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張了張嘴,也沒把一句可是什麽說出口,确實,裴子玄說得話也不無道理。
他看着她這幾人愈發會說的小嘴,也吃了癟,不經意從鼻尖涼涼地哼出一聲。
“可是,可是什麽?”
裴子玄食指在桌子上輕輕敲着,一下又一下,在這無盡的暗夜裏,這聲音仿佛是扣在人的心尖上一樣。
準确的說,是悠寧的心尖。
她暗暗吞了口口水。
然後一雙好看的鹿兒眼眨了眨。
“可是,上次,寧兒親的并不是老師的……”
裴子玄一雙桃花眼眯了眯,略微擡起下巴,露出幾分淡淡的尊貴,等着她的下文。
“并不是,老師的這裏……”
她軟和着一張似乎能掐出水兒的嗓音。
然後兩根手指還在唇上揉了揉。
裴子玄尖利的狼牙舔了下唇,雖說屋子裏沒有熏地龍,但他還是覺得有些燥,又淡飲了三口茶。
“愛徒,可知,時間過了這麽久,利息自然也滾得多了。”
他面不改色地說着,然後半挑起眉眼。
“寧兒可覺得為師,說得有理啊。”
悠寧一雙唇抿了抿,嘟出幾分水澤,眉眼下垂了幾分。
“誠然……有理……”
裴子玄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直直的,良久沒有說話,悠寧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着些什麽,就在她想要找點什麽說的時候,裴子玄反倒擡起了雙眸。
“寧兒可是累了?”
悠寧貝齒輕咬了下唇,不知道該說自己累了還是不累,想了一會,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的好。
“其實還好,不怎麽勞累。”
“晚膳可曾用好了?”
裴子玄坐在一把單椅上,身上着一散星玄袍,在微弱的月光下,淡淡的紋路仿佛閃着光,襯的他愈發隔世了起來。
其實當今聖上算不上俊美,韶陽也無法稱之為絕色,偏生裴子玄,生得一副妖異尊榮,任誰都想多看幾眼。
悠寧其實晚膳用的很好,用晚膳之後,還吃了些果子,酸溜溜甜滋滋的汁液進到腹中,更是讓晚膳升華了不少。
可是鬼使神差,她搖了搖頭,她莫名想和裴子玄多待一會,若是說了用好了,他或許就要叫她早點回去休息,可是,她并不想。
“沒用好?”
裴子玄放下手中捏着的鎏金青燒瓷杯,擡起一雙漆黑的眸,淡淡地問了句。
“嗯。”
悠寧再次點了點頭。
良久,待裴子玄飲完了杯中的茶,他淡淡說出了一句。
“好,跟本宮過來。”
“嗯?”
悠寧鼻尖哼出了一聲,然後乖順地跟在裴子玄的身後走了。
看着方向,好像是要去廚房。
“老師,是要給寧兒做宵夜嗎?”
裴子玄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不,本宮,喂豬。”
她皺了下好看的眉,思量了下,亓院好像是沒有豬。
在廚房打量了半天,也沒見着有什麽東西,裴子玄挑了下眉,舌頭舔過尖利的狼牙。
“怕是,要等上一會了。”
他看了看窗外的星輝,略微判斷了下時間,并沒有去看悠寧。
“沒事,沒事,不急。”
她趕緊說道
“嗯。”
裴子玄随意嗓子裏窩了一聲。
然後對着外面叫了句。
“時典。”
時典幾息而至。
“閣主,有何吩咐。”
“去趟亓督所,找亓骨要些新鮮蔬菜,肉什麽的。”
“屬下領命。”
悠寧看着時典一張臉,好像有了些什麽變化,但是又說不出來,看起來,就是莫名覺得更生動了些。
時典剛要轉身離開。
裴子玄一根手指在砧板上敲了敲。
“對了,一定記得拿些新鮮的蝦。”
“是。”
裴子玄頭輕微點了點,目光總是有些冷清。
他舀了瓢水,朝着自己的指尖澆了下去,許是想沖掉剛才砧板上的味道。
随意的動作,簡單灑脫,雖說他看起來依舊冷冷清清的樣子,卻還是多了些人的滋味。
裴子玄轉身走進了院落裏,悠寧自然是跟着他。
在院內的月光下,他的衣袍閃着淡淡的光,像是神,又像是魔。
“寧兒,不若,本宮教你剪燭花吧。”
悠寧沒想到他會突然這般講。
她自然是千萬個願意。
“好。”
她臉上勾起一抹好看的笑意,随着裴子玄進了房裏。
最近他說話的時候愈發少了起來,走路的步伐,也更多了幾分悠閑,他本來平日裏性子就慵懶,不仔細看,還真的很難被發覺。
亓院的燭臺都很精致。
裴子玄自顧端過來一盞,放在桌前,随後坐在凳子上,他手裏拿着一把精致的剪子,色澤溫潤,若放在平日裏,這剪子定是不會很襯他,但是在此情此景下,卻莫名讓悠寧覺得搭配。
他手很穩,每輕落下一剪子,燭花便在他的手下輕輕一跳,映出他的臉上一片暖光。果然好看的人,都是好看到手指尖的,幹什麽都會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裴子玄擡起在燭光下熏得略微有些妖異的眉眼,雙眸注視着還在門邊的悠寧。
把拿着剪刀的右手,靠在桌子上,然後雙眸閑散了幾分,他發現,透過燭光去看她的臉,竟能更平添幾分俏皮,誠然是妙哉。
裴子玄把左手的手肘搭在桌子上,背挺得直直的,兩根手指在自己的下巴上搭了兩下,再順着下巴随意地敲了兩下自己的鼻梁骨,然後再次眸光向下,看向桌子上跳動的燭花,右手穩穩地落下一剪子。
他兩個手指朝着悠寧的方向比了比,然後又朝着自己的懷裏點了半分。
“還不過來?”
這時悠寧才緩過神來。
“哦!是。”
她往前面走去,坐到了裴子玄身邊的椅子上。
他的目光依舊專心于燭花,但是聲音卻還是漫不經心地飄了出來。
“太遠了。”
“嗯?”
悠寧側過臉看向他。
“哦……”
她把自己的凳子朝着裴子玄的方向挪動了一絲,然後又穩穩地坐下了。
“還是太遠。”
“哦……好。”
這次不等悠寧站起身來,移動凳子,裴子玄直接伸手一勾,穩穩握住悠寧的凳子,然後朝着自己的方向猛得拽近。
“老師!”
她的雙手沒有任何支撐,只是坐在凳子上,凳子被他拉動的極快,就在凳子停下的一刻,悠寧也成功地栽倒在了裴子玄的身上。
她一雙素手抓住裴子玄的衣襟。
準确的說,不是衣襟。
因為裴子玄是正對着桌子坐着的,而悠寧栽倒過來的時候,是對着他的肩膀,也就是他身子的側面栽倒過來的,加上裴子玄閑散時,衣袍多數有些松散。
所以,悠寧這一抓,正好單只手順着裴子玄的衣襟伸了進去。
剩下的,就不言而喻了。
裴子玄倒吸了一口氣。
然後伸手捉住了悠寧的手腕。
擡眼看向她。
悠寧的額頭抵着裴子玄的肩膀,發覺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以後,略微有些緊張地擡起頭。
“老,老師……”
她自覺手上的肌膚有些不平整,好像還有什麽抵着手心。
不經意地抓了抓。
“裴悠寧。”
就是這麽一抓,裴子玄的眼瞬間眯了起來,直接叫了她的名諱。
悠寧心下十分虛,一雙眼睛瞪得又大了幾分,和裴子玄對視着。
“還不把手拿出來。”
裴子玄的聲音低沉沉的,狼牙咬在唇上,略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思。
“哦,對對對,是是是!”
悠寧趕緊把手伸了出來,瞬間自己的左手抓住右手,然後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避開裴子玄的目光。
裴子玄從鼻腔深深呼了一口氣,兩只手指捏起來悠寧的下巴,讓她和自己對視着。
“你給本宮記着,這事,你也是要還的。”
悠寧的眸子再次瞪大了幾分,她記起來剛才裴子玄說得利息一事,若這事要是等得久了,那還不知道還的時候,要還多少去。
“那現在還!”
少女清脆又無知的嗓音。
裴子玄本拿起剪刀的手,甚至在空中頓了一絲。
他側過臉,看向悠寧。
“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縷不可名狀的蠱惑。
悠寧睜了睜眼睛,仔細看着面前的裴子玄,然後重重點了幾下頭。
“寧兒說,現在還。”
接下來,裴子玄沒有說話,兩個人陷入長久的對視之中。
屋內略微有些昏暗,只有兩個人面前的一盞燭臺,似乎發着微弱的噼啪聲,燭光跳躍在兩個人精致的側臉上,一瞬間仿若天地緩緩,日月無聲。
兩個人的鼻息都清晰地纏繞在彼此的耳畔。
裴子玄眯了眯眼。
悠寧也莫名覺得嘴唇有些幹癢,不自覺舔了舔。
她覺得裴子玄的目光仿佛深潭一般,還帶着一種讓人難以移開的力量,甚至讓人不自覺想靠上去幾分。
就在這安靜又燥熱的時刻。
“裴祭……”
亓骨一聲帶了幾分魅的嗓音。
順帶着聲音,他人也踏進了裴子玄的房間。
然後便看見了面前這一幕。
“啧。”
“啧啧。”
“啧……”
第三句啧還沒說出來,就被裴子玄一個杯子砸了過去。
亓骨也沒惱,随意地靠在了門邊上,看好戲地看着面前的兩個人。
然後輕笑了一聲。
“良辰美景,倒是本督打擾了,東西都帶來了,二位繼續啊。”
裴子玄的眸輕輕一擡,正好對上亓骨那一雙丹鳳眼。
“本宮記得剛回來的時候,便和你說過,這嘴,要是不需要,本宮可以幫你剮了去,本宮說話,向來一言九鼎,不如亓大人,選個好日子?”
他的聲音冷冰冰的,沒什麽情緒。
亓骨啧了一聲,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時間。
屋內,再次剩了裴子玄和悠寧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寧兒:“老師說的豬可是說寧兒嗎?”
裴祭:“嗯。”
寧兒泫然欲泣。
裴祭眼皮子一挑。
裴祭:“掌上明珠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