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悠寧的神色略微閃了閃,她心中有話卻不知道該怎樣開口,眼前口口聲聲說要帶她走的,是老師,而屢次三番救她的,也是老師,她在心裏問着自己,到底想不想離開裴國。答案,是肯定的。

她自幼生在皇宮裏,沒有受過爹娘的疼愛,雖說貴為郡主,又深得帝後驕縱,而實際上得到的關懷又能有多少?悠寧向往外面的天地,向往有人能真心對她好,不是浮于表面,也不是由于任何的身份和地位。

自從笙河來到了她的身邊,悠寧覺得離開皇宮的夢想離她一步一步的近了,如今,這樣一個明晃晃的人,站在她的面前,說要帶她離開,護她一生安穩自由,對于悠寧,這是多大的奢望,這甚至是她活到現在的所有追求,她怎麽會說不願就不願?

可是,眼前,太子爺于她同樣恩重如山,屢次三番的救命之恩,多次的教導,裴子玄讓她在這浮萍般飄搖的生活中感受到了一絲絲的踏實和溫暖,悠寧,永遠都不敢忘,何況,裴子玄命不久矣,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與笙河一走了之。

若真的那樣,她會永生唾棄她的自私。悠寧的眉間皺了皺,一張粉唇不自覺地嘟了嘟,略顯出幾分嬌憨的愁苦。

笙河一點點把她的表情看在眼裏,聽着她未竟的那段話,一雙眸略微暗了暗,“他的丫頭,他竟要抓不住了嗎?”笙河如是想。他的拳頭在暗處攥了攥,“絕對不會。”他心中的聲音叫嚣着。在過去相處的時間裏,他深深明白悠寧有多厭倦皇宮裏的生活,而如今她的遲疑,必定有原因。

“丫頭,若真的有什麽難處,和老師說,老師一定都會幫你解決,且為師會帶你正大光明地走出裴國,之後坦坦蕩蕩過你想過的人生。”

笙河的話,句句戳中悠寧的心窩。

她擡起雙眸,一雙鹿兒般好看的眼眸似乎閃爍着些許淚光,悠寧氤氲着滿眼的霧氣。

“老師,寧兒在裴國還有未了的心願,寧兒欠了一個人,很大的人情,他或許不久于人世,我,我想在他的身邊,報答他,直到他離開的那天。”

悠寧的聲音一如原來一般軟糯,又因為哭腔兒而愈發顯現出幾分綿軟,她的話語直直地擊到笙河的心裏,他一雙眸閃了閃,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宮裏,将死之人,難不成是……

“丫頭要報恩之人,可是裴祭?”

悠寧怔了怔,當時笙河在她身邊當她的老師的時候,太子爺并未在朝中,他究竟是如何知道太子爺的,又怎會知道他生病的事情,悠寧的眸對上笙河的一雙眼,目光裏帶着疑惑。

“老師怎會……”

笙河站在悠寧的面前,她的額頂掩掩到他的脖頸,悠寧的下巴生得極為小巧精致,擡起頭看向他的時候,更是撩到他的心坎上,只覺是酥酥麻麻,甚至還隐隐有些發酸,笙河看着面前許久未曾見過的嬌顏,心口莫名有些許鈍痛。如今,是該攤牌的時候了,雖說明日晚宴之後,該知曉的事情自該知曉,但他還是想親口告訴她。

“寧兒,為師,有些話想與你。”

笙河的聲音醇醇的,像是初春,一汪淙淙的溪流緩緩地劃過山間,最後落在一處還未化開的雪上,帶着溫暖又溫柔的餘音。

悠寧一雙眸看向笙河。

“老師請講。”

笙河看着面前已經出落成天仙模樣一般的人兒,眸色閃了閃。

“丫頭可知近日陳國皇帝将要前來裴國?”

悠寧點了點頭,冬月一直是個古靈精怪,消息靈通的,這事,悠寧上個時辰在她口裏聽說了。

笙河見她知曉此事,穩了一口氣。

“丫頭可知,陳國皇帝剛剛登基不久,素常喜穿紅衣,且一直以玉白色的面具示人,陳國上下從未有人知曉他的面貌?”

笙河的聲音不急不緩,一點一點地砸到悠寧的心尖上,每一句話,都讓她心頭微微發麻,且覺得震驚不已,在他的言語中,悠寧似乎聽出了端倪,那端倪,她從來都沒敢想過。悠寧掩掩吞了下口水,一雙好看的眸,睜得更大了幾分。

“而他的面容,你,幾年前,便見過了,他還許諾,要帶你離開這牢籠,如今,他來諾現承諾了。”

笙河的目光溫柔又專注,他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把他的所有心思全部都告訴了悠寧,悠寧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面前的人,突然從她的老師,變成了九五之尊的帝王,這事,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夠接受的。

“老師,老師,你,你竟是陛下?大陳的皇帝?”

悠寧的聲音裏帶着不敢相信,她和笙河四目相對着,似乎是想通過目光來得到他的進一步答案。

笙河站在她的對面,靜靜地聽着她把想問的話問完,然後略微頓了頓。

“本君是陳國的皇帝,但,也永遠是寧兒的老師。”

他的目光堅定,且擲地有聲。

悠寧在這巨大的沖擊下,閉上了雙眼,靜靜地呼吸了幾個數的時間,她想着,這是不是都是一場夢,然後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然是躺在沐清宮的軟塌上,這一切本就是不真實的?

悠寧穩了穩心神,做着如此的假設,待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笙河依舊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堅定而執着。

“丫頭,為師沒有什麽事情隐瞞着你了,明日,是裴國皇帝為為師設宴,目的,是選一名女子,嫁與為師,為師無意迎娶他人,只願借此次機會,把你迎出裴國,明日,你且管應下來,至于裴祭的最後一程,你願意在宮裏照顧他,為師,可以等你,待他歸去以後,再接你回陳國,你看,如此可好?”

笙河的話讓她無法拒絕,悠寧看着他的臉,覺得有些什麽東西梗在喉嚨裏,叫她沒有辦法發出聲音,她對着笙河略微點了點頭。

終于看到了悠寧肯定的态度,笙河一雙星眸綻放出了些許光華,他對着面前的悠寧,唇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一言為定,如此,為師便先行離去了,明日晚宴,再見。”

笙河拿起剛才被悠寧摘掉的面具,帶回在臉上,本是溫潤的臉重新變得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他最後看了悠寧一眼,之後伸出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最後一滴未幹的淚。

“明天見,丫頭。”

悠寧依舊有幾分沒有緩過來,略有些遲緩的伸出手。

“明天見。”

她這句話過後,笙河轉身踩進了夜色,瞬間,消失到不見。

看着窗外的月光,悠寧似乎是又想到了些什麽,穿着一身單薄的寝衣急急地追出門外,冷風激得她打了一個寒顫,守夜的辛嬷嬷見着悠寧跑了出去,心頭一驚,趕緊拿了件狐裘就跟了上去。

悠寧在黑暗裏四下看着,沒有看到笙河,卻不經意間看到了一個人影,躺在院子的角落裏。

“嬷嬷,那是不是有個人?”

悠寧的手向着院子的角落裏指過去,那裏有一團影子,黑乎乎的,讓人分不出是什麽。

辛嬷嬷趕緊把狐裘蓋到悠寧的身上。

“主子,天這麽冷,快穿上!”

見着悠寧蓋得嚴嚴實實的,她一顆心放了下來,朝着悠寧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便聽到了悠寧的驚呼。

“時岳!是時岳!”

作者有話要說:事态發展的愈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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