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廢棄的工廠中,陳兵的車慢慢駛進來,後面跟着兩輛車 等陳兵的車停穩,後面的車也停下了,車上下來七八個人,上前幫陳兵拉開車門,周到地侍奉着他下車。
陳兵黑着臉,心情明顯不太好,路過油桶時,直接一腳将油桶踹得好遠。小弟們噤若寒蟬,無人敢主動發聲,生怕陳兵會拿自己出氣。
“媽的,白忙一場! ”陳兵坐到椅子上點了根煙,正要再罵幾句解解氣,就聽見有車開進來的聲音。他立刻眯眼看過去,所有人都面朝着門口的方向,倒像是要迎接這位意外的訪客似的。
黑色的奔馳車直接開到陳兵面前,差點撞上他。陳兵啐了一聲,跳起來躲開,瞪着奔馳車裏的人。對方如此嚣張,連表面上的和諧都不想跟他維持了。
陳兵是真的不相信,自己作為陳氏集團的二少,周森敢真的把自己怎麽樣。
可是,當周森從車上下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的時候,陳兵篤定的想法動搖了。
“森哥來了。”陳兵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我這小門小戶的,森哥不去忙着處理那批貨的事,到這兒來做什麽? ”
周森勾了勾嘴角,慢條斯理地扯掉領帶。陳兵凝視着他,不确定他想做什麽。但下一秒,周森忽然把扯下來的領帶緊緊地纏在了陳兵的脖子上,陳兵瞬間無法呼吸,憋得滿臉通紅。他掙紮着與周森打鬥,可受制于人,力道根本無法與周森相比。陳兵整個人倒在地上,雙腿不斷抽搐。他不斷朝身邊的小弟們伸手,那些人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動作。
”森哥,您這麽做不太好吧?要是讓軍哥知道……”
終于,在陳兵快暈厥過去的時候,常跟在他身邊的峰子站出來說話了。峰子滿頭是汗,半彎着腰,雙拳緊握,似乎如果周森再不停手,他就随時會出手襲擊。
周森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将領帶松了一些。陳兵緩了口氣,趕緊推開周森站起來,急促地喘息着,剛穩下來,就上前将峰子踹到了一邊。
“媽的,一個個都是廢物!都在那兒傻愣着幹嗎?給我揍他!老子才是陳氏集團的頭兒! ”陳兵口無遮攔地說着,氣憤地指着一個個低眉順眼的小弟責罵着。見他們還是不敢動彈,他直接上前一個個地挨着揍: “站着幹嗎呢,沒聽見老子說話嗎?給我上! ”
幾個小弟互相對視了一下,峰子從地上爬起來,萬般無奈之下,對周森說了句:“對不住了森哥。”語畢,往前一步,與周森扭打在一起。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上前。七八個人打周森一個,就算周森再能打,肯定也得挂彩 陳兵喘着粗氣站在一邊,看着周森被手下的小弟傷到,勾着嘴角露出惡狠狠的笑容: “在陳氏待了幾年,真把自己當主人了,你以為你是誰?別忘了,陳氏集團是姓陳的說了算!老子就是設計你了怎麽着吧?你要是沒做什麽對不起兄弟的事,你怕什麽? ”
周森冷笑,抹掉嘴角的血,脫了西裝外套丟在地上,活動了一下筋骨說: “來,接着打!不是喜歡窩裏鬥嗎?我奉陪到底! ”
此話一出,小弟們又不敢動手了,都惶恐地看着陳兵。陳兵冷哼一聲親自上前,要跟周森打一架。恰好在這時,一輛車疾馳而入,陳軍親自開門下了車,滿臉怒容地走了過來。
“幹什麽呢! ”陳軍披着黑色的大衣,冷眼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注意到了周森身上和臉上明顯的傷口,又看看陳兵,發現陳兵除了臉色不太好,倒是沒什麽事, “是不是我再晚來一會兒,條子還沒把公司怎麽樣,你們倆先把公司給鬥翻了天? ”
陳兵噎住,半晌才說: “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周森他……”
周森直接走到陳軍面前,當着所有人的面,掏出陳軍懷裏的槍,指着自己的腦門就要扣下扳機。幸好陳軍動作快,擡手打偏了那把槍,要不然伴随着這聲槍響,周森就已經沒命了。
陳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森,似乎不相信他真能這麽豁得出去。
陳軍喘息了一下,看着面無表情的周森,目光如炬地道:“阿森,你這是做什麽?”
周森扯開嘴角,有點疼,但他根本不在乎: “能做什麽?軍哥,陳氏我是沒法待了,我要是直接就這麽走了,軍哥肯定也不放心,所以我還是死了好。反正我生來死去都是一個人,了無牽挂。”
“誰說的? ! ”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來,帶着哭腔。周森詫異地看向衆人身後,羅零一從一輛車上下來,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方才說話的人就是她。
見大家夥都看向了自己,羅零一吸了口氣,一步步走到周森和陳軍面前,用質問的語氣說: “是不是我今天沒有及時把軍哥叫來,你就打算死在這兒了? ”
周森緘默不語,目光複雜地看着她。
羅零一繼續說: “森哥,你到底怎麽想的?明明是二少信不過我們給我們下套,我們沒做任何虧心事,你為什麽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她這麽說,看來是已經把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全都告訴陳軍了。
陳軍恨鐵不成鋼地看向陳兵,陳兵匆忙解釋說:“哥,我也是為了保險起見。那件事就我們三個人知道,要不是他洩露消息,怎麽可能會出事?”
陳軍斥責道: “那件事我都說已經過去了,你還提它做什麽?不想着好好善後,非得把公司搞得烏煙瘴氣,阿兵,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哥,我......”
“閉嘴,我沒你這麽蠢的兄弟! ”陳軍的話說得有些重,陳兵很憤怒,可又不敢發作,瞪了周森一眼,擡腳就走,他的小弟們稀稀拉拉地跟在後面。陳軍瞧了一眼,高聲道: “剛才誰動了阿森,站在那兒,誰也別走!”
陳兵所有的小弟都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觑。陳兵轉回身,正要說什麽,陳軍開口了:“二少糊塗,你們也糊塗?”陳軍走到他們面前,對峰子說:“峰子,你是個明白人,不記得我說過什麽嗎?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來,還打了我兄弟阿森,你們說,這事兒我能就這麽算了嗎?”
峰子一臉絕望: “軍哥,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陳軍擺擺手: “知道了就自己找個地方解決,別髒了這片地兒。”
峰子抿抿唇,點頭離去。其他人跟在峰子身後,在陳兵的注視下離開,可陳兵卻沒有立場與膽量為他們争取點什麽。
陳兵深吸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周森,轉身消失在門口。
“小姑娘,帶你森哥回去包紮一下吧。”處理完了小弟的事,陳軍又吩咐羅零一,随後又對周森說:“你傷得不輕,先休息幾天吧。那批貨的事,我親自處理。”
語畢,他拍了一下周森的肩膀,帶着人離開了。
偌大的廢棄工廠裏就只剩下了周森和羅零一兩個人,她站在他面前,隔着不到一米的距離。周森凝視着她,那眼神攻勢太強,她無處可逃,整個人似乎都被他控制着,無法動彈。
“我不是讓你回去等着嗎? ”許久他才開口,聲音中帶着些沙啞,因為牽扯到嘴角的傷口,他嘶了一聲。
羅零一眼眶發紅,但沒有掉淚。她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朝外走: “我要是不來,說不定你就交待在這兒了。”
周森漫不經心道: “不會的,頂多就是受點傷,反而會讓陳軍更信任我。”
羅零一一聲不吭,周森半晌不見她說話,等上了車才發現,剛才忍着不哭的人這會兒正淚流滿面。
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前方。周森看了她一會兒,挂擋踩油門。
車子行駛了一段路程,在等綠燈時,羅零一才再次開口: “這些年,你就是這樣熬過來的嗎? ”
周森竟有些無言以對。
這些年,他過得不容易,從最底層的小弟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看似不像以前那麽辛苦,卻更加危險,動辄便是要命的事。而這種問題,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他。
得不到回應,羅零一也不再問,直接說: “我不是只能在家等着你回來給你包紮一下傷口的那種女孩,我可以幫你,我可以陪着你。”像怕他不信一樣,她擺出今天的事實, “你看,我把陳軍叫來了。我知道你肯定也有安排,或許在陳兵手下有你的人,他們可能已經去報信了,但誰去都不如我去合适,因為我是和你一起被陳兵設計的,并且是看着你去找陳兵的。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去報信,不管有多無懈可擊的理由,陳軍那樣多疑的人多少都會懷疑的。”
她說得太對了,他沒法反駁,于是繼續保持沉默。
羅零一幹脆也不說話。
這時,車子正經過老城區,古舊的居民樓前,有兩個年紀頗大的老人互相攙扶着往回走,老先生的手裏提着塑料袋,裏面應該是剛買的菜,看起來很新鮮。
周森也看見了他們,不知為什麽,他緩緩地放慢了車速。
他們明明離那兩位老人還有一段距離,不至于蹭到他們抑或是驚到他們,他為什麽這麽做?
羅零一不禁看向周森。
周森眼都不眨地注視着那兩位老人慢慢進了小區,直到他們的背影在兩人的視線裏消失,他俊美的臉上帶着懷念與遺憾。
“你認識他們?”羅零一輕聲問。
周森重新加快車速,車子唰一下子離開原地,羅零一的眼神定在他臉上,不曾移開。
“那是我父母。”他開口,給出的卻是令羅零一詫異的答案。
“你父母?”她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又道, “不去打個招呼嗎?讓他們看你一眼也好。”
周森勾唇淺笑,神情很淡薄,似乎很沉着冷靜,可眼神深處卻是淪喪自我的壞情緒。
“我不能,我回去會害死他們的。我保護他們的方式就是永遠不要出現在他們面前,讓他們只當我死了,沒人可以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他掉轉方向,自嘲地勾着嘴角,笑得威嚴而令人畏懼: “我就在他們身邊,但必須離他們很遠。”
羅零一心中情緒翻湧,理智讓她克制,但沖動很快擠走了理智。
“我在你身邊,我離你很近。”她起身環住他的脖頸。
他的手還在方向盤上,聚精會神地盯着前路。
陳軍說讓周森休息幾天,羅零一以為周森不會順從,應該還會正常去上班,但意外的是,他竟然真的在家裏休息了。
王嫂過去幾乎和他碰不到面,現在白天也可以看見他,感覺有些不自在,做事比往常慌亂了許多。
“王嫂,房間一會兒我打掃吧,時間也不早了,今天你提前回去吧。”
羅零一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對王嫂說。
王嫂松了口氣,又遲疑地說: “太太,我還沒做好飯……”
的确,現在才下午四點,他們剛從陳兵那裏回來,平時王嫂是在五點之前做好飯離開,大概要過一會兒才開始準備,不然飯菜會冷掉。
“我來做就好。”說着,羅零一看了看坐在床邊正解着襯衣紐扣的周森。這男人真是毫不在意有誰在場,永遠都那麽肆無忌憚。
王嫂也發現先生有些不對勁,趕緊點頭離開,還替他們關上了門。
其實在周森這裏做傭人并不算安全,随時可能會出事,但架不住薪水高、待遇好,所以還是有很多人趨之若鹜。
王嫂來的時間不短了,她做事麻利,話不多,知道什麽該幹、什麽不該幹,周森對她的印象還不錯。
“走了? ”他回過頭掃了一眼關上的門,随手将染了血的襯衣扔到一邊,然後走到酒櫃前拿出一瓶紅酒和高腳杯,打開後倒了一杯。他赤着上身,端起酒杯來到落地窗前,看着王嫂推着自行車離開。
“在看什麽? ”羅零一走到他身邊站定。
周森收回視線,抿了一口紅酒說: “王嫂。”
“她有什麽問題嗎? ”她仰頭問。
周森晃了晃酬,神色懶散地道: “沒什麽,只是讓, 幫我帶點東西出去。”
現在羅零一和他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已經徹底被他拉進了這個危險的圈子裏,他要再做什麽,風險就高了很多。羅零一還太稚嫩,在她學會在冰尖上跳舞之前,他得先找別人幫個忙。
王嫂離開了周森的別墅,騎着自行車回家。到她家小區門口時,她停了下來,進了路邊的小賣部買了一瓶醬油,随後便騎着車子回家了。
一切都很正常,找不出任何破綻。跟在王嫂身後的車子停了幾秒,掉轉方向離開。
過了一會兒,一個戴帽子的年輕女孩從裏面走出來,壓低帽檐,嚼着泡泡糖打車走了。
出租車緩緩停在一間普普通通的餐館外面,女孩走進去上了二樓,敲響了一間包間的門,裏面的人打開門,她走了進去。
“給你,那個人家裏的保姆拿來的。”女孩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吳放。
吳放立刻收起來: “路上沒人跟蹤你吧?”
女孩笑着說: “沒人跟蹤我,倒是有人跟蹤那個人的保姆。”
吳放喝了口水說: “看來這次的事讓他的處境更危險了,我們得加快動作,抓緊收網。”
女孩皺皺眉: “吳隊,現在還不是時候吧?陳氏樹大根深,輕舉妄動會打草驚蛇的。”
吳放嘆了口氣: “我怎麽會不知道呢,但現在的局面……”他按了按額角,叫來服務員點了幾個菜,跟女孩一起吃飯。
陳氏集團裏,陳軍坐在辦公室聽着屬下的彙報,吸了一口雪茄,淡淡道: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人應聲離開,看面孔,正是方才跟蹤王嫂的那輛車上的人。
周森的住處。
羅零一站在他面前,有些垂頭喪氣地替他清理着身上的傷口。周森垂眼睨着她,瞧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随意地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鼻尖,深沉悅耳的聲音富有磁性,充滿了男性魅力:“又在胡思亂想!”他一猜就中。
羅零一抿了抿唇,擰眉問他: “我沒用了嗎?”
周森就料到她在想這些,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說:“瞎想什麽!比起副官,難不成你更想當個信使?”
羅零一微怔,反應過來後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這個笑容是她的情不自地露出笑容。也看得凝望着她的人情不自禁起來。
美麗的女人總會成為毀滅一個人的利器。四年的牢獄生活沒有奪走羅零一身上的光輝,反而讓她成長為一朵火辣辣的玫瑰,不輕浮、不做作,美得剛剛好。
周森又抿了一口紅酒,随後轉身回到酒櫃前放下高腳杯,背對着她站了一會兒,才回到床邊坐下,舒展着筋骨。
羅零一盯着他線條硬朗的後背,想不到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身材竟然這樣好,他的後背每一寸都完美得像雕刻,看得她臉紅心跳。她今天便要開始和這個男人住在一起了,她搬進來的第一天晚上他忙了一夜,一直在書房,但今晚,他似乎不準備離開卧室了。
想到這些,羅零一的心跳更快了。
聽見他活動身體時筋骨發出的清脆響聲,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将手放在了他的後背上。
周森身子一僵,側着頭,卻沒完全轉過來,她的手在他背上輕輕撫過,按摩的手法還不錯。
其實他的性格有些偏執,模樣與他的行事作風又不太符合,道上的人都愛說他道貌岸然,平日裏衣冠楚楚、儒雅非凡,實則手段陰狠、毫不留情,誰見了他都要禮讓三分,唯獨羅零一這麽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卻不要命地貼了上來,還動不動就來個“親密接觸” 。
“每天都過着這種生活,偶爾也會感到累吧? ”羅零一低聲問着,修長的手指劃過他的脊椎骨。他挺直了背,微閉着眸子,不知怎麽的,四肢和感官敏感到了一種程度。
對于她的問題,周森回答得很沉靜: “如果要到南極冒險,你一定會準備很多食物和裝備,背着的時候會覺得很重很累,但它們可以保護你的生命,讓你不至于餓死或者凍死。”
他依舊閉着眼,微微仰起頭。羅零一注視着他優美的頸部線條,忽然覺得口幹舌燥。
她微微皺眉,周森睜開眼,将她拉到身前。她跌倒在他身上,仰頭看着他。他就在她那帶有溫度的視線下慢條斯理地道: “有時候,會讓你累的東西才是你真正需要的。”他說話時帶着些笑意,還有居高臨下的威嚴氣息,銳利的眼神好像可以刺透她的心, “就像現在的你,你覺得你的生活看不到希望,甚至無法相信自己可以熬過去,但幾年後再回頭看,你會發現正是這段辛苦的日子成就了你。”
羅零一睜大了眼睛,裏面有亮晶晶的東西。
周森與她對視片刻,擡手捂住她的眼睛,聲音有些沙啞,狹長的眼睛眯成迷人的月牙,眼角有細細的皺紋:“我相信,一切過去的或者正在經歷的
壞事都不是懲罰,只是你為成長而付出的代價。”
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在她心上,她如夢初醒,在他手心裏眨了眨眼 他将手挪開,她一下子有些适應不了明亮的燈光,又自己遮住了眼,片刻後再拿開手時,屋子裏已經陷入了黑暗。
他拉上了窗簾,關了燈。
“就當天已經黑了,累了就睡會兒,一切都會好的。”
如果不是剛從外面回來,現在屋子裏的光線真會讓人以為已經到了深夜。
周森掀開被子躺到床上,羅零一還半躺在他方才的位置上,這樣一來,她剛好靠在他的腰間,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周森沒有說話,他沉默地呼吸着,盡管如此,那強烈的男性荷爾蒙氣息還是将羅零一包圍得嚴嚴實實,讓她呼吸困難。他平放的手慢慢移到她頭上,像對待女兒那樣,輕撫着她的頭。
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像是要将這種氣氛扭轉過來一樣,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他女兒輩的人,羅零一将一直不知放在哪裏的手放到了他腰上,隔着被面,可以感覺到他皮帶扣的形狀。
周森的動作停了下來,黑暗中可以感覺到他正垂眼睨着她,眼裏或許還帶着審視。羅零一沒有理會,将被子一點點扯開。當手指真的接觸到那冰涼的皮帶扣時,羅零一有些緊張,但她一點都沒猶豫,手指朝下一摸,咔嚓一聲,皮帶被扯開了。
“嗯?”頭頂上是男人帶着警告的疑問聲,羅零一屏住呼吸,卻沒有遲疑,接着又拉開了他褲子的拉鏈。
周森立刻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輕哼了一聲說:“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羅零一沒說話,仰起頭和他對視着。他彈了一下她的眉心,冷冷淡淡地道: “老實點!不聽話就去睡地板。”
羅零一慢慢起身,躺到周森身邊,鼓起勇氣摟住了他這次,他沒有拒絕。
“你不會真讓我去睡地板的,但我還是選擇老實點。”她幫自己蓋好被子,擡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擺了一個他抱着自己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周森側眼睨着她,眼角上挑,劍一般凜然的弧度,手上的動作卻是.....擡手挑起她一縷頭發,百無聊賴地擺弄着——早知道就該先洗個澡, 一,身血腥味,小姑娘怎麽受得了?
隔日早上,羅零一醒來的時侯,周森已經離開了。她下樓時,王嫂只告訴她周森出去了,但沒說去了哪兒。小白和幾個小弟在門口待着,時不時看看別墅這邊,像在看守她一樣。
也不知周森身上的傷怎麽樣了,小白還在這兒,周森應該是單獨出去的,是去公司了嗎?
因為擔心周森的傷,羅零一簡單洗漱過後就馬上去了陳氏集團,飯都沒來得及吃。
其實她真的是多慮了,周森身經百戰,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麽。
周森還真是去了公司,但他走的是後門,上了樓梯,路上一個人都沒遇見,直接到了頂層。
他單手揣兜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路過陳兵的辦公室時,頓了一下腳步。
他慢慢倒退回去,發現陳兵的辦公室門虛掩着,沒有關好,門口的秘書也被支走了。他稍加思索,便無聲無息地來到了門邊,通過門縫坦然自若地看了進去。
據他所知,陳軍要親自處理那批貨被扣的事,這幾天都不會來公司 陳軍一定猜不到,自己的弟弟會趁着他不在的時候,和他的女人糾纏不清。
事實上,這也可以理解,陳軍的女人林碧玉算是個“慣犯”了,她年輕的時候就很有野心,勾搭上了年紀很大但有權有勢的老陳董;後來看老陳董快不行了,又跟了即将上位的陳軍。她和陳軍過了幾年,約莫是瞧着他越來越老又顧慮太多,便對年紀輕輕又很有魄力的陳二少另眼相看。不知道這件事要是被陳軍知道後,是林碧玉扶持着陳兵上位,還是陳軍把他們倆都幹掉。
周森收回視線,不動聲色地離開了陳兵的辦公室門口,按原路返回,只當自己沒來過。
林碧玉好像有所察覺,回頭看了一眼門口說:“剛才好像有人來過。 ”
陳兵不在意地道: “怎麽會?人都被打發走了,我哥又去忙那批貨的事了,周森還在家養傷呢。這地方還能有誰來? ”
林碧玉皺皺眉: “那也得先把門關好,你也太嚣張了! ”這話聽起來像在指責,可她嘴角的笑怎麽看怎麽甜蜜,不知道陳軍瞧見了會作何感想。
周森開車回去的時候接到了小白的電話,他戴上藍牙耳機,單手扶着方向盤道: “什麽事?”
小白謙卑地說: “森哥,太太剛才自己打車出去了,說是要去公司找您。”
“出來多久了?”
“半個小時,應該已經到城區了。”
“車牌號。”
“江BAL548。”
周森略一思索,道: “我沒去公司。你給公司保安打個電話,如果太太過去了,讓保安告訴她一聲,我在何三胖的酒吧。”
其實周森大可以自己打電話給羅零一說這件事,但小白這個人不能信任,他必須強調一下自己今天沒去公司,否則陳兵指不定哪天心血來潮問起此事,小白回答一句他去過公司,陳兵必然會發現他知道了自己和林碧玉的秘密。
挂斷電話後,周森将車子轉換方向,抄了幾條小路,從一條彎彎曲曲的巷子裏駛出去,眼前豁然是一條大路。他那雙獵人般的眼,便準确地瞧見了搭載着羅零一的那輛出租車。
昂貴的奔馳車十分突然地橫在了出租車前面,出租車司機猛地一個急剎車,車裏的人都朝前傾,幸虧都系了安全帶,不然真有的受了。
“怎麽開車呢?”出租車司機本想罵人,那是人處于危急關頭時的一種本能反應,但等他看見前面車上下來的人時,又把話咽了回去。
那人戴着副眼鏡,瞧着斯斯文文的,可他身上那股子冷酷的氣質卻令人膽寒。
出租車司機低頭掃了一眼對方的車牌號。江城裏常在路上跑的司機恐怕沒人不知道這個編號開頭的車都是陳氏集團的,全都對其敬而遠之,這次也不例外。
“下車。”周森直接走過來拉開出租車的後車門。羅零一目瞪口呆地從裏面走出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輛車上,還能這麽準時地攔住我?”
周森随意地說:“不知道,碰碰運氣罷了。”
“......你運氣可真好。”
羅零一跟在他身後,他從西裝外套的裏側口袋取出錢包,抽出兩張百元大鈔遞給司機,随後拉着她的手腕回到車上,驅車離去。
坐在副駕駛座上,羅零一透過反光鏡看了一眼那輛出租車,問周森:“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
周森擺出一副虛假的意外表情: “我以為你會先問我剛才去哪兒了。”
羅零一像得到鼓勵一樣,立刻問: “那你剛才去哪兒了? ”
周森露出笑容,他笑得那麽好看,好似冰雪消融,冷酷都跑到了雲層之下。誰又能想到,這樣的他也曾有過那樣狠絕和危險的模樣?
“你不是猜到了嗎?”他沒有直接回答。羅零一品味着其中含義,看來自己猜對了,他真的去了公司。
“至于現在嘛,去個你比較熟悉的地方。”他勾唇一笑,纖塵不染的眼鏡片後,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中是無限的意味深長。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酒吧,還真是個她難得熟悉的地方。
走進去時,羅零一本能地有些緊張。艾米姐出來迎接他們,瞧見她衣着華貴地站在周森身後,眨眼間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艾米姐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着她,明明是帶着恭維的,可她怎麽瞧怎麽覺得難受。
也許,她真的不适合待在這種場合。
羅零一這時才知道,她遇見周森那天,那個攪局的中年男人叫何胖子。他和周森關系不錯,兩人常常一起在酒吧玩樂,但大部分時間都是何胖子起哄,周森淡淡地看着他們胡鬧。
就像現在,盡管何胖子比周森大了好幾歲,可在底下耍寶烘托氣氛的卻是他,像個老頑童似的摟着個女孩子。那女孩子時不時地掃一眼羅零一,她們是認識的,只是她沒羅零一那麽好運氣,能傍上周森,不但從此脫離苦海,還會平步青雲。
這裏的氣氛讓羅零一有些喘不上氣,恰好艾米姐敲門進來,走到周森身邊低頭耳語。周森微微颔首,對羅零一說了句: “我出去一下,讓艾米姐陪你玩會兒。”語畢,便起身離開,頭也不曾回一下。
艾米姐注視着周森關上門,才在他方才的位置上坐下。她察覺到羅零一興致不太高,便笑着說:“怎麽,現在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就不認艾米姐了?”
羅零一否認說: “沒有,就是沒想到還有機會再來這裏。”
艾米姐擡眼看看包間裏紙醉金迷的場景,點了根煙,靠在沙發背上說:“是啊,這裏的确不是什麽好地方,好女孩還是離這裏遠一點比較好。”
羅零一擔心她誤解,忙解釋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瞧不起這裏的任何人……”
艾米姐抽了口煙,笑道: “我當然知道。我還不了解你嗎?性子直,沒有壞心眼,非黑即白。也就你這性子才能讓森哥另眼相看,這裏的其他姑娘,随便挑出一個,都不行,羅零一沉默了一下,決定換個話題: “森哥去哪兒了?”
艾米姐回道: “哦,陳太來了,正找他呢,他過去陪着了。”
“陳太? ”羅零一壓低了聲音, “是軍哥的太太? ”
艾米姐點頭說: “是啊。不過也奇怪,今天也不知吹了什麽風,大白天的就來了這麽多大人物。我那些姐妹都還睡着呢,就全都被拉了過來。”
“陳太自己來的? ”羅零一意味不明地追問。
艾米姐的臉色變了變,笑得諱莫如深,溫和地說道: “零一,你怎麽也是我手裏出去的人,我們暫時撇開如今你我的身份,說句冒犯的話,你可以跟着森哥做他的妞兒,但千萬別喜歡上他。森哥雖然看上去比圈子裏的人要潔身自好許多,但像他這樣的身份,注定不會只有你一個女人。就算他自己願意,他的身份也注定不允許。喜歡上他,一般只有兩種結果。”
羅零一直視着她: “哪兩種?”
艾米姐彈了彈煙灰,嫣然笑道: “要麽,讓你死;要麽,讓你生不如死。”
林碧玉是一個人來的何三胖的酒吧,單獨待在包間裏,等着周森過去。
她其實不太常來,來也是選在晚上,今天白天突然過來,或許是想确定什麽。
回想起跟小白說的那幾句話,周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吸了口雪茄,站在林碧玉的包間門外,守在這兒的幾個人立刻将門打開。
林碧玉站在裏面,正拿着遙控選歌,瞧見周森來了,便招招手,身姿搖曳地道: “來了?快過來! ”
周森擡腳走進去,剛一進去,外面的人就把門關上了。林碧玉朝他招手,笑得十分妩媚,就跟在陳兵懷裏時沒什麽兩樣。
周森站在原地沒動。他披着西裝外套,雙手環着胸,高大颀長的身體筆直得像一棵樹,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這樣的男人,對于有慕強心理的女人充滿了吸引力。
“嫂子找我有事? ”他問着,就近坐在靠近門口的沙發上,疊起雙腿,随意得很。
林碧玉笑着走到他身邊坐下,柔和地說: “沒事兒。這不是軍哥忙着處理那批貨的事,我在家閑着無聊,就到何胖子這兒來玩玩。聽艾米說你也在呢,就讓她叫你過來聊聊。”
周森眯眼瞧着與他的距離近得十分危險的林碧玉,并沒有急着躲開,反而低頭靠近了一些,在她耳邊輕聲問:“嫂子,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