敏就壞她,把河套的水掀起來一些撩到她的臉上,或者是拿抓好的小魚追着她。
漸漸地,林潇潇活泛了起來,她甚至會一本正經的告訴蘇敏,她的頭發上有毛毛蟲,然後看她吓得渾身哆嗦眼淚都要流下來的時候,再幫她清理一下本來就什麽都沒有的頭發。
更多時候,倆人會躺在草坪上,一人嘴裏叼着一根草看着天空。
當然也打過架。
蘇敏的性格溫和陽光,一般人不惹她,她也不會主動去鬧事兒。
可本來她天天帶着林潇潇玩,小夥伴們就挺不樂意的,到後來發展到蘇敏都不跟她們玩,只帶着林潇潇了,這更讓大家失衡。
在二號頭領六六的帶領下,幾個小孩欺負了林潇潇一番。
蘇敏下午去找她的時候,半天也沒在約定的小花園找到人,後來反而在河套邊看着了。
林潇潇正在洗自己的衣服,她的衣服被小夥伴們給踩踏髒了,褲子上還有個大腳印,她害怕爸媽發現,更怕蘇敏發現。
可還是被發現了。
那之後,有些一發不可收拾。
任林潇潇怎麽去拉怎麽去勸蘇敏都沒用,她像是發怒的獵豹,把欺負她那幾個人一個不落全都揍了一頓。
到最後,蘇敏昂頭看着幾個人:“她是我的,你們誰再敢欺負她試試。”
幾個小夥伴被打怕了,全都點頭,驚恐的看着林潇潇。
那一刻,林潇潇擡頭看着蘇敏,一如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陽光鋪在她的身上,為她渲染了柔和的光圈,讓人不能直視。
剛開始,林爸和林媽都是擔心的不行,可是他們又不敢說什麽,生怕這女兒唯一的小夥伴被吓走,可日子久了,他們居然驚訝的發現,跟着蘇敏到處玩到處鬧的林潇潇不僅沒有生病,反而一天比一天結實了起來。
就這樣一起玩了兩個月。
有一天,蘇敏突然就消失了,她沒有按照老時間約定的來找林潇潇一起玩橡皮泥。
林潇潇不安,她耐心等了兩天,央求着爸媽幫忙去找找。
林媽嘆了口氣,她摸着女兒的頭:“敏敏家裏出了點小問題,你先自己乖乖的玩,嗯?”
夜裏,林潇潇輾轉反側的睡不着,她偷偷起來去看蘇敏給她畫的畫,卻意外的聽見了卧室裏爸媽的對話。
——嗯,很可憐,說是抱着骨灰盒回來的,哎,孩子還那麽小。
是啊,聽說是得了什麽病啊,回來後人的魂兒都沒了,一時半會是好不了了。
可憐敏敏這孩子了。
要不咱們去看看?就當是鄰居間的慰問。
不行,人家那邊到底是當官的,一直跟咱們保持距離呢,算了吧,這個時候別再惹人嫌。
……
林潇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也不是很能聽得懂爸媽的話,夜晚,她抱着蘇敏有一次玩落在這的衣服,深深的嗅着上面的味道,“敏敏,我想你。”
你去哪兒了?
再次見到蘇敏又是一個月後。
她過來了,小臉蠟黃蠟黃的,看着林潇潇雖然在笑,可紅腫的眼睛卻難掩心事兒,“我可能要搬家了。”
本來看見她,林潇潇很開心的,連日來褶皺不安的心被瞬間撫平,可又因為蘇敏一句話,她的胸口像是落上了千斤大石。
蘇敏看着聽了這話眼淚都要出來的林潇潇,她很鄭重的把脖頸上的項鏈摘了下來,給她戴上:“這是我從小就帶着的,給你了,她會保佑你健健康康長命百歲的。”說完,她還從随身拎着的袋子裏掏出一套DVD,“這是《小龍人》,我最喜歡看的也送給你了。”
林潇潇低着頭,眼淚直流,她不想要這些,只希望蘇敏別走。
蘇敏看她這樣也心疼,她抱了抱她:“別哭了,以後我會去看你的,這個DVD很多很多,你無聊了就在家裏看一片,等你都看完了我就來找你了。”
她從小搬家習慣了,對任何地方都沒有什麽留戀,唯獨對這裏,蘇敏真的不想走,她舍不得兔兔,她的病還沒有完全好,她不放心。
林潇潇吸了吸鼻子,她仰頭看着蘇敏,一手摸着蘇敏給她的吊墜,她心裏難受到要死,好不容易亮起的光芒又滅了下去。
蘇敏低頭看着她,仿佛能看透她的心,“兔兔,你要好好養病,好好吃飯知道嗎?我們要一起長大,長大後,我要帶你去很多你沒有去過的地方。”
林潇潇癡癡的看着蘇敏,心跳的厲害,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心裏的話脫口而出:“我喜歡你。”
蘇敏一聽就笑了,她擡手刮了刮林潇潇的鼻子,“呵呵,小白兔一樣的人還敢跟我告白?”
離開那天,是一個雨天。
蘇敏坐在車裏,林潇潇忍着眼淚看着她。
“我要走了,爸爸找好地方了,你……等安頓好,我會回來看你,不許忘了我。”
林潇潇使勁點頭,眼睛緊緊的盯着蘇敏,像是要把她的一切留在心裏。
蘇敏:“我……我最晚最晚一個月後一定回來看你。”
這句話成了小敏敏對小笑笑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成了糾纏她一世的情殇。
那一天,林潇潇追着車跑了很久,她哭着喊着敏敏,任爸媽怎麽拽也拽不住。
蘇敏看着反光鏡裏的林潇潇,眼淚也流了下來,她吸了吸鼻子,扭頭對她揮着胳膊大喊:“回去吧,我會回來找你的!”
有風吹過,沒有吹走那一絲悲傷,最後落到蘇敏眼裏的是林潇潇摔倒了在地上無助的樣子。
蘇敏哭了一路,她發誓,一定要回來找林潇潇。
蘇培開着車,透過反光鏡看着那一家,淡淡的:“這一家人是娛樂圈的。”
他對于戲子沒有一點好感,從心裏就輕視瞧不上。
“什麽?”敏敏哭的小臉灰突突的看着爸爸,蘇培搖了搖頭,“沒事兒,好了,不哭了,都是大孩子了。”
那時候的蘇敏怎麽會知道蘇培心裏的打算。
她到了新的家,把一切都弄妥當弄安穩就嚷嚷着要回去找林潇潇。
蘇培:“不行,先把學校的事兒辦好了。”
他有意拖延着什麽,蘇敏并不知道,只是心裏煎熬焦慮,她怕林潇潇會不等她,又擔心她不在,她不會好好吃飯再病了怎麽辦?
很多時候,蘇敏睡不着覺,翻來覆去腦海裏都是最後一次,林潇潇追着車跑時的情景。
心如刀割。
思念成河。
本不該是她這個年齡該有的。
林潇潇的确病了。
蘇敏走後沒多久就病了。
病的很重。
醫院都下了病危通知書。
林潇潇沒什麽精神,也不出去玩了,就算是有新的小朋友來叫她,她也不理就躺在床上看着門口流眼淚。林爸和林媽幾近崩潰,帶着她各種看病,有一次,好幾個醫生按住小小的林潇潇用非常粗的針頭在她最脆弱的背部做骨髓穿刺的時候,她們哭的不成樣子。
天知道,那一刻,疼的無法呼吸的林潇潇有多麽的想念蘇敏。
敏敏……你在哪兒?我好想你。
我聽你的話,小龍人都看完了,你為什麽不回來呢?
各種辦法都想了,林爸林媽甚至聽了江湖術士的話,給林潇潇改了名字。
說她命中缺水,從林笑兔正式的改為林潇潇。
有好幾次,難受到了極點,林潇潇會抓着被子問媽媽:“媽,我是不是要死了?”
林媽就是流淚,林潇潇眼睛暗淡,抿着唇:“媽媽,我要是真的不行了,在這之前,我能看看敏敏嗎?”
……
蘇敏在一個半月後跟蘇培急了一次,她一定要回去看林潇潇,蘇培嘆了口氣,摸了摸蘇敏的頭發:“你要看那個孩子,沒了。”
蘇敏愣了,像是傻了一樣看着爸爸:“沒了?”
蘇培點頭,語氣有些沉重:“她是不是身體一直都不好?爸爸前幾天回去辦事兒,想着你一直惦記她就去看了看,聽隔壁鄰居說,她做手術沒有熬過來。”
就像是沒有了知覺一樣,一行眼淚順着蘇敏的臉頰滑落,她看着爸爸喊着:“她……不能,我要去看她!”
心,似乎被殘忍的一刀一刀淩遲。
兔兔答應她的!答應一定會等她的!
一個在等……
一個在盼。
她終究是沒等到她,她也終究是沒盼到她。
以蘇培的城府,想要去騙一個小孩太容易了,他為了讓蘇敏死心,甚至做戲做全套,帶她去墓地看了看。
蘇培的司機看着跪在墳前痛哭流涕的蘇敏一臉的不解,“蘇局,這……”
為了一個小孩子用這麽麻煩嗎?
蘇培淡淡的:“我知道,你想問我騙一個孩子至于麽?”他盯着遠處的女兒:“她是我生的,我最清楚,要不是這樣騙她徹底死心,她跟那個女孩真的會再見面,以後會發展什麽樣不知道,我不能讓她像她表姐一樣。”
蘇敏的表姐蘇楊就是從小和一個女孩一起玩耍,家裏人都沒當回事兒,以為不過是小孩子間的過家家,誰沒有一個發小閨蜜的,可誰知道大了大了,倆人居然搞到了一起被雙方父母撞破,費了好大力氣都沒有拆散,到最後,她居然跟家裏決裂搬出去住了。
畢竟家族裏出現過這樣的事兒,蘇培又知道女兒重感情的性格,所以才費了些手腳與力氣。
從那之後,蘇敏的世界裏就再也沒有了林潇潇。
忘記一個人要花多久的時間?沒人知道。
可當一個人心死了,認為對方早已不在這個世上的時候,悲痛過後的遺忘就是最徹底的了。
蘇敏記不清了,此時此刻,童年的許許多多畫面在腦海裏回放,她淚光閃閃的看着蘇培:“爸,你怎麽能這麽做?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麽久了,她都盡量不跟蘇培起沖突,做他聽話懂事的女兒。
可這一刻,蘇敏心痛到幾乎不能呼吸。
她是忘記了,可是林潇潇呢?
初次見她時,她眼裏的無盡的哀怨;
後來相遇時,她言語間的糾結與痛苦;
人潮擁擠的等吧,她一個人淺唱低吟的思念……
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麽過的,心,又該疼成什麽樣子。
蘇培看着蘇敏,說實話,女兒這樣的反應出乎他的預料也更讓他心底添堵,“敏敏,你是不是忘了你媽離開前跟你說了什麽?”
——敏敏,媽媽對不起你,你不要學爸媽,永遠不要太愛一個人。
蘇敏的眼淚落了下來,她透支的身體微微晃了晃,無力又脆弱:“爸,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蘇培決絕又冷酷,“對,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你也不要忘了,你當初答應了爸爸什麽。”
——我要做人上人。
蘇敏感覺心微微的抽痛,高燒時那股痛苦又湧上上來,這半年來虧空的身子在這一刻像是生鏽的車軸,徹底的崩潰。
她只記得暈倒前,聽到的是爺爺奶奶的驚呼聲,蘇培惶恐的目光。
再次醒來。
已經是夜裏了。
蘇敏茫然的睜開眼睛,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她的嘴動了動,有點糊塗了,還以為是自己在家發燒的時候:“學姐?”
聽到聲音。
蘇奶奶一下子坐了起來,她抓住孫女的手,“敏敏,你總算醒了!”
那一刻,那一聲。
蘇敏的心裏是晦暗的,她偏了偏頭,眼角有什麽滑落。
原來……這不是夢。
她終究是醒了。
蘇敏是一時暈倒了,老人總是忌諱醫院這樣的地方,經過醫生檢查蘇敏是發燒沒有好完全,然後長期的營養不良體力透支,要回去将養沒什麽大問題之後,蘇培就把她帶回了家。
晚上,奶奶給蘇敏做了很多好吃的,她卻沒什麽胃口。
蘇敏低着頭看着手機,這一刻,她真的很想林潇潇,她多想抱着她告訴她,兔兔,我想起你了,我找到你了,我回來看你了。
然後呢?
然後怎麽辦?
和林潇潇在一起?走上爸媽曾經走過的路?将來讓她反複的糾結再一次傷害她?
“身體弄成這樣,回家住吧。”去過醫院後,蘇培的語氣舒緩了很多,不再給蘇敏那麽大的壓力。
蘇敏幹澀的唇動了動,沒回應。
蘇培:“你要是覺得回來面對我不痛快,我給你在南區買一套房子。”
蘇敏:“不用,我住的很好。”
“呵。”蘇培淡淡的:“那是林總下了功夫為你物色的房子,當然住得好。”
蘇敏很敏感的擡頭,她盯着爸爸的眼睛:“林總?”
房子的事兒她早就疑慮,只是後來的種種便也沒有多想。
蘇培坐在沙發上,“你還不知道吧?你曾經的玩伴現在已經是南洋的副總了,一人之上萬人之下,而且我相信将來的不久,她會成為南洋的總裁。”
蘇敏怔住了。
蘇培的眸子沉甸甸的:“敏敏,你和她注定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你折騰折騰就算了,不要白費心思。”
他的話很輕很淡,仿佛在闡述一個多麽簡單的事實,可卻像是用刀子,在蘇敏的心中淋漓的劃過,留下鮮紅的血液。
那一夜,蘇敏都沒有睡覺。
第二天一早,她接到了林潇潇的電話,電話那邊,她的聲音有些着急:“敏敏,你在家嗎?怎麽敲門不開。”
蘇敏的心揪着疼,身體都像是被麻痹了一般:“我在,我很累,想休息一下。”
林潇潇頓了頓,“好,那我下午回來看你。”
蘇敏嘆了口氣,“不用了,學姐……我想好好躺一下。”
林潇潇卻有些固執:“那晚上……?”
林潇潇對她真的還是孩童時期的妥協與忍讓,蘇敏用手背擦幹眼淚,“好。”
挂了電話。
蘇敏正對上蘇培審視的目光,心莫名的煩躁,她蹙了蹙眉:“我的事兒,我會自己解決。”
蘇培看着蘇敏,“南洋和我們局有合作,爸爸是不是要幫你——”
“爸。”蘇敏的聲音突然就冷了下來,她看着蘇培:“你要是敢碰她,那你失去的就不僅僅是媽媽了。”
蘇培的目光陡然淩厲。這是在威脅?
蘇敏盯着他的眼睛:“我說過,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你不要再插手。”
……
她大了。
終究不再是小時候好騙的孩子,他随便一個借口就能讓她私心了。
蘇培雖然心裏仍舊是不踏實,但也沒多說,有時候年輕人經歷一些苦痛也是正确的,他點了點頭,系了系領帶:“我給你三個月。”
三個月不短了。
足夠她搬出來找房子調整心态。
更何況,蘇培算的很清楚,孩子時代那點感情算什麽,她們又才在一起做鄰居多久,敏敏一定會想開的。他的女兒,有多麽的敏感理智,他最清楚,該說的話該表達的他都帶到了,接下來就姑且給她這個時間。
蘇敏是晚上回家的,她的臉色不是很好,走起路來腳步都有些軟綿,可剛到樓道門口,她就看見了抱着胳膊站在門口的林潇潇。
心酸,心痛。
蘇敏的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之前的很多,她不知道,如今,她知道了,怎麽能不心痛?
林潇潇不知道在這兒等了她多久了吧。
“你回來了?”林潇潇在看到蘇敏那一刻舒了一口氣,她快步走了過去扶住了蘇敏的胳膊,蘇敏眉心一跳,她想要躲開的可終究是沒舍得,她假裝很輕松的揚了揚手裏的袋子:“餓了,我去買了點飯。”
林潇潇盯着她的臉看了看:“怎麽感覺又嚴重了?回家吧。”
回家吧……
蘇敏的手握成拳,拼盡全力克制着心裏奔湧的情緒。
回到家裏。
把蘇敏安頓在沙發上,林潇潇給她找了一個薄薄的被子就去廚房忙乎了,她還是不同意蘇敏吃外面什麽的,堅定的認為她身體這麽虛是因為長期不良的生活習慣導致的。
蘇敏安靜又悲傷的看着林潇潇在廚房裏忙來忙去,看着她眼下的烏黑:“昨晚沒睡好吧?”
“還好。”
林潇潇掩飾性的低下了頭,她總不能告訴蘇敏他一晚沒睡。
她煮了個面。
西紅柿雞蛋的鹵子,雞蛋還炒的有點糊。
蘇敏卻一口不落連湯都喝了,林潇潇很欣慰,懸着的心放下了。
“我去洗碗,你休息一會兒,學姐。”蘇敏盡量讓自己表現的自然,她需要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