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藏鋒

分明就是一次簡單的兄弟間的喝酒吃飯聊天,沈願卻硬生生覺得心跳加速,心花怒放。

這不正常。

前腳從雲影樓出來,後腳就碰倒了正打算進去的六皇子符岚。

這還是胥若自醒來起第一次看到皇室當中的人。

這位皇子天生耳疾,但為人也算謙遜,年齡不大,但在皇室子弟中能力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不過沒人會多麽在意他,天生耳疾,注定與皇位無緣。

胥若和沈願彎腰作揖,道了句:“拜見六皇子。”

六皇子擡了擡手,示意兩人起來。

沈願一心想着接下來要跟胥若去哪,根本沒功夫對着皇室衆人虛與委蛇,面子功夫過去了,便帶着胥若擡腳離開。

六皇子叫住了他們。

符岚聲調溫潤,道:“二位且慢。”

沈願停下腳步,微有不奈。

胥若不似沈願那般任性,轉過身笑道:“六皇子可有什麽吩咐?”

六皇子眉眼清明溫潤,看着就忍不住讓人心生善意,這會笑了笑道:“既然有緣在這裏遇見,不如去樓上一敘?”

這是要拉攏之意了。

胥若處理這些事情向來游刃有餘,張了張嘴正準備回話,就聽旁邊沈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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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不必了,我與胥若剛剛出來,這會還有要事要處理,六皇子一番美意,沈願在這心領了,若有機會,還是下次吧。”

六皇子固然是有耳疾,但讀唇語的技術卻是一流,這會聽沈願拒絕,面上笑容僵硬了一瞬。

膽敢回絕皇家子弟的,恐怕在這皇城裏,沈願是為數不多之一的了。

回絕了之後,那皇家子弟還敢怒不敢言的,恐怕沈願是獨一份了。

沒辦法,絕對權威,在這奪嫡的關鍵時期,衆人只想着拉攏,根本沒人敢觸其鋒芒。

“既然這樣,那便下回有空再聚了。”

六皇子走了之後,兩個人又坐上了馬車。

沈願碰了碰胥若的肩膀道:“哎,胥若,我帶你去騎馬吧,就我們家後山那個跑馬場。”

胥若笑了笑,目光輕淺的落在沈願身上,答非所問道:“沈願,你覺得六皇子如何?”

沈願略微驚訝了下,這個話題算是比較敏感了,猶豫了下,道:“為人親和,不端架子,不錯。”

胥若又道:“除卻這些呢?”

沈願斂了斂眉,如實道:“有帝王之質,無帝王的命,可惜。”

胥若笑道:“可惜?不,這并不可惜。”

胥若忽然向沈願提起這種話題,沈願有些意外,畢竟一旦涉及這些,事情就會往複雜的方向發展。

沈願聞言挑了挑眉,示意胥若繼續說下去。

“一般人天生耳疾,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幼兒時期便無法學人說話,日後指定是又聾又啞,可這符岚卻不然,你看他活到如今,與人溝通可有半點困難?”

“不僅如此,他還學了一手好唇語,帝王之道,先人理論,甚至是騎射武功,樣樣不僅不落下,反而在衆皇子中脫穎而出,試問這份能力與心性,又豈是普通人可以匹敵的?”

胥若輕靠在馬車上,道:

“太子被廢,構不成什麽威脅,二皇子出身低微,得過且過,行為浪蕩自然也不必多提。三皇子母系尊貴,妻子又是足以和封家抗衡的富商大賈,財力不容小觑,四皇子輔佐皇帝,屢得聖上稱贊,最近風頭正盛,聽說還招了不少禍患。五皇子如何自然不必我多說,本來是下一任太子不二人選,可一年前在前線失蹤,至今生死不明。”

“六皇子符岚年僅十六,驚才絕豔,多為大臣對其贊不絕口,江北赈災據說還為聖上出謀劃策,取得良好效果,風頭甚至直逼四皇子,可是……”

“不同的是,符岚卻過的甚是順遂,因為沒人真正的拿他當競争對手。”

胥若問:“沈願,你知道為什麽嗎?”

氣氛一瞬間凝滞了下來。

沈願收起了不正經的神色,眉目斂着,沉默的看着胥若。

胥若的聲音依舊輕飄飄的,說出來的話卻直穿心底:“因為樹大招風,因為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因為你越強大,你就越會成為衆矢之的。”

胥若低眉,道:“沈願,你出身沈家,你既然想入軍隊,那我說的這些,你明白嗎?”

“青鋒斂其光芒,方才能出其不意,一招制勝。”

沈願向來知道胥若此人萬不可被表面清風明月所迷惑,蘭國公府獨苗,承載了蘭家的希望,就算是年紀不大,将來不出意外,也勢必是朝堂權臣。

世家公子門除非已經明确結盟的,一般都是把家族利益和吃喝玩樂分開的,無論明面上玩的再好,一旦涉及到這些,那都是慎言慎行,唯恐招惹禍患的。

一面對胥若,沈願就開始變得膚淺。

聽了這些話,沈願第一反應并不是思考其中含義,而是覺的,好他媽感動啊。

胥若肯跟他說這些,那顯然是真的把他當成了好兄弟,輕飄飄的幾句話,這幾年的情誼簡直都要溢出來了啊有沒有!

沈願一向有什麽說什麽:“胥若,你對我真好。”

胥若:“……”

凝滞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胥若失笑。

“對你好不是很正常嗎。”

沈願拿下自己翹着二郎腿,彎腰湊近了胥若,眨了眨他好看的眼睛,輕聲道:“胥若,你跟着我混,我也會對你好的。”

胥若臉上笑意不散,說:“好”

送胥若回蘭國公府的時候,沈願把手搭在胥若的肩膀上,臉上依舊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唇角挑着,看着胥若,良久,道:

“謝謝,我會聽的。”

胥若點頭,道:“回去吧。”

沈願注定是要成為大将軍的人,他是大儀子民的城牆,也是她蘭胥若的城牆。

她天生淡薄,這輩子把所有的善良溫情都給了沈願一個人。

沈願想要的,她都會給。

進了門,白蘭接過了胥若身上披的白色外衫,道:“這沈小少爺對公子可是真心實意的。”

這點胥若自然知道,但還是轉頭問:“如何看出來的?”

白蘭将衣服疊好,道:“公子您與沈小少爺從小一同長大,這小少爺護你跟護媳婦兒似的,成天看公子您那眼神就看得出來摻不了假。”

沈願怎麽看她的,胥若倒并沒有多留意,他只是覺得這少年沈願身上有股讓她久違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麽,唯一可以确定就是。

她很喜歡。

上輩子其實要不是符奕,她也不至于跟沈願陌生成那樣,畢竟沈家好歹是絕頂世家,以她的性子,即便是利用,也會和沈願保持明年上好兄弟關系的。

怪只怪,當初奪嫡之争裏,沈家偏向三皇子,這樣一來,沈家就一下子站在了胥若的對立面。

當時符奕還暗示過胥若,讓白蘭去暗殺沈願,胥若當時可能是覺得沒必要,也可能是念着年少舊情,始終沒對沈願動手。

想到這,胥若彎了彎嘴角。

符奕啊符奕,你可真是喜歡物盡其用呢。

白蘭本來正在給胥若準備熱茶,這會一轉身,就見胥若不知想到了什麽,既然對着窗外輕笑了起來。

那笑容依舊溫潤俊朗,在四月的春風裏還顯得柔和了不少,可白蘭就是覺得,這一瞬間,忽的遍體生寒。

這幾天胥若把近十年裏蘭府的人員記錄看了個大概,從中選了十幾個記了名字,然後把紙條交給了白蘭。

聲音輕淺:“這些人,了結了吧。”

“是。”

背叛過蘭府的人,即将背叛蘭府的人,即便他們根本不能造成什麽對蘭府實質性的傷害,也一個不能留。

胥若向來記憶超群,這些人在前世都是在後來才查出來的,他們或是四皇子的人,或是三皇子的人,甚至還有之前太子的人,平時也就傳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因為沒有真的影響到蘭府什麽,所以胥若也就僅僅是簡單的把他們驅趕出府,已經離開了的,胥若也沒有多追究。

但是現在,她不想這樣了。

一個隐患都不能留。

白蘭掃了眼名單,道:“這兒有兩個人前幾年好像告老還鄉了。”

胥若神色不改,道:“那又如何?”

白蘭一愣,道:“奴婢明白了。”

退出去的時候,胥若叫住了她,聲音懶洋洋的:“不要親自動手,你待在蘭府就好。”

不是什麽小魚小蝦都值得白蘭出手的。

“奴婢明白。”

公子果真是變了。

這樣也好,殺伐果斷,才能争取最大的利益。

白蘭退出去之後,門外有婢女告知胥若,王管家帶着今年新選的一批下人來了這。

胥若出門,就見王管家身邊帶了兩排下人,一排婢女,一排小厮。

目光掃過,胥若道:“辛苦王叔了。”

王管家在蘭府待了二十多年,辦事自然是盡心盡力,連忙就道:“公子過譽了,這本就是奴才分內之事。”

“這是今年剛來的奴仆,奴才看您這也該填人了,特地選了幾個來給您過過眼,您要是滿意了,就讓他們留在這。”

胥若道:“有勞王叔了。”

“就讓他們留在這吧,王叔選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

王管家笑道:“公子且放心吧,這些可都是我精挑細選幹活麻利,心思伶俐的。”

說罷,又轉向這一衆家仆,道:“還不向公子行禮?!”

那帶過來的人連忙彎腰向胥若行禮。

胥若擺了擺手,道:“起來吧。”

王管家可以說是看着胥若長大的,雖不說是向白蘭一樣,可以猜中胥若的一兩分心思,但迎合胥若心意這一塊兒,王管家做的一向無可挑剔。

帶來的人裏,阿生就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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