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債有主（1）
楊小武和裴振亨兩個人入住麗晶酒店的時候已近十二點半。作息規律得不得了的裴振亨早已經支持不住, 進了房間後就一頭紮進盥洗室。
一個冷水澡洗下來後，人就立馬清醒了很多。
他裸着上半身, 僅腰間圍了塊浴巾，頭上還搭着塊。就這麽樣子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從浴室裏慢噠噠的走出來。
待到拿開頭上的浴巾，剛要躺床上去時，他愣住了。
在床頭迷離的燈光中, 豪華寬大的單人床上, 一個衣着清涼的長腿女孩兒擺着勾人的姿勢側躺在枕頭上, 正笑顏如花的望着他。
那女孩兒灼熱的視線有如實質，像一只無形的手，從裴振亨的臉開始, 慢慢摸向他結實的胸膛, 再一寸一寸往下滑，一路蜿蜒徑直鑽入了他腰間圍着的浴巾裏。
裴振亨微有些惱怒：“小姐, 你怎麽進來的？”
“通過兩步驟進來的啊。”女孩兒一撩黑直長發，吃吃的笑, “第一步打開門, 第二步走進來。”
裴振亨更加惱怒。
他竟不知道外面的社會已“進步”到這種程度了，以往還只是先打騷擾電話來問需不需要服務, 現在則是直接不請自入了！
壓抑着爆發前的怒火, 他沉聲道：“沒經過房客的同意，你就擅自闖進來了？還是說這是你們和酒店通力合作的結果？”
“哦，你問這個事啊？其實是你的朋友讓我來的。”女孩兒了然, 笑得更歡樂了，“至于他讓我來幹什麽？帥哥，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看裴振亨的表現，女孩兒只覺自己可能運氣好，遇到了個處男。
反正她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現在這個社會還有将自動送上門來的女人往外推的男人，何況她這麽漂亮。所以，會裝模作樣扭捏生氣的，只可能是尚未經歷過人事的童子雞而已。
這種男人逗一逗就好了。
“你放心啦，我幹淨得很，經得起檢驗。要不我立刻脫給你看？”她便用言語挑逗道。
說罷，女孩兒撐起身來，作勢就要拉下短裙下面的小內內。
“出去！”裴振亨冷聲道。
女孩兒愣了一瞬，随後緩緩放開了揪着裙邊的手。
那塗着大紅蔻丹的五根芊芊手指卻往下，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摸起自己那兩條雪白的長腿來。
另一只手則假裝撩發，卻是将精致的鎖骨完全暴露于空氣中，胸前刺目的渾圓也因此若隐若現。
她又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主動的？行，那你提要求，要怎麽做，我都依你。”
“……”
楊小武，你這個混球！
裴振亨暗暗磨牙，別開眼一指房門，“立刻出去，別讓我再說第三遍！”
女孩兒看他臉上陰雲密布，超出了先前的認知，不知道他的生氣是真是假，便再度試探着道：“帥哥，你看我躺着假裝睡覺，你偷摸上床來壓我，這種喜歡嗎？或者我哭泣求饒，你不管不顧仍舊強我，強得我大喊大叫，這種呢？喜不喜歡？”
“……”裴振亨深吸口氣，黑着臉道：“我數到三，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就立刻報警：三！”
“OK！OK！”女孩兒見他只數了一下就不數了，而是轉身就去拿放在吧臺上的手機，忙不疊的跳下床來。鞋也沒穿，提着高跟鞋就光腳跑出了房門。
順帶發洩似的将房門用力一甩，美麗的臉孔已經扭曲：“假正經！你神經病，祝你一輩子性無能！”
“……”
這是沒賺到錢後的嘴臉？
他也很生氣好不好？！
這該找誰發洩怒氣？
裴振亨煩躁的扯掉浴巾再度鑽進盥洗室，擰開冷水開關重又沖了一回澡。
女孩兒離開後，房門很快又被打開。
這一回裴振亨在浴室裏聽見了，想罵娘。
這真他媽是準五星級酒店嗎？房間随随便便讓人進！
裴振亨趿上拖鞋關了水龍頭，憤怒的打開了浴室的門。
楊小武正回身關房門，手裏端着盤新鮮的葡萄。
兩人隔着條五六米長的過道四目相對。
“小武……”
裴振亨正要問他是怎麽進來的，楊小武倒先開口道：“振哥，你怎麽把人趕走了？人那麽嬌滴滴一花姑娘，你竟能忍住做個柳下惠？來，吃葡萄。”
他揪了顆葡萄走過來，到了跟前直接就想要往裴振亨嘴裏送。
嚯，那女孩兒想必回頭就去給金主報備了這邊的戰況。
金主似乎一點兒都沒覺得自己有哪裏做得不對，仿佛此刻還是過來向他邀功的。
裴振亨罵也不是，氣得又不行，最後幹脆冷着臉轉身不理他，一邊擦拭身上的水漬，一邊往床邊走去。
楊小武在身後将他從頭到腳瞄了瞄，眼珠子一轉，随即嬉笑道：“振哥，你這情況到底是做了還是沒做啊？要是沒做，你洗什麽澡？要是做了，你這速度也太……哈哈哈哈，那我得趕緊把那女人找回來，讓她幫你再磨一磨槍！”
裴振亨揚手就将那塊擦頭發的浴巾兜頭朝他砸去。
楊小武一陣大笑，敏捷的躲了過去，擠眉弄眼的說：“別不好意思嘛。太久沒做，會這麽快是正常的，一點兒不丢人啊。振哥，別氣餒，多做幾回就好了，一準兒能回到當年的神勇無比。”
裴振亨躺到床上，拿起他那款新手機一邊研究起來，一邊沒好氣道：“你又知道我當年如何了？跟你說，小武，別給我找女人，哥不需要！”
“不需要？那就是沒做喽？”楊小武不信，好奇道：“沒做你洗什麽澡？你之前不是已經洗過一次了嗎？”
“……”裴振亨擡眼，“這房間有攝像頭？”
“它敢裝？”楊小武輕嗤一聲。
說話間拽了一把葡萄扔進嘴裏，鼓着腮幫子嚼得撲哧撲哧的，人則站在浴室門口往內瞅了一眼。
沒有發現可疑的一次性用品。
他就嘿嘿的笑。
然後目光一轉正要再調笑幾句，卻看到裴振亨望着他臉色十分不善，忙一吐葡萄皮兒解釋道：“振哥，是我是我啦！這地方是我日常活動的大本營，客房經理可巴着我了，我想要什麽樣的服務都有……啊，對了！”
“振哥，以後你到這裏來吃住玩，都記我賬上！我已經給客房經理、大堂經理……反正這酒店裏的所有經理都打好招呼了，你的一切消費統統都算我頭上！”
插播交代了這件事情後，他繼續道：“我讓客房經理也給了我一張這房間的門卡，之前我就來看過你一回，那時你正在洗澡。”
“振哥啊，我是這麽覺得的，第一天出來肯定得放松放松撒，所以我就想着你洗了澡不正好可以幹那事兒了麽？于是我便趕緊将人放了進來，準備給你一個驚喜，嘿嘿嘿嘿。”
“……”裴振亨氣得胸口起伏，肅着臉再度嚴正聲明：“哥不需要，你給我記住了！”
“真不需要？不是吧？”楊小武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目光無聲拂過他裸露的蜜色胸膛，很不信任道：“那你之前在路上為什麽會看人家看得眼都發直了？跟八百年沒見過女人似的！”
“……你哪只眼睛看我看人家眼直了的？”
“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楊小武當即一戳自己的雙眼皮兒振振有詞道，“你還目送了她好遠好遠！”
“……”
裴振亨無言以對。
正琢磨要找什麽借口反駁，轉念忽想到：他幹嘛要跟楊小武争論這種事情？
看了怎樣？沒看又怎樣？
哦不是，眼直了怎樣？沒直又怎樣？
“無聊！”他低聲說。
也不知道是在說自己無聊，還是在說楊小武無聊。
楊小武癟了下嘴，又道：“不過不是我說你，那種黑睃睃的地方能看清楚啥？你卻能看得目不轉睛。說不定天亮了再看她，滿臉麻子！”
“所以振哥，你還是很饑渴的吧？但為什麽你又拒絕我給你安排的女人呢？”
裴振亨：“……”
滿臉麻子？
裴振亨目光低垂，視線掃過手機屏幕上的女人，心說，人家的顏值比你今晚介紹的這個不知高了多少個檔次，楊小武，你的審美觀大大的有問題。
裴振亨表示不想再理他，大拇指在屏幕上滑動，自己玩自己的。
楊小武見狀，卻以為他有難言之隐。
将葡萄擱在吧臺上，人走過來就往床上重重一坐，望着裴振亨的目光其味無窮。又刻意壓低了聲音，嘴角泛起一抹極其玩味兒的笑意，說：“振哥，是不是監獄裏待久了，已經不怎麽喜歡女人，其實你是喜歡……”
“胡說八道！”裴振亨惱火的低聲喝斷他。
楊小武看他神情慌亂，便以為自己猜中了，拔高分貝道：“我哪裏是胡說八道了？好些男的在獄中待久了，出來後就真的改變了性取向！”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裴振亨說。
“不不，振哥，你別自以為是啊，其實今晚一上戰場不就已經檢驗出來了麽？”楊小武根本聽不進去，“你必須得承認實踐出真知！”
裴振亨哼笑了聲，沒理會。
楊小武卻踢掉拖鞋，然後跟只猴兒似的跳上床去，跪在裴振亨身旁，手指頭戳着他結實的臂膀一臉亢奮道：“振哥，快給我說老實話吧，你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裴振亨打掉他的手，頭也不擡頭道：“我一直說的是老實話，你別再胡亂猜測了！”
楊小武便失望的長嘆了口氣，人倒在高高的枕頭上，四仰八叉的躺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
消停了好一會兒後，他轉過臉去，看裴振亨的目光仍定在手機屏幕上，好像都忘了他這個人的存在，便不甘寂寞的湊過去問道：“振哥，你在看什麽看得這麽起勁兒啊？還不困覺麽？”
裴振亨還真忘了楊小武的存在。
察覺到身旁有異動，他慌忙迅速關掉了君行會計師事務所的官網，重新打開了一個頁面，說：“我不過是在研究這手機的上網功能。”
轉頭瞥他一眼，跟着沒好氣道：“被你叫來的女人那麽樣子一驚吓，我現在哪裏還睡得着覺？”
“……哦。”
半分鐘後，裴振亨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看向自己裸露的胸膛上那只好似正在彈鋼琴一般輕叩躍動的手，“……小武你在做什麽？”
楊小武已經重新跪在他身旁，幽幽的望着他道：“振哥，你在獄中救我那一回，我還沒有報答你。我，我……我想要以身相許，你喜歡嗎？”
“你！”裴振亨驚坐而起。
轉念一想這楊小武平時就有點不着調，便自嘲的想自己這反應太大了，遂将原本想說的話咽回去，改口道：“啊，小武，你怎麽還不回房去睡覺？很晚了，趕緊回房去吧。”
楊小武一嘟嘴，不滿道：“振哥，我白天就說了我要陪你睡，你怎麽就聽不懂我說的話呢？”
“小武，你說的是陪我住酒店，不是陪我睡！”
“住酒店就是跟你開房，開房自然就是要跟你睡啊。”
“……小武，你在跟振哥開玩笑吧？”
“振哥，我才沒有開玩笑！”楊小武一臉正經道，“反正你不喜歡女人，而我也覺得自遇到你後，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振哥，要不我們倆就做一回？”
說着話，楊小武就撲進了他的胸膛。
裴振亨忙一邊推他，一邊急道：“小武，你別鬧了！”
“沒鬧！振哥，你嘗試跟我做一做，好不好？”楊小武爬起來，幹脆整個人都撲到了裴振亨身上。
兩人在床上糾纏成一團。
“小武，你真的不要再鬧了！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女人，我不喜歡男人，好不好？！”
“胡說！你只是以為自己喜歡女人，可是當我把女人送到你床上，你卻非常排斥！振哥，你分明已經喜歡上男人了，你只是不想承認而已，我知道！”
“小武，你胡說八道！”
“振哥，實踐出真知！”
……
裴振亨于此時才發現這楊小武的身體韌性十足，掰開了他的手，他的腿便伺機纏上來；蹬開了他的腿，他的手又纏上來……手腳并用，那具纖細的身體能彎能折，像藤蔓一樣包裹着他掙脫不開。
這人以前練過雜技的嗎？！
裴振亨的左手不敢使力，楊小武也恰恰抓住了他這個弱點，他便遲遲沒法擺脫掉他。
一番肉搏，裴振亨堪堪只能氣喘籲籲的守住下半身，上半身卻頻頻被楊小武揩油，好不惱火。
忽然，一絲幾不可查的異響鑽入耳中。
“哎哎，小武，我好像聽見了門卡刷卡的聲音，你先起來！”
楊小武正像只八爪魚一樣趴在他胸前，他腰間的浴巾剛剛被扯掉，此時兩個人正在争奪他穿在身上的小內內。
一個想撕扯掉，一個牢牢拽住褲頭不讓扯。
還好這玩意兒比浴巾好守護，不然裴振亨為了守住自己身為男人筆直的節操，唯有對楊小武使用暴力了。
“哪有什麽聲音？振哥，你就不要再做垂死掙紮了好嗎？我們就試做這一回，讓我了了心願報了恩。也許就這一次，你就會發現自己隐秘的性向愛好！”
裴振亨罵：“你這個混……”
便就在這時！
嘭！
“楊小武！”
伴随着一聲虎嘯，房門被人從外面暴力踹開，跟着一群人就蜂擁着沖了進來。
床上的兩個人不約而同那身體被驚吓得抖了一抖，同時扭頭看去。
為首一個中年男人，左手腋下夾着個手拿包，右手扯着脖子上的領帶，滿面怒容，進門就道：“老子就知道你他媽的在外面沒幹好事！”
楊小武從裴振亨身上半爬起身來，愣愣道：“哥，你怎麽來了？”
“我要不來，你就把鴨子給上了！”
“！！！”
裴振亨撫額。
楊小武你這個坑貨二百五！
他是好氣又好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天的楊小武太殷勤了。
你說他哥為何會要罵他一無是處？
他不光坑他奶奶，坑他哥，現在還坑他。
可人還這麽無辜，你連想扁他的借口都找不到。
給他找來小姐，說是讓他纾解纾解，乃是為他好。
後來改作想上他，還美其名曰是報恩。
現在他這差點被人強的男人，卻被別人誤會成鴨子了。
這地方是無論如何也再待不下去了。
裴振亨一言不發的推開還挂在自己身上的楊小武，無視屋子裏看熱鬧的一大幫人，他沉默的下床，拿起內衣外套有條不紊的穿在身上。
穿戴整齊後，再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望着楊小武的哥哥道：“一切只是個誤會。”
然後寒着臉揚長而去。
楊小武終于反應過來，慌忙跳下床去，一邊穿衣服往外追，一邊伸長了脖子大喊：“振哥振哥，你別生氣！我就是跟你開玩笑鬧着玩兒的，你別走啊！”
經過杵在一旁的客房經理等人時，指着人怒道：“你們統統都給我等着！”
那客房經理苦着臉，“楊少，楊科發話，我們哪裏敢不從？”
楊小武卻已經不管不顧他哥哥楊钺如何咆哮，人已經頭也不回的追了出去。
楊钺一看自家弟弟跪舔那個振哥的狀況，明白了。
自己大概是搞錯了。
兄弟倆的關系只怕又要僵上個十天半個月。
他望着門口若有所思。
剛才那個男人一臉正派，且對他說話時目光不躲不閃，态度也不卑不亢，很明顯與自己那背時弟弟從前交的朋友天差地別。
也許，可以讓這人引着弟弟從此走入正道。
半個小時後，裴振亨從出租車上走下來，望了望眼前這掩映在蔥茏綠植裏的別墅小區大門，久久轉不了眼。
是夜，大門和圍牆看不出陳舊，只是保安已經不若從前那般在門口二十四小時站得筆挺，此會兒已經鑽入門衛室裏打瞌睡去了。
正好有業主刷門卡進入小區，他低着頭快步跟上去，然後順利入內。
剛進小區大門，手機震動。
他一邊循着記憶中的路線走，一邊掏出手機劃開屏幕界面。
有兩條微信。
一條是楊小武發來的：“振哥，今晚的事情很抱歉，但我真是開玩笑的。興你白天開我的玩笑，就不興我開你的玩笑啊？你要生氣，我也會生氣的。今晚暫時就不去找你了，我哥等着捶我呢。”
打了這麽一大段話，這是真心在道歉呢？還是在假裝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
另一條消息有點意外，是他今日才辦的銀行卡賬戶消息，顯示他卡裏收到了兩萬塊錢。
他看了眼備注才發現，錢是楊小武通過微信轉賬給他的。
備注欄寫的是：給振哥的活動經費。
一想到楊小武給他找小姐以及他還要親身上陣的事情，裴振亨忍不住笑罵：“去你娘的活動經費，你個混球！”
他笑着關了手機，再擡頭時，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棟別墅前。
這地方讓他八年來“魂牽夢萦”般的惦念着！
物是人非了沒有？他是來驗證的。
實踐出真知，楊小武說的。
今晚注定了是一個不眠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