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
包從裏面抽出厚厚的一沓現金遞給她。
羅零一愣住,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他不缺錢,但她是真的缺錢,她雖然不願意花他的錢,但更不想因為缺錢而再也見不到他。
“自己走着到市郊,打車回去,剩下的留着平時花,花完了下次我跟你聯系時再和我要。知道了嗎?”周森一字一頓地叮囑着她,眼鏡片都花了也一點都不介意。羅零一替他摘下來,從背包裏取出紙巾擦幹淨,再替他戴上時,發現他眼裏布滿了血絲。
這位先生倒是一點都沒有自覺,好像已經徹底放棄了掙紮,坐實了“包養”她這件事。
“知道了嗎? ”他不在意那些,又重複了一遍,仿佛她不回應,他就會一直問下去。
羅零一抿抿唇,小聲說: “那你少給我一點好了。”
他不明白: “為什麽?”
她聲音更小了:“......這樣我快點花完,就能快點見到你了。”
周森自從開始當卧底,已經很少會産生這種無可奈何的情緒了。他真是又氣又急,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才好。
“都拿着,我會安排時間去看你的。”他站起來,也把她扶起來,說再見之前,還是忍不住又抱住了她,輕輕地吻着她的發頂。
羅零一環着他精瘦的腰身,鼻息間滿是他身上幹淨的味道。時間已經不早了,盡管不想分開,但她知道,她不能再磨蹭了。
沖動過後,那可悲的理智終于回來了。她羞愧難當,只要想起剛才的一切,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得走了。”她撤開身子說, “……我們在這兒的時間太長了,林碧玉說不定已經回來了。”
周森掃了一眼別墅那邊:“她回來會有人告訴我的。”
“......沒回來就好,免得遇到。我真得走了,你小心點,少抽點煙。”羅零一囑咐了他幾句,依依不舍地放開他, “我真走了。”
她擡腳離開,一步三回頭。周森站在原地,目送着她離開,方才的一切好像一場夢一樣。
林碧玉回來的時候,周森就在一樓大廳坐着,前方的電視上正播着新聞,但是靜音。
她疲憊地按按額角,走過去倒在沙發上,靠着他的肩膀伸出手: “給我一根煙。”
周森取出一根煙遞給她,還十分體貼地給她點上火。看着她吞雲吐霧,他問她: “事情辦得怎麽樣?”
林碧玉不回答,只是翻了個身說: “我好累! ”
周森裝模作樣地替她按了按肩膀,語調溫柔地說: “累就交給我,為什麽非要自己來呢?”
林碧玉睜開眼問他: “你那邊都辦好了?”
周森從西裝口袋裏取出一張卡交給她: “我已經跟對方談好了。這些錢足夠支付定金,餘下的,等交易結束之後再付清。”
林碧玉忍不住瞪起眼: “他們答應了?”
“答應了。也許是賣你一個面子吧,他們不是你的老主顧嗎? ”周森不在意地說。
林碧玉哼了一聲: “你本事可真大!那群人出了名地不好說話,你居然能談下這種條件。”
周森笑笑,不說話,就那樣坐在那兒。林碧玉遲疑了一下,還是說:“我也辦好了。一個月的時間很短,我們現在做什麽都被監視着,如果親自去邊境交易肯定也會被跟蹤,很不安全,必須換一個方法。”
周森轉過頭問她: “你有什麽辦法? ”
林碧玉擰眉不語,明顯是沒想到什麽好點子。現在她身邊也沒什麽可以信任的人,都是一群吃幹飯的小弟,除了看個門,什麽都做不好,能把事做好的人全都被越南佬幹掉了。
周森說: “我們就在江城交易怎麽樣? ”
林碧玉難以置信道: “你讓他們帶那麽多貨到江城?還沒送到我們手裏就被條子抓了!你覺得他們會願意冒這個險嗎? ”
周森站起來說: ‘怕什麽!你覺得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神冷漠,不容置喙, “阿玉,就照我說的做!我親自來看這筆貨,和他們談這件事,不會出任何問題。”
林碧玉反問: “如果出了問題怎麽辦? ”
周森淡漠地收回視線,擡腳朝樓上走, “如果你一定要質疑我的能力,那我只能說,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沒區別! ”
語畢,他已經消失在二樓。林碧玉放空眼睛,看來,她已經沒得選了。
……
“他們要在江城交易。”
公安局會議室,專案組的成員正在商量這次抓捕的事。
“時間在這個月底。”吳放繼續說道, “這次必須确保萬無一失,不容許再出現抓捕陳兵時的失誤! ”
衆人都應着是,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吳放心裏有些感慨,本以為上次就是結束,但失敗了;這次如果再出差錯,也不知道周森還能不能挺得下去。他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絕路,不管是把供貨方騙來江城交易,還是向林碧玉承諾這次交易萬無一失。
這一次,他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會議結束,吳放去了警隊更衣室。他走到角落,用鑰匙打開最靠邊的一個櫃子,裏面放着一套嶄新的警察春夏常服,警服上放着一個人的警官證。他将證件打開,警徽下面是周森的照片。
照片上的周森,容貌較如今更年輕,眉梢眼角都是正氣;一副眼鏡戴得端端正正,斯文極了,嘴角挂着和善而莊嚴的淺笑。
可前幾天吳放瞧見的那個周森,完全不是這樣。那時的他一身高檔西裝,沉着冷靜,眯着的眼睛裏寒光四射,完全就是一個道上混的人。
老是想着讓他早點回來,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回來,他真的還回得來嗎?
十年了,一個人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一夜過去,羅零一做了一夜的夢。
夢裏有花有草,有個身體火熱的男人,有個不停喘息的女人……
羅零一倏地坐起來。天亮了,手機上的鬧鐘在不停地響着,她得起來。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頭有些疼,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身上有些發冷。她也沒在意,簡單地洗漱過後,就換了衣服去上班。
走出去的時候,天才蒙蒙亮。随着時間的推移,深秋越來越近,天亮得越來越晚了,羅零一起這麽早,是因為她要走很長一段路才可以到地鐵站。
本來她還想着發了薪水,等房子到期就換個市區的房子,但現在她不想那麽做了。住在這裏,她還能安慰自己,她離周森不算太遠。
好不容易上了地鐵,雖然時間還早,但車廂裏已經很多人了。好在還有一個位置,她慢慢坐下,只覺得腦袋發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身邊的人嫌棄地離遠了些,大城市的人們都很繁忙,根本沒時間生病。
這會兒羅零一才察覺到,她應該是感冒了。這很正常,昨晚在那樣的地方做那種事,感冒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也不知道周森有沒有事,他可千萬別感冒,他肩上的擔子那麽重,不像她……她真是瘋了才會做那些事!不過......她不後悔。
羅零一到公司的時候,大家也都陸陸續續地到了。往常羅零一都是第一個到,等大家都到的時候她都打掃完衛生了,她今天來晚了,大家都有點意外。
“零一,你沒事吧? ”同事小張看她精神還不如昨天,忍不住說, “要不你休息一天?你看起來比昨天精神更差。”
羅零一想起昨晚的事,有些臉紅,外人看上去就像她發了燒。小張把手放在她額頭上,吓了一跳: “你發燒了啊!吃藥了嗎?”
羅零一鼻音很重地說: “中午吃完飯我去買藥。別擔心,沒事兒。”
她說完話就坐下了,剛好主管要開晨會,小張也沒再說什麽。
雖然說了中午去買藥,可這一上午卻很難熬。羅零一一直頭昏腦漲的,做什麽事都沒精神,大家也沒責怪她。這裏的工作氣氛很和諧,如果不是有過那樣的經歷,她應該會很享受這樣的生活吧?羅零一這樣想着,把打印完的文件給了同事,随後回到位置上,喝了口水。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班,羅零一起身想出去買藥,走到門口時卻發現叢容正等在那兒。
他瞧見羅零一出來就笑了: “零一,你下班了吧?我請你吃飯。”他躍躍欲試地說。
他已經和她記憶裏那個陽光英俊的學長完全不一樣了。年近三旬的男人,雖然極力裝扮,但是他眼底的青黑和恹恹的神色,都在昭示着他過得并不好。
“你好像沒記住我昨天的話。”羅零一非常冷漠地說, “你真的想試試嗎?四年前的事還沒有讓你長記性? ”
叢容強笑道: “零一,你不用這麽趕我走吧?怎麽說我們也算有些情分在……你昨天那些話,如果那個男人真的對你好,你還需要出來上班、還需要擠地鐵嗎? ”
羅零一完全無法反駁他的話,冷笑道: “我出來體驗生活不行嗎?不管我們好不好,都跟你沒關系!叢容,別忘了我為什麽去坐牢,如果你再糾纏我,我不介意再進去一次! ”
這簡直就是以死威脅了,可叢容似乎一點都不介意。
“零一!”他追在她後面不肯離開, “我知道你只是吓唬我。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否則我當初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你也說了那是當初,現在的我變成了什麽樣子,你真的那麽有把握? ”羅零一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底是他看不懂的凜然。
叢容真的有些懷疑了,但他還是硬着頭皮說:“零一,你不用對我那麽防備,我只是......只是好不容易看見你,我對你有愧疚,想彌補你。”
羅零一已經快要昏倒了,懶得再應付他,直接說:“別再跟着我!你要是真想彌補我,就一輩子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她說完話就再次擡腳離開。天氣不錯,中午的太陽很大,懸挂在天邊,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可羅零一只覺得頭要炸開了,走了幾步,視線就開始模糊。她身體搖晃了一下,有人從後面扶住了她。
“零一,你沒事吧? ”叢容看上去是真的着急了,立刻攔了輛出租車,“你是不是發燒了?我先送你去醫院,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羅零一使勁推開他,他有些站不穩,詫異地盯着她,像不認識她了一樣。
時隔四年,在監獄裏服刑那麽久,人總是會變的。
“我說最後一遍!”羅零一吸了口氣,一字一頓道,“再跟着我,我弄死你! ”
說完話,她便轉身離開。盡管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她還是強撐着走了很遠,找到一間小診所,走進去看醫生。
小診所主要服務于附近的小區,裏面的人不多。出來潑水的醫生瞧見羅零一,立刻把她扶了進去。羅零一已經沒心思去管身後有誰了,躺到病床上就閉了眼。
叢容一直沒走遠,他實在擔心羅零一的身體。盡管他劣跡斑斑,當年卻是真的愛她。只是賭博害了他,如今他結了婚又離婚也是因為賭博。他恨死了自己,卻無力改變,賭徒心态讓他傾家蕩産,卻回不了頭。
“大夫,她怎麽樣? ”他走進去詢問。
醫生正在給羅零一配藥,這些小診所一般遇見這樣的情況就是直接輸液。
“高燒38度多。感冒了也不知道吃點藥,你怎麽照顧你媳婦兒的?”
醫生只當他是羅零一的丈夫,責備了一下就開始給羅零一輸液。她躺在那兒,基本是昏迷狀态。叢容還在等着賣房子,身上沒多少錢,但還是替她付了藥費。
一切穩妥之後,他坐到她的病床邊,看着她的臉。當年那個年輕的女孩已經成熟了許多,也更漂亮了,五官精致,又白又瘦,個子又高,難怪那樣的男人會看上她。
只是,她怎麽會嫁給那種人呢?叢容注意到她手上還戴着鑽戒,鑽戒有些年頭的樣子,上面是不怎麽大顆的鑽石。想來那個男人也很小氣,他明明那麽有錢,卻不舍得給零一花。
叢容對周森百般怨恨卻無可奈何。他在賭桌上認識的朋友曾跟他說,那個男人不簡單,是陳氏集團的頭兒,在江城更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只要他開口,叢容那筆賭債甚至可以一筆勾銷。
可是那又怎麽樣?那樣的男人,他對你不好,你為什麽還要跟着他?
叢容替羅零一蓋上被子,嘆了口氣。這時羅零一背包裏的手機剛巧響了,她根本聽不見,也沒法接。叢容遲疑片刻,從她背包裏取出手機,看着上面陌生的號碼,接起了電話。
“喂,你好! ”他問了好,等待那邊的回複,可那邊卻沒人出聲。他只得又道: “喂,你好? ”
半晌,在他要挂斷電話時,那邊才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很顯然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緒,聲音很低,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威懾力。
“你是誰? ”他問。
叢容一怔,想起這是羅零一的電話,對方詢問他是誰也正常,于是回答說: “你好,我是羅零一的朋友。她現在不方便接你的電話,如果你有事的話可以告訴我,我會轉告她。”
那邊的男人并不買賬,即刻問道: “名字。”
對方顯然是在問他的名字,盡管很不情願,叢容還是說: “我叫叢容。現在可以說你是誰,有什麽事了嗎? ”
電話倏地挂斷,叢容忍不住說了句“神經病” ,随後把手機放回羅零一的背包,坐在那兒守着她。
羅零一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叢容坐在她身邊,手裏拿着一些吃的。瞧她醒了,他驚喜地說:“零一,感覺好點了嗎?你還沒吃午飯呢,快吃點東西吧,我買了你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
念書的時候,羅零一每天的早飯都是皮蛋瘦肉粥,有時候食堂沒有,叢容就會去校外買給她。那時候的他根本不像現在這麽落魄,他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也是她敬佩的學長。
他對她那麽好,情窦初開的少女根本抵擋不住,很輕易地便以心相許。只是他辜負了她,不但毀了她心目中那個積極向上的愛人,也毀了她的後半生。
“你滾! ”羅零一坐起來,看了看挂着的液體,發現馬上就要完了,于是叫護士: “護士,馬上拔針! ”
護士看了一下說: “再等等吧,剩下的都是精華啊!”
羅零一皺眉說:“拔掉吧,我上班要遲到了。”
叢容立刻說: “零一你別急,你睡着的時候有人打來電話,應該是你的同事,我告訴他你發燒了,正在輸液。”
羅零一立刻說: “有人給我打電話? ”她從背包裏拿出手機,慌亂地查看着通話記錄,根本不是她同事。她立刻回撥過去,電話已經關機。她幾乎不用想都知道那是誰,肯定是周森。
完了,他肯定會誤會的吧?
“誰允許你亂接我電話的? ”羅零一徹底生氣了,她自己拔掉了針,也不管針孔有沒有流血,指着叢容憤怒道, “我再說一遍:不要再糾纏我!你害得我還不夠慘嗎,為什麽還要來找我?你滾得遠遠的行不行?滾啊!”
羅零一說完,就拎着背包離開了。叢容愣在原地,反應過來之後,疲憊地苦笑出聲。看來,羅零一心中已經徹底沒有他了,她不但不再愛他,恐怕,他已經成了她的噩夢多麽可悲,曾經的我是你如癡如醉的美夢,如今的我卻成了你的噩夢。
金三角地區,程遠乘船進入泰國後,下了船就有人接他,幾人又乘車到了一座竹樓前。
與西雙版納地區傣族的竹樓不同,這些竹樓直接蓋在地面上,看着也更粗糙簡陋。幾個赤着上身,手持步槍的人守在門口,見到他們就請他們進去。
程遠全程沒說話,緊繃着臉,将手裏的黑箱子交給他們。幾個泰國人打開箱子驗了驗,朝坐在裏面的年長男人點了點頭,那人這才露出笑容,用泰語說了什麽話。程遠只能聽明白幾個字,身邊的翻譯随後告訴了他對方說的內容: “他說定金他收下了,會按時派人把貨送到中國,不過需要咱們提供一些協助。”
程遠露出笑容: “這是肯定的,我們一定會安排妥當,為他們提供一切幫助。翻譯給他聽。”
翻譯盡職盡責地翻譯了,那人嘴角的笑意擴大了一些,雙方算是相談甚歡。
臨走的時候,那人又攔住程遠,說了些什麽,翻譯告訴他: “他說希望森哥能親自來接他們的人進中國,別人他們不放心。另外,他們要求碧姐也到場。”
程遠皺皺眉,過了一會兒說:“先答應他們。”
翻譯告訴了對方程遠的答案,對方這才放行。離開的時候,程遠從車子的後視鏡中看着那一夥人,手緊緊地握成拳,不得不承認,他也是很緊張的。
他知道森哥在計劃着什麽,但他永遠不會質疑森哥的決定,也不會後悔跟着森哥。是森哥讓自己給哥哥報了仇,他一直視森哥為榜樣,無論如何,他都會跟着森哥走到最後。
這會兒,周森正在公司裏處理事情。
幾個人坐在圓桌周圍,說着性命攸關的事,可他腦子裏卻全都是羅零一。
她什麽時候又和那個人渣有了聯系?那人是叫從容吧?名字和人不太符合,白起了那麽一個淡定的名字。他為什麽會纏上羅零一?他們什麽時候走得那樣近了,他居然可以動她的電話?
周森漫不經心地轉動着手中的筆,他知道,自己這種心情叫作嫉妒,更多的卻是無奈。
他本可以在電話挂斷後就立刻沖到她面前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但他不能,他的處境和身份都不允許。不過沒關系,沒多久了,在冬天來臨之前,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和她在一起了。
他曾一直追求的都已經失去,他不會再失去現在。
羅零一現在過得并不怎麽好。生病後,她無奈之下只好請了病假,免得再遇見煩她的叢容。她躺在家裏,看着空蕩蕩的房子,想起以前和周森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在病中越發脆弱的心變得酸澀而難受。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不這樣又能怎麽樣呢?她必須得堅強。等一個人,就是要努力獨自抵禦可怕的孤獨,唯一支撐着她的,就是她知道自己會等到他。
羅零一沒等到周森,卻等到了林碧玉。
她請了兩天假,前一天吃了藥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覺,飯都沒吃;第二天早上九點多醒了,頭疼欲裂。有人敲響了門,她愣了愣,以為是周森,鞋都沒穿,飛快地起來去開了門。可門外站着的卻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人,而是幹方百計阻止他們相見的那個人。
“這麽急着開門,你以為是誰? ”林碧玉露出嘲笑的表情, “離開陳氏才多長時間,難不成你已經有了新歡?”她厭惡地看着羅零一, “你可真有本事,到哪兒都能過得不錯,我怎麽就那麽不希望你過得好呢?為什麽你總是可以很輕松地得到一切呢? ”
羅零一後退了幾步,林碧玉走了進來。她穿着皮草,還是那麽雍容華貴,眉宇間卻多了許多的憂愁與疲倦。
“你就住在這兒? ”她像個主人一樣轉了一圈,打量着羅零一的房間,令人不适。
“不知道您來找我有什麽事? ”
羅零一的重感冒還沒好,說話都和以前不一樣,林碧玉也察覺到了不對。
她回過身,挑眉看着羅零一,發現她沒穿鞋,冷淡地說: “你這副樣子,周森看見該心疼了。”
聽見他的名字,羅零一眉頭一跳。
“這樣好了,我帶你回去。最近我們有件大買賣要做,你也加入吧! ”
林碧玉說着虛假的話,那是什麽好事兒嗎,還邀請別人加入?她只是不想羅零一置身事外罷了。
久經沙場的林碧玉也算有點經驗,這次的交易在她看來兇多吉少,可就像周森說的那樣,不做會死,做了還可能會有一條活路,他們沒得選。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忽然混到了這個地步。她來這裏見羅零一,就是不想他們水深火熱的時候,羅零一還能安安穩穩地上班、睡覺、吃飯。
盡管周森一直說着有多愛她,可林碧玉還是不敢相信。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害幾個人又怎麽樣?
“帶上她一起走。”丢下這句話,林碧玉便轉身離開,沒察覺到身後的羅零一并沒露出恐怖抗拒的表情,反而是一臉的慶幸和解脫。
近些日子,周森從公司回來就會直接上二樓他的房間,和林碧玉交流很少。
林碧玉也看得出來他壓力很大,但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壓力并不是來自交易是否能成功,他巴不得交易失敗,全部人都被抓;他的壓力來自是否能将其一網打盡,是否能活着完成這件事。
今天,他回來之後本是要依舊上二樓的,可一踏進門,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林碧玉站在客廳中央,旁邊是一個特別大的盒子,有一人高,外面還系着絲帶,打了個蝴蝶結。
周森眯起眼,立在那兒沒有動。林碧玉挽着皮草走過來,笑得溫婉極了: “阿森,你回來啦,看看我給你準備了什麽! ”她指着身邊的大盒子,“我給你備了一份大禮,好緩解你的壓力。我是不是對你很好?”
周森沒說話,但他的視線一直盯着那份“禮物”。身後的小弟都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還給他們關上了門。屋子裏只剩下他和林碧玉,以及那份大禮。
“你又有什麽鬼點子? ”周森不動聲色地問着,上前幾步,停在那個盒子前面。
“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碧玉笑語嫣然。
周森沒說話,擡手開始扯那些絲帶。蝴蝶結被扯開後,林碧玉輕輕一推,盒子前面的蓋就朝前倒去。周森扶住往旁邊一拉,就看見了裏面的“禮物”。
羅零一閉着眼,臉色蒼白、唇瓣幹燥,很明顯是生了病。她被人穿上了很漂亮的一字肩黑色連衣裙,曼妙的身材和完美的鎖骨一覽無餘,一頭黑發被梳成漂亮的發髻——真是不愧對“禮物”兩個字。
“你到底想幹什麽? ”周森冷着臉望向林碧玉。他的嘴角噙着古怪的笑,眉宇間的刻痕洩露了他此刻的怒氣。
林碧玉越發覺得自己做對了。
“我能幹什麽? ”她朝前一步,笑着說, “你最近不是壓力太大嘛,我和你開個玩笑啊。這妞兒是你以前用的,你也不和我親近,我覺得她大概可以取悅你,幫你緩解壓力。我對你多好啊!”
周森緊抿唇瓣說: “別做沒用的事。我很忙,沒時間安置你的‘玩笑’!”
林碧玉冷淡地說: “沒關系,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也不知道還能蹦跶幾天。交易完了我們還活着,那就萬事大吉,就把她賞給下面的兄弟,我們要做什麽都可以;交易完了要是我們都沒命了,那她也不必活着了——我總不能自己以身犯險,讓她安穩過活吧?”
她說完笑了起來,笑得那麽美,周森卻恨不得立刻掏槍解決了她。
可他不能那麽做,畢竟,他不是真的壞人,而是警察。
“你做這些是為了什麽?惡心我?讓我難受?你是覺得用她可以傷害到我,還是你對我有什麽不滿?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周森閉了閉眼,略顯疲憊地問林碧玉。他也不管羅零一如何,轉身走到沙發邊坐下。
這樣的反應倒是讓林碧玉無奈了。她是最見不得這個男人示弱的,他可以橫行霸道,但絕對不可以窮困潦倒。
她走到沙發邊,凝視着他沉默的樣子。客廳的燈光落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虛幻缥缈,不像是真實存在的人,好像她一不留神,他就會消失了一樣。
“我知道你壓力大, ”林碧玉吸了口氣說, “但你知不知道,我也是?”她挑起眉, “我沒處發洩,就想到了這個法子。我沒針對你的意思,就是覺得這樣做我開心,看着她難受我就高興。你不同意嗎?
周森望向她,她繼續說: “我就是要這麽做,不管最後結果如何,我就是不讓她好過!這就是我心裏的想法,這就是我要做的事,你不允許嗎?”
從不同意到不允許,其實也是一種退讓。如果可以毫無顧忌,周森一定會立刻否決她。可理智與沖動在腦內對抗着,最後是理智獲勝。
“你可以。”周森低沉沙啞地說, “只要你想,你可以做任何事。但是,林碧玉,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我的耐心有限,不要再拿這些事來煩我。一旦你消磨完了我對你的耐心,就會開始消磨我對你的愛!”
自以為是地設計一個男人,擺出這樣的陣勢看他的反應,的确不太好,可林碧玉還是這麽做了。她已經很久不需要考慮男人的想法,不管是陳軍還是陳兵,都是依仗着她,寵愛着她的。
她錯了,她不該覺得周森和他們一樣。
林碧玉張了張嘴,嘆了口氣說: “你也別往心裏去,我以後……不會這麽做了。”
周森站起來,沒有看她,丟下一句“我累了”便獨自上了樓,如過去幾天一樣,讓她獨守空房,獨自度過每一個緊張害怕的夜晚。
他甚至沒有去看盒子裏的羅零一,盡管她衣衫單薄、奄奄一息,可他連餘光都沒賞給她。他很清楚,此刻他對羅零一的任何關注,都将會成為害死她的元兇。
或許是發覺了這件事毫無意義,或許是覺得周森真的完全不把羅零一放在眼裏,林碧玉放棄了這件“玩具” ,将羅零一丢到了一樓的一間客房裏,也不給她叫大夫,任她自生自滅。
很長一段時間的黑暗之後,羅零一漸漸恢複了一些意識,她看看周圍,陌生的場景,奢華卻處處透着壓抑,不是她自己的住所。
她想起來,自己被林碧玉毫無理由地帶到了這裏,她竟然還能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其實她的想法很簡單,生與死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這樣的天降之災對她來說卻好像是天賜的福。她知道,留在這兒,即便無法與周森有過多的言語交流,可只要一想到他們只有一門之隔,她就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林碧玉出門時,會安排人守在羅零一的房門外,應該是怕她會跑出去報警。
就算不是跟交易有關的罪行,林碧玉也算是非法綁架他人,警方至少可以利用這件事來打亂她的計劃。她既然已經這麽做了,就不能讓警方抓住任何把柄。
犧牲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向來不是林碧玉在意的事。何況是羅零一這樣死在外面都無人在意的人——親人去世,在世的人不認她,也沒有一個朋友,羅零一失蹤多久也沒人來尋找。
羅零一被關了兩天,沒喝過一口水,沒吃過一口飯,再加上病重,她躺在床上,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真是倒黴啊,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要不然,自己應該可以多挺幾天的。
窗戶外面漸漸暗了下來,鋼筋一條一條地分割着窗戶,就像她曾待了四年的監獄。
但這裏不是監獄,這裏是天堂,因為周森在這兒。
她又迷迷糊糊地暈了過去。其實這樣更好,這樣就不會餓、不會渴了。
晚上八點,林碧玉還沒回來,她不願意提起自己的那些應酬,周森也不勉強她,耐心地等着她主動提起。
按照常理,今晚她得十一二點才會回來。
周森下了樓,走到羅零一被關的房間門口,擡了擡下巴,守在門口的兩個人立刻走了。
林碧玉再厲害也是個女人,在這些小弟看來,她可不如周森可靠。瓦解一個女人的戒備心很難,可俘獲一群男人的忠心并策反他們,就容易多了。
陳氏兄弟一倒,這幫人最看得上的就是周森,比起跟着一個女人,跟着周森的名號要好聽多了。
周森開門進去,從裏面把門鎖上,手裏拿着水杯還有一些吃的。
他一眼就瞧見了情況不妙的羅零一,立刻來到床邊把她扶起來攬在懷中,将水杯遞到她嘴邊喂她喝水。
羅零一也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自己在做夢,就是恍惚覺得有水在唇邊,她本能地汲取着那難得的水分。身體超負荷運轉了這麽久,早已經不堪忍受。
“慢點!”周森啞着嗓子安慰她, “還有很多。”
羅零一喝得太着急,有些被嗆到了,咳嗽得眼淚都出來了,有人在溫柔地替她擦着眼角,她慢慢睜開眼去看,周森清隽溫和的臉就在眼前。他的眼鏡上有些水花,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
“把你眼鏡弄髒了,快擦擦......”她尴尬而窘迫地說道。
周森微微蹙眉,并沒照她說的做,只是問她: “還喝嗎?”
羅零一搖搖頭,她已經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